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柯缓缓抬起手，伸向那条连接在他和卫恒之间的红线。
但还没碰到那条线，他就停了下来。
他不会拿自己开玩笑，当然也绝不会拿卫恒的安危儿戏。
不管面对何种必须做出决定的情况，哪怕后果他无法接受，他都不会把卫恒放到天平的另一端。
卫恒从来不是选择。
沈兰柯看着那条自己亲手凝聚的、不细也不粗、被他命名为“命源线”的红线，满心满眼都是柔和。
这次要全靠你了。
沈兰柯回想起救田芷婷时切下的那一段黑红丝线，以及在学校花园里出现的，外在矜持可靠，内里酷爱调戏卫恒，本质上非常表里不一的红一。
祂们都能从本体中分出无数拟态体，也可以叫分身，本体能影响分身，而分身不管有没有湮灭，都无法对本体带去任何伤害。
沈兰柯当初从中收到了启发，专门私下试验过，发现他也能控制红运和黑厄祂们这么做。
命源线既然能把卫恒拉回现实，那么，这条线的拟态体也一定可以把血凰拉回现实。
虽然他分出的拟态体会持续消耗他的源能，而且只能存在很短的时间，但对于当了几十年透明幽魂的血凰来说，哪怕只能摆脱那种状态一秒，都足够她为之付出一切代价。
——哪怕她在下一秒后就会烟消云散。
随着沈兰柯勾动了一下手指，一条颜色较浅一点的红丝从命源线上脱离。
新的拟态体一头还连着他，一头在他的示意下朝血凰飞去。
沈兰柯看向血凰和血凰胸针间链接的那一条命源线，故技重施从中也分出了一条拟态体。
这条拟态体一端连接着血凰，一端胡乱飘飞在空中，像是一个可怜的、没有归宿的幽魂。
沈兰柯神情认真起来。
还差最后一步，这一步必须他亲手操作。
沈兰柯伸出左手握住连着自己的拟态体，右手握住连着血凰的拟态体，深吸一口，让两只手缓缓靠近。
沈兰柯感觉到了一股阻力出现在两只手间，就像磁铁同级间的斥力那样，但不同的是，这股阻力他能克服。
沈兰柯运转源能，凝聚力量，一点一点地缩短着两只手间的距离。
还剩下最后一厘米长的距离后，他屏住呼吸，放开全身所有关窍，将源能运转到极致，朝突然加大的阻力发起冲锋。
即将突破的最后一刻，他突然变拳为掌，借着那股势如破竹的力量将两只手猛然拍到了一起。
啪——
清脆的击掌声在一边一界回荡 ，沈兰柯的身形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在未散的余音中，血凰的身影忽然像信号接收不良一样，全身各处此起彼伏地疯狂闪烁着，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溃消散。
在图灵的视线中，沈兰柯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像是云雾组成的朦胧红影，似有还无，看不太清。
在某个瞬间，闪烁突兀停止，血凰虚影骤然凝聚成实体。
同一时刻，图灵眼中的朦胧红影被清晰可辨的高挑人形骤然取代。
血凰怔愣地看着自己好像没什么变化的手，突然有些不敢面对接下来会听到的答案。
“你是……唐施……前辈吗？”
在蔓延开的沉默中，图灵特色的、毫无起伏的声音从沈兰柯背后飘出，钻入血凰的耳朵中。
听到这一声，沈兰柯悬着的心忽地落了地，笑意漫上眼底。
——他们成功了。
血凰猛然抬起头，瞪大的美眸死死锁定只露了一双眼的图灵。
“你……能看到我？！！”
图灵平静地说，“如果我没有陷入幻觉，那么我看到的人就是您。”
它几步走到血凰身边，视线认在她的脸上认真扫过，像是在看一个罕见的艺术品，神情中满是纯粹的欣赏。
“垠的描述很准确。”它对血凰说，“您果真是一位绝美的人。”
“呃——？”
被海浪般汹涌的喜悦迎头拍下，几乎要喜极而泣的血凰突然听到这话，濒临失控的情绪骤然一顿，等她反应过来图灵说了什么后，顿时哑然失笑。
“呵呵……过誉了，我只是比较幸运而已。”
不过可能是太久没听到过这种话，她第一时间显得有些拘谨，同时，因为这个打岔，她澎湃的情绪也顺势缓和了下来，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恢复了过去的从容和优雅，
血凰抬起手，借着掩嘴的名义试图遮盖先前脸上浮现的红霞，嘴里调笑道:“谢谢你的赞美，第一句话就说到姐姐心坎上了，你再多夸一句，姐姐都要被你说脸红了。”
想她血凰活了大半辈子，明明听过无数比这更直白更深情的赞美和告白，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有些害羞，这感觉既陌生又新奇，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稚嫩小女孩。
“您说错了，我没有夸您。”图灵认真地反驳。
它明明只是在陈述自己观察到的事实。
听着图灵一本正经的话，血凰和沈兰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图灵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似乎是觉得他们两个莫名其妙，然后又不说话了。
感受着脸上逐渐褪去的温热，血凰摇摇头，眉眼间流露着欣喜和感叹，“时间果真能改变一个人，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因为别人的赞美而难为情，真是失态，让你们看笑话了。”
沈兰柯只笑不言。
美人害羞只会显得更加动人，更别说血凰这种绝世而倾城的美人，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赏心悦目。
但这些话他只能自己想想，说出去既是对血凰的不尊重，也会显得他轻浮。虽然血凰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沈兰柯并不想利用性别之便对她无礼。
此时，沈兰柯整理好了那些冲入脑海中的记忆，他终于知道璀璨粉晶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沈兰柯马上就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两人。
原来璀璨粉晶根本不是什么晶体，而是一种叫作璀璨的奇特生命还未诞生真正诞生前的原始形态——分化芽。
璀璨没有具体形态，群居在各个纬度缝隙中，本体无法在现实生存，以生命意识活动过程中散发的各种能量为食，形态是一片不定形的闪烁着密集银星的雾气。
这种生命性格温顺，好奇心强，但比较胆小，寿命无穷无尽，极其在乎同伴，每一只出生就拥有整个种族从古至今的记忆，种族间记忆共享，有趣的是，它们彼此既能互相联系，化作一体，但同时又能做到意识和思维独立，互不干扰。
它们平常喜欢将自己分散，然后以一种主意识游离在外的方式融入其他人的意识中，近距离感受意识波动。
偶尔，它们也会被某个生物的意识活动吸引，等待其死后，自己附在那具身体中，但这种情况下，它们通常都会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身体主人，直到死亡再次来临，它们才会重新回到维度缝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