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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更在长安外 > 第111章 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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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春夜的晚风柔软,轻拂人面,却也能扫得满地红消香碎。

阿宛在这样的风中沉溺了好久,才从那陈年的旧事中醒过神来,一声长叹。

李成器亦远望着不远处的琼楼华殿,眼带暖意:“这深宫中,有人在,就有情在。”

他收回思绪,笑着拍了拍阿宛的手:“你说了那么一堆话,最要紧的原因,还没有说吧?”

阿宛觉察他意之所指,含羞道:“爹爹,你不是早就知道嘛……”

李成器偏要逗她:“知道什么?”

阿宛倒是淡定了,认真道:“女儿想过了,他可以不管不顾地娶梨园的阿宛,我却不能让他因我而家宅不宁,被他人诟病,被同年耻笑,仕途受阻;他的才能,自然要去那庙堂之上发光发热,而我,亦想与他名正言顺地携手同游,看遍繁花!”

李成器往榻上一躺,哼道:“王维这小儿,素日里就惜字如金,甚是无趣!若非他这次考个头名状元,主动三拜九叩上门求娶,不然,想娶我李家女儿,门都没有! 爹爹我一纸婚书把你许配给裴旻家那小十三,看他怎么办!”

阿宛第一次见他这样无赖形状,又好气又好笑,听到裴迪的名字,又急道:“对了爹爹,你说开春了冀州就会有消息,裴迪他那边怎么样了?”

李成器只恨自己一时嘴快,呵笑道:“明天爹爹去问问……”

裴迪再次醒来,却是躺在一架牛车上,正摇晃着在原上前行。身前身后,俱是一身戎装的契丹骑兵以及辎重车马,想是营地开拔了。

他勉强坐起身,被将要落下的夕阳刺到睁不开眼。此时的草原上已经是青草依依,漫山遍野的野花沿着坡四处疯长,俱被这无遮无澜的壮丽夕照描上了金边,与他在玉门关,与长安之处所见落日,又是另一番景致。

“你醒了呀?”一阵马蹄声,哥舒晃一勒缰绳,在牛车边停下与他缓步同行。他现在早已洗刷干净,俨然大唐使节的装扮。

裴迪见他如此,知是终于平安了,略放下心来,笑骂道:“这一觉睡得,真他妈爽!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哥舒翰嘿嘿一笑:“ 长安派了使节过来,说只要可突于继任汗位,并亲至长安受圣上册封都督,那么一切既往不咎,金戈不向,互市照旧。现在呀,已经休战了,咱这是去契丹的上京参加他的继任仪式,不日就要休整一下回长安了!”

裴迪又惊又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当日险些死在可突于手中,便随机应变,揣测了圣上的意思先稳住他,没想到圣上竟也是如此想法! 他的话,与长安来使的旨意两相印证,再加上契丹人内部休战的呼声四起,向来多疑的可突于也终于相信了圣上的诚意,开始着手继位与出使长安的准备。

他欣喜之余,又问道:“杨家……永乐公主殿下呢,也一起回上京吗?”

哥舒晃尴尬地挠挠头:“说到这个……这个女人不说回长安,连上京都不肯回,竟几次想寻死……可突于舍不得打骂,只好把她关在马车里……你有空,可以去劝劝……”

夜色低沉,天地一色。

塞上高风夜,云薄雾淡,星星点点的光,竟不知是星光还是远处篝火。

裴迪勉强走下牛车,摸索到永乐公主所在的马车旁,听呼吸声只有一人,便轻轻敲了敲窗沿,压低了声道:“杨家姐姐……”

车内一阵衣衫悉嗦的声音,只听她轻轻道:“裴十三,你可有什么大碍?”

裴迪嘿嘿一笑:“ 年轻力壮的,睡几天就缓过来了……”他强压着兴奋道:“杨家姐姐……我们可以回长安了!”

车内半晌无语。

他又敲了敲窗:“姐……永乐公主殿下,能回长安了,不高兴吗?”

她轻轻掀开了窗帘,露出一张凄美的面容,月色下几行泪痕犹在,眼中蓄着的泪又不断滚落下来。她看了一眼裴迪,挤出一丝讥讽的笑:“回长安……被圣上下旨再嫁一次吗?”

裴迪一时无言以对,支支吾吾起来。

她恨恨道:“圣上要我和亲,要我去安定边疆,我不敢辞;蛮邦清苦,我亦可以忍;失活他病死,我愿为他守节,可圣上竟一道旨意让我再嫁其弟!为了两国盟约,这般侮辱,我也可以受……但今日,若要我跟着杀夫仇人去长安受封,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裴迪虽足智多谋,却是实在不懂如何劝慰,只得苍白道:“留得青山在……”

她一声冷笑,声音仿佛在冰里淬过:“我好好一个司马家的女儿,也是从小礼仪诗书教养起来的,竟被你们当成牛羊牲口一样抢来抢去,送来送去! 有何人顾惜过我的心思!!“

她一双玉葱般的手恨恨地抓着窗框,咔嚓一声折断了指甲,断口直直嵌进了肉里,血顺着木纹向下淌。但她心中恨极,竟毫不觉得疼。

裴迪不忍看她,低头闷声道:“我以为……可突于对你……还是好的……“

她那浑身竖起的刺仿佛在这一句之下软了下来,眼中闪过几丝温情,却又慢慢变成无奈:”……好?什么是好?他因我而起兵……我与他之间,隔着国仇家恨,隔着死在上京、死在营州的无数条性命……“她声音发颤,几度哽咽:”不会有将来了……“

裴迪这才明白,为什么可突于起兵之后并没有直接称王,他想要的,本不是可汗之位,而是她!裴迪轻呼:“难怪!可突于他在契丹素有贤名,有勇有谋,又对李失活一向忠心耿耿,此次突然起兵,原是……“

永乐公主无力地靠在车窗上,珠泪暗垂:“ ……我和他,就是孽缘!他在长安对我一见倾心,却做了我的赐婚使!……我本也死了心,一辈子与他只有君臣之份,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竟至今日这样的局面!我本是和亲公主,却因我累及那么多无辜百姓…… “

她愧疚难当,声音呜咽,被草原的夜风轻轻一吹,四散于星野之中,再无痕迹。

人的喜乐哀痛,本就如此渺小。

良久,裴迪轻道:“杨家姐姐,若能抛开这永乐公主的身份,离开茫茫塞北,回到中原隐姓埋名地活下去,你可否愿意?“

她如抓到救命稻草,鲜血淋漓的手直从车窗中探出来:“我愿意……我想重新活一次……“裴迪轻触到她的指尖,她突如触电般地缩了回去,绝望地哀声道:”他不会放手的……他已经疯了……他不会放手的……“

裴迪低头思忖再三,坚定道:“杨家姐姐,你不用为战祸而愧疚,边境之安危若担于和亲公主的肩上,那是我们大唐男儿无用!你答应我,好好活着,我一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