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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刚走没两步,就从旁边窜出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他鬼鬼祟祟的刚一接近就被人给抓住了,于是他大呼:“公公明鉴,小的有重要军情禀报,还请公公先听小人一言!”

王建军见此人行动间虽然鬼鬼祟祟,却能认出他们身份,又特意等在此处,于是挥手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那人似乎受了惊吓,有些哆哆嗦嗦的下跪,“公公,小的是岚县的老百姓,名叫明大双,这几天城里因为收税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城主要俺们每个人交一两银子,俺们家娃儿多,前前后后加起来就得十两银子了。小的没钱,就说在这里等着几位爷爷,给爷爷们通风报信,若这消息有用,看各位爷爷们能不能免了小人家的税收!”

周太监饶有兴趣的说道:“你说来听听!”

“周公公,俺们岚县是富裕,但是隔壁晔县更有钱!今年他们新容纳了一万多流民,各个分田分粮的,富得流油咧!凭啥俺们要收税,他们那边的人却不收,俺不服气!”

“晔县?”王监军立刻掏出随身的册子,指着上面的信息说道,“不对啊,金州府府君早就来报说晔县早就被流寇占领,如今已经是人去楼空,一座空城!”

“是荒废了一段时间!可后来又有流民住下了,他们占了那些逃荒百姓的农田,又盖起了房屋,日子过得可有滋味了!要小的说,他们也该收税,俺们岚县收二十万两银子,那晔县怎么也得收这个数!”

周太监和王建军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惊喜!

一个在册子上注明空城的地方,凭空多出来的二十万税银,这简直就是天降横财啊!

周大监的身子扭动了一下,马车晃动,那人的身影却已经急切的钻了出来,“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俺拿项上人头跟您担保!您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晔县转一圈,看看他们那边的百姓是不是各个都富得流油!”

周太监心中大喜,面上却不显,只冷冷应了一句:“好,这件事情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待我去看看情况再说!若你说的是真的,自然有你的好处!若你说的是假的,哼!”

“不敢欺瞒公公,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还请公公看在小的冒着风险来提供情报的份儿上,嘿嘿…”那人搓了搓手,露出讨好又卑微的笑来,“我家今年的税额,公公能不能……”

“快滚!待我们核实了自会有人来找你!”

那人似乎被王监军吓得一激灵,连忙窜入了山林间。

周太监先是狂喜,随后却冷静下来,跟王监军商议道:“监军,我们只有五百精兵,若那岚县的山大王无惧我等该如何是好?”

王监军想了一下,出了个主意,“这样,公公您先手书一封,就说我们不日就要抵达岚县,令山大王带着全城百姓跪门迎接。若他肯应,证明他对朝廷有依附之心,定会被我们拿捏。若他不应,咱们可就得另想他法了。”

周太监还是不放心,“监军,岚县兵力多少,你可有探得?”

王监军哈哈一笑,“公公也太过杞人忧天了些,一帮草头军,能有多少人马,充其量不过几百人,且都是一帮没有受过操练的流民,碰上我们这等兵强马壮的,怕是要吓得尿裤子!”

周太监似乎这才放心了,“监军说得有理。”

走远了的明小双看着那远去的车辙,又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衣裳,“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老子走这么远的路,竟然一两银子都不舍得打发,这样又抠又蠢的人,怎么跟我们城主斗?!”

想起徐振英,明小双脸上绽开一丝得意的笑容。

就在今天,城主将他叫过去,神神秘秘的让他去做一件大事。

而这件大事,则是想办法再将税收提高几倍,务必要岚县的老百姓们无法承受。

说到这里,明小双若是还不明白,那就白跟着徐振英这么几个月了!

好家伙,城主是要造反啊!

她这一招以退为进,就是要把岚县所有人都逼到她的战船上去!如果这样,那么他们便是师出有名的正义之士!

若史书记载,便是徐振英为了岚县百姓不被剥削而揭竿起义,如此这样,城主只需要振臂一呼,那么全天下水深火热的老百姓都会纷纷响应!

事到如今,明小双对徐振英心里只剩佩服!

从他们攻入岚县开始,徐振英就一直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先是发展生产,强大自身,以城防名义招兵买马,再是打着安置流民的旗号壮大岚县,并趁机将晔县也占为己有,扩张领土。

再是不顾徐家人反对,将黔州的官粮尽数发给了老百姓,趁机将所有老百姓都强行捆绑到自己的船上,如今她却还躲在这背后拨动风云,做出一副被岚县老百姓逼得造反的样子,如此天下谁人不夸城主一句仁慈!

明小双心中满是激动,事到如今,徐振英在他面前已经毫不掩饰逐鹿天下之野心。

属于徐振英的时代终将到来!

而他明小双,必定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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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县风起云涌,而在金州府最靠近黔州的西南边陲小山上,一座寨子拔地而起,巍峨立于山林之中。此地正处于两州交界,处于两州不管地带,人烟稀少,去年冬天逃难的流民们有不少流落此地。

寨子虽然简陋,却是五脏俱全,其中多数是成年壮汉行走其间,兼有男女老幼,约莫有四五千人之众。

若是细看,你就会发现简陋的寨子里处处都是暗哨,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防,其排兵布阵水平可见一斑,其严密程度不下于军中营地。

而领头的是一位青年。

他高高瘦瘦,皮肤很白,一双眼睛清冷犹如山间雾霭,始终透着淡淡的疏离。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收纳流民,为什么要训练士兵,又为什么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谜团。

寨子里总是私下在议论,说他们这山寨哪里像是土匪窝,分明就是军营!

