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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石径路上,还有团团血迹。

谢玉衡蹙眉,加快脚步,其他人亦随之。

方入了内,便见叶翠芬满面怒容,指着一老妇人,训道:

“早同你说了,堂嫂大抵是怀了两个。”

“若生不下来,就得及时叫吴大夫给剖出来,你愣是给拖到大出血才送来。”

“您可就堂哥一个独子啊!”

老妇人嗫嚅几下嘴唇,讪讪道:“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谁知道她这么没用,孩子都生不下来......”

她儿参军回来,起码能混个校尉当当吧?

哪能让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占着校尉夫人位置。

再说了,这媳妇怀孕的时候,吃什么都要加点茱萸。

老妇人不屑地撇撇嘴,不像她怀儿子的时候,就好一口酸!

生下来果然就是个儿子。

揣两个赔钱丫头片子,生下来干啥?

叶氏,又不像谢氏女娃子那般,每年还能领到族里发放的年礼。

要不是怕和老头子那边不好交代,谢氏书院药堂她都不想来!

叶翠芬苦读医书,接受新医学理念。

猝不及防,听到老妇人这毫无常理的话,险些给气晕过去。

小姑娘牙齿磨得咯吱作响,要不是这老虔婆是她堂祖母。

真想拿切药材用的铡刀,给她脖颈处‘咔’来一下!

台基边,谢玉衡听其他药堂学子,将事情始末讲完。

厌恶地扫了老妇人一眼,低声吩咐容时:“去请叶里正来。”

本打算今儿带瑞王参观学院,也更方便她引荐学子入仕。

未曾想,遇到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那她只能日行一善,助老妇人成为最弱者。

谢玉衡垂眸,敛去眼底的冷意,道:“让陈二叔见笑了。”

楚琛摆手,“没什么的,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

皇家也有!一想到母后,他也是头疼得紧。

倒是杜望舒,看着屋内有序不乱,各司其职的药堂学子们。

不太好意思的同谢玉衡道:“不知在下,可否进去旁观一二?”

在扬州时,他同谢知意交流过剖腹之术,可惜只有吴大夫会。

屋内已搭起四面折布屏,谢玉衡果断拒绝:“今日不行,此妊娘已开始剖腹。”

“用了大量麻沸散,意识许是不清了,若旁观需得经其本人同意才行。”

杜望舒回过味来,拱手一礼,“是望舒失礼了。”

虽大夫眼里无男女,可那位老媪,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

他日,指不定因他围观之事,如何磋磨儿媳妇。

楚琛其实也挺想看看的,钟鸣鼎食之家亦有剖腹取子的......

不过剖了,就只能活孩子。

这种母子皆活的,倒是头一次听闻。

由于吴大夫和药堂出色的弟子,皆帮妇人剖腹去了。

谢玉衡只能带人先参观其他的,一边等叶里正的到来。

药堂西院,有许多年幼的女孩子,正顶着灼灼夏日翻晒药材。

不知是楚琛还是陈秋的随从,出声问道:“这一路走来,怎大多都是女学子啊?”

旁边一位药堂学子,骄傲道:“那当然是只有咱一家书院,教女子学医。”

“这些翻药材的小姑娘,都是云华姑娘从扬州带回来的。”

小姑娘们长相都不错,若落在其他人手中,指不定就要沦落到烟尘之地去。

谢玉衡接话道:“这般苦是苦了些,以后都是她们自己吃饭的手艺。”

“不苦哒,比在家里好多啦!”

“可以吃饱饭饭,还不用因为弟弟,寄几摔跤被娘亲打!”

“我好喜欢这里呀!要是能早点来就好啦!”

靠近门边一位小姑娘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药材,仰慕地看着谢玉衡。

她听大姐姐说了,都是因为这位穿红衣服的哥哥,才有了谢氏书院。

谢竹书嘀咕道:“我小时候摔倒,我娘不仅不打我姐,还接着揍我呢。”

“边揍边骂我,两只眼睛是油灯,只管亮,不管看......”

楚琛挑眉,“你娘骂得没错啊。你自己摔倒的,为何要打你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竹书连连摆手,解释道:“我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娘并不偏心于我,所以姐姐才那么优秀。”

谢竹书龇牙一笑,他姐可比许多男子都厉害呢。

他与有荣焉!

容时带着一身汗意,回到谢玉衡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谢玉衡点头,转看向谢明礼道:“有劳大哥,替玉衡带两位叔叔去别处逛逛。”

一行人兵分两路,惟在旁指导药堂学子的杜望舒,暂时留下了。

谢玉衡来到药堂中院时,一位老者正同那老妇人吵得热火朝天。

老妇人忽然尖叫着,冲向檐下的叶翠芬,又黑又长的指甲,欲毁了小姑娘年轻娇嫩的脸。

“小小年纪不学好,挑拨长辈和离。”

“你这搅事精,以后谁家娶了你都不得安生——”

谢玉衡揉了揉耳朵,吐出一个字:“吵。”

闻言,容时直接横剑在叶翠芬前面。

老妇人抓了一手的血,当然是她自己的血。

趁老妇人尖叫出声前,回过神来的叶翠芬,抓起条凳上还没来及清洗的纱布,塞入其口。

带着脓的药纱别提多恶心,老妇人欲用被割破的手取出。

谁知容时的剑像是长了眼睛,手到哪,剑就跟着到哪。

谢玉衡看向叶里正,叹了口气道:“此乃叶氏家务事,按理来说本侯管不着。”

说是这么说,但在这灼灼夏日里,叶里正却听得满身直冒冷汗。

谢氏管不了叶氏,但这里正......江陵侯还不是想换谁就换谁。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叶里正欲哭无泪,只能对谢玉衡道:“侯爷稍等,卑职定给侯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

蝉鸣夏燥,谢玉衡坐在廊下条凳上,容时在旁轻轻打着风。

她微微侧目,望向端着血水,进进出出的药堂学子。

少年眸色起起伏伏,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时出声安慰:“吴大夫医术高超,想来定能母子平安。”

谢玉衡摇了摇头,“并非忧虑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