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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位张姓医官已近花甲之年,曾是宫里的御医。三年前他自求卸任颐养天年,偶尔也接京中高官求医问药的帖子。

人前说的是给老太太瞧病,可一路上崔嬷嬷已经把情况说明。张太医到时,盛锦程犹抱着水缸不肯松手,箫思凌略拉了拉,盛锦程就大喊“娘亲救命”,着实让人头疼。

盛流芳见状在盛母耳边低语道:“锦程一直喊着找娘,不如就先让胡姨娘过来稳一稳,好歹先把病瞧了,免得叫外人胡乱猜疑。”

盛母别无他法,只好遣人去找胡小弦。

纵使崔嬷嬷千叮咛万嘱咐:盛锦程无端发病,自有好大夫为他医治,你只管劝锦程听话,万不可在人前失仪。可胡小弦一看见儿子,泪珠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滚,她奔到盛锦程跟前:“锦程,你可别吓娘。”

盛锦程揉了揉眼睛,又摸了摸胡小弦的脸,终于放开了那口水缸:“娘,我才看了会儿书,一眨眼就不见了你,可叫我一顿好找,你跑到哪里去了?”

盛母示意胡小弦,让她把盛锦程哄进屋里,可盛锦程一会哭一会笑,死活不愿意。张太医说可以找些病人喜欢的物件吸引,崔嬷嬷便递上了砚台宣纸。

不料盛锦程抓过砚台往纸上一扣,歪歪扭扭地画起了乌龟,一边画还一边叫:“大王八,大王八,游到水里不见啦!”盛母脸上挂不住,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胡小弦按着盛锦程的手说道:“别贪玩啦,乖乖听话,给你做糖醋丸子!”

盛锦程停了笔,开心得手舞足蹈:“吃丸子啦,我要吃丸子。”

胡小弦领着儿子进到了厅中,虽说盛锦程嘴里的话仍不着边际,但让他伸手就伸手,让他张嘴就张嘴,盛母也算舒了一口气。

张太医详细问了盛锦程的饮食起居,又号了脉、施了针,折腾了半晌,等得箫思凌几欲昏睡过去。

直到张太医皱着眉走出,温诩轻唤了声:“夫人。”箫思凌这才打起精神,凑上前去听。

“小公子被寄予厚望,老夫很理解贵府的心情。”张太医暗忖措辞,“只是他年纪尚幼却所学繁复,其心乏累,恐难持之。”

胡小弦心里着急:“锦程平日里有很多书要背,经常是废寝忘食的,听您的意思,难不成是他熬坏了身子?”

盛母瞪了胡小弦一眼,向张太医道:“我这孙儿启蒙的早,又向来勤学苦读,故而今年有意让他科考,略略重了些课业。”

张太医半带恭维道:“以小公子这个年纪,专心致学实属难得,不过他既是盛府的后辈,也是理所当然。”转而进入了正题,“只是小公子虽然懂事,却难保心里面不压抑,倘若有些不顺心,难免借着因由一股脑发作出来。看眼下的症状,小公子喜怒无常,举止癫狂,时而悲戚,时而臆想,大抵是心内郁结,痰迷神窍所致。”

盛母总算听明白了,盛锦程这是不堪重负,硬生生给憋出病来了。原想着自己的孙子肯定不会忤逆,摆脱了胡小弦定能有锦绣前程,不成想这孩子有点不痛快就泄了气,这病竟然来得这样急。

想到此处,盛母有些有些担心:“张太医,到科考的日子已不足三月,此症该如何化解才好啊?”

张太医请罪道:“治人身上的病,我保管药到病除,可这心上的病,老朽也没个定数,纾解郁结唯有靠体察开解,另再用涤痰醒神的汤药循循调养。”

崔嬷嬷送张太医出来,趁势递上一沓银票:“张太医您可是圣手,若非担心得紧,也不好意思辛苦您这一趟。我们老夫人略表心意,万望不要推辞。”

将张太医送到门口,崔嬷嬷向外扫了一眼道:“看看,您妙手回春、声名远播,这轿撵往门口一停,就有许多双眼睛巴巴地向里头瞧。明白内情的,知道是您与我们家老爷私交甚厚,不明白的,还以为是相府有人得了重病呢。”

盛府的少爷得了疯病,这事儿怎能叫外人知道。张太医心领神会:“本就是给老太太例行诊查,老朽不会让外人胡乱猜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