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柯眼中，璀璨粉晶变成了一片流动的、透明的沙。
仔细看去，恍惚间那每一粒沙子又都好像是由另一片更细小的沙组合成的。
但这不是最吸引沈兰柯的画面。
他眨了一下眼，刚被他因为阻挡视线而隐藏另一部分显现了出来。
无数透明的淡红丝线像炸开了的烟花，穿过那片沙的最中央，其中一条又红又粗的的线，像是无限大，又像是无限小，穿过了那片沙中的每一粒沙子。
沈兰柯尝试着用精神力去触碰最粗的那条线。
只是极其短暂的瞬间，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就冲散了沈兰柯凝聚起的那点精神，并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冲进了他的脑海里。
“呃——”
突然的冲击让沈兰柯眼前一黑，身体摇晃着眼看就要站不稳，还好旁边的图灵一直都注意着他，发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伸手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
“你还好吧！”
图灵和血凰的声音一前一后几乎没有间隔的响起。
沈兰柯听到了，却没法给他们回应。
脑海中横冲直撞的记忆碎片让他头疼欲裂，五脏六腑好像也在翻腾。
他扶着头，死死皱着眉，强忍着身体好像天翻地覆的感觉，一动不动。
看出问题出在哪的血凰在沈兰柯耳边急切地说:“没事的，别紧张！这只是精神反噬，现在别动用精神力，听我说，放松，别去抵抗那种感觉，跟随着你的本能放开对精神力的控制，让精神自行缓解。”
听着耳边血凰的指引，沈兰柯开始尝试放松精神。
两分钟后，皱着眉的沈兰柯睁开了眼。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血凰看着他惨白的小脸，还是不敢放心。
沈兰柯扯起嘴角，朝她和图灵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让你们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图灵默默地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没有松开扶他的手。
沈兰柯又朝血凰真诚道谢，“谢谢，您说的方法很有用，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嗯，那就好。”
听出他称呼的改变，血凰勾唇一笑，能再次被人需要让她的心情很是不错，同时，她心中也在感叹他的悟性之高。
有关精神力方面的修行大多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抽象，但沈兰柯却从模棱两可的信息中自己摸索出了正确的做法，还只用了一分多钟，这种悟性和天赋放出去，能让一群自命不凡的天才们羞愧死。
她有预感，沈兰柯未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低。
说实话，看着沈兰柯进步，血凰颇有一种自己在玩养成游戏诡异的既视感，还是主角天赋拉满的那种，让她莫名有些兴奋和期待。
围观天才的成长固然让人期待，但怎么也比不上自己亲手培养一个天才来的爽啊！
更何况，这孩子不仅能力特殊，品行也好，这么好的苗子，打着灯把整个超凡界翻个底朝天，也不一定能找出来第二个！
这么一想，血凰看沈兰柯哪哪都好，看他的眼神中都多了一点慈祥和宠爱，活脱脱像是在看自己的崽。
沈兰柯看着血凰完全把他当自己人的笑，有些出神。
自相遇开始，血凰就对他异常关照，毫无保留地为他解答一个个疑惑，他知道她这么做原因，但一点也不介意。
沈兰柯不是傻子，他对别人的善意和恶意很敏感，他能感觉到血凰每一次对他的帮助在当时都不掺杂一点私欲。
她是在真诚地对待他。
无论善意因何而生，血凰对他释放的每次善意都是真的。
将心比心，这让刚踏足这个世界没几天的沈兰柯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想起刚才开启因果界限时突生的灵感，沈兰柯感觉可以试一试。
说干就干。
随即，在两人的疑惑中，沈兰柯带他们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然后将他们拉入了一边一界。
眼前还是那个进来时的墙角，只是周围的一切只剩下了黑灰白三种颜色，而空气中则满是飘荡的劫灰。
寂静中，沈兰柯轻声开口。
“唐前辈，我能让你短暂出现在现实，只不过你在所有人眼中还是个普通人，您愿意吗？”
看他搞得这么隆重夸张，笑着看过来，还以为他想问什么问题的血凰怔住了。
“……您愿意吗？”
沈兰柯问了一遍，但好像是怕惊扰到她，这次的声音又轻又柔。
“我……”
终于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血凰嘴唇微微颤抖，脸上竟生出了点类似近乡情怯的惶然。
这一刻她幻想过无数次，也在梦中见到过无数次，可清醒后只剩下了深切的空虚和绝望。
希望一次次化作泡影，她也从最初的欣喜若狂，变成了落空后的失望，然后是认清命运后的绝望，再然后是已经无力承受的疲惫，最后终于彻底麻木。
如今真的发生了，她反而生出了点怀疑，不是不相信沈兰柯，而是不相信这一刻是真实的，她甚至怀疑这只是她的一个美梦，就如同过去做了无数次的、全是同一个主题的梦。
几秒后，她迟疑地、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可以吗？我真的还能变回正常人？”
“嗯，我能做到。”沈兰柯耐心回答。
她又想到了沈兰柯的身体情况，脸上生出点担忧和迟疑。
“你……你刚从精神反噬中缓过来，再为我动用力量，身体能吃得消吗？会不会对你有伤害啊？！”
想到这里，血凰神情渐渐坚定起来，语速也开始加快。
“……要不我再等等，你别勉强自己，我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真的一点也不在乎继续多等几天。”
“你叫我一声前辈，我就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你去承担不该承担的风险。我虽然算不得什么正派、好人，但我也有我的原则，我实在不能心安理得地……”
“——前辈，我没事的。”
沈兰柯温柔地打断了她未完的顾虑，不知何时恢复成灰色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眼中的光，认真道:
“请您相信，就算不为我自己，只为那些把一切、甚至连同自己都赌在我身上的亲人，我也会比任何人都要珍视我自己，我不会拿我的安危开玩笑，我现在和您提出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我很确定帮您不会让我受伤。”
看血凰还在犹豫，沈兰柯换了一种说法。
“您也听到了，我只能让您短暂的恢复，而且还有其它限制，其实那只是我为了让您更容易接受说的好听话罢了。”
“事实上，您作为唐施，做为血凰的一切依旧不存在，我只是取巧骗过了规则，让您借其他人的存在而重新存在。”
沈兰柯以一种“此事无足轻重”的态度扔下最后一句话，“只是做到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血凰脸上的迟疑逐渐消失，真切的喜悦开始在她的眼中绽放。
沈兰柯重新问，“您还愿意吗？”
血凰脸上的迟疑依旧没有完全消失，但这次，她没有再推拒。
“我愿意。”她颤抖着说。
“好。”
随着一声平淡的好字落下，银丝倏地游走于沈兰柯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