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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高氏结婚吴离婚 陆康婚期定国庆

高艳秋选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上路了,虽然阳历已经是九月底,天气已有寒意也没能阻止她前进的脚步。三个多月了,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每天都要掰手指头算日子。

这一天她终于等到,早早就起来打扮一番,穿的干干净净上路。

自从丈夫柏智麟死后,儿子,女儿都回省城工作去了,家里就剩她一人,冷冷清清。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她心生恐惧,每到黑间,她就把柏鲜花与柏葵花两姊妹叫过来陪自己,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柏智宸的突然死去。

几天的丧事让她难耐,事后,孩子们又回到西安,柏鲜花,柏葵花只好继续陪她。待到算准三个月巳到,她就在那天早晨告诉两姊妹:“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来了。”两姊妹问她啥原因,才知道她要到南原山根娘家住上一段时间。

三个月之前的那段经历让她记忆犹新,难以忘怀。本是尘封的记忆在那一刻又鲜活的再现,又增加了酸楚和忧伤。曾经的爱人,那个南原山根最美的男人已经双目失明,从一个普通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占卦的人。这真是造化捉弄人啊!离别四十年后又相逢,这真是老天在开一个大大的玩笑!

每每想到胡达荒那报复式的动作,她就心悸。这种心悸,搅得她心海翻腾,热浪翻滚,难以抑制。

九十多天的思想折磨,让她的心有了某种期盼,这种期盼,不但是难耐更是束缚后的解绑。她的心想达到某种自由,某种放飞心灵的奔放,想到这,她的脚步加快,于中午时分到达了南原山根。

弟媳妇郝氏看到姐姐来到,通情达理,系上围裙就去做饭,一共炒了五个菜,招待远方来的二姐。

高良伟看到五个菜端到饭桌上,有些激动:“媳妇,你真好,把我家二姐看重哩。”

郝氏从容坐在高艳秋的旁边:“二姐一年到头难得来家里两次,我们要好好对待咱姐。”

高艳秋