虽然他在队伍里虽沉默寡言,却是绝对的说一不二。

只因这寨子便是他建的,这些迷失在山林里的流民也是他捡回来的。

说也奇怪,他们寨子从最初的十几个人逐步发展壮大至几千人,可他们除了偶尔下山打劫富人以外,剩下的时间就全是在寨子里操练。

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能喘气的,都得拿武器训练。

更奇怪的是,除了训练,他们还得信奉科学教,努力学习教义拼音和四则运算等,甚至还得每周考试每月考试!

他们这寨子,明明那就是个土匪窝,偏上的课比那读书人还多,你不读,行,那就没饭吃。饿你一顿,保管你有力气读书了。

考得好的,那就更好了。

莫说额外奖励的粮食,这五十个人一组的小组长就足够让人心动了。

他们这寨子可不讲究什么论资排辈,一切按训练成绩和文化成绩说话,综合成绩好的,就算你是个毛头小子,你也有能对着五六十的老汉吆五喝六。

众人起初觉得诡异,不过后来见只要安心读书和操练,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草提供,他们也就随之而去了。

乱世之中,有口饭吃就不错了,一没让你卖身,二没让你下苦力,只是读读书,好像除了古怪,也没啥。

万一就说不准他们那位英俊的大当家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呢?

丫鬟小南提着一盒餐食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随后缓步走进去。

夏日的深山很是凉爽,大当家屋子里窗户用斜杆支撑着,露出大片绿色的山林,山风一拂,外面的野花便轻轻的摇动起来。

大当家在屋内写字。

他人站得笔直,显出几分庄重和认真。

“大当家的,吃饭了。”小南将食盒放在桌上,不小心用趁着余光看了一眼,只见雪白的纸上,一个女子站在马车之上,张开双臂,似在振臂呐喊。

风吹起那女子的头发和衣袍,却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唇边那浅浅的梨涡。

这个女子…是谁?

是大当家的心上人吗?

小南还没有来得及细看,那人却已经压住了画,随后有些许不悦的睨了一眼小南。

小南心惊肉跳,连忙低下头去,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大当家,今天咱们的信盒子里来信了。”

小南看见大当家脸色一下变了,似乎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紧张,总之每次看见这红色的信封装着的信,他都是这般表情。

“去,赶快去叫刘教官过来!”

言辞之热切,让小南心里不是滋味。

难道大当家喜欢的其实是刘教官?

否则为何两个人,一男一女,总是关起门窗来说话?

说罢,大当家的还自顾自的打开了信,不出十分钟左右,刘盼儿就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她挽着袖子,头发已经绞到齐肩的长度,发型正是岚县现在流行的简约方便样子,她似乎跑得很急,手里还拿着一根教棍,明显是从课堂上跑过来的。

“江教官,听说城主来信了?”刘盼儿心急如焚,疾步走来,“我前几天还接到三娘的信,说是岚县这两天因为定额税收的事情,局势已是剑拔弩张,说不定有大动作,让我们这边也准备好随时接应。我这心里七上八下——”

江永康对刘盼儿神色倒多了几分温柔,毕竟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他看着刘盼儿从一个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变成现在坚韧飒爽的军人,内心早已将她看做自己的学生和弟子。

可此刻,刘盼儿依然从江永康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是喜事?”

江永康一扬手里的信,不由大笑一声,“是喜事,是千载难逢的大喜事!”

刘盼儿只恨不得立刻扯过信来看,江永康却已经开口:“咱们接了个大活!”

“什么活?!”

“我们在这山上训练这么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马上就到我们立功的时候了!刘盼,立刻召集所有士兵,备好粮草,我们即刻去黔州前线!”

“黔州前线?”刘盼儿大惊,“当真要去打仗?”

刘盼儿虽说入营已有半年,大大小小的军事训练已经接受了不知多少,可潜意识里她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要去冲锋陷阵。

刘盼儿急切的拉着江永康的衣袖,“教官,为何我们要去黔州前线?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江永康的眉梢是遏制不住的狂,他的眼底仿佛撩起了幽幽暗火,他的声音都变得有几分不自觉的发颤,就仿佛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带着破笼而出的兴奋!

“刘盼,我们这片土地,要变天了!金州府内城防松动,所有士兵倾巢而出去黔州打土司了,这是攻打金州府的绝妙时机。城主不日就会出兵拿下金州府,为避免金州府腹背受敌,密令我们和黔州土司精诚合作,将大周朝派往黔州前线的士兵全部困住原地。如此,我们势必拿下金州府,黔州那帮土人不足为惧,很快也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刘盼儿一下明白了,有些震惊说道:“城主要造反!”

“刘盼,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朝廷不顾老百姓死活,定额税收就要二十万两,岚县老百姓根本无法承担。退也是死,进也是死,那索性大战一场,看谁的拳头更硬!”江永康兴奋之情难以言表,隐有疯狂之相,“刘盼,新的朝代即将开始,正是你我建功立业的好时候!看吧,这天早晚是要换的!”

而刘盼儿明显还没有从要造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怎么就要造反了?

造反啊,那可是灭九族的事情啊!

可是半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让她习惯性的选择了服从,走到这里,她难不成还要当逃兵?

既然他们这边要反,岚县肯定也要反,王三娘已是高新县县令,顾桂花已是女军中说一不二的一把手,她们二人已经算是位高权重,更何况她们向来对城主是忠心不二,这次攻打金州府一定会身先士卒!

可是她呢?

她要如何选择?

父亲他们又是如何选择?

刘盼儿一时脑子里纷乱复杂,就像是被人推着在走一般,半分由不得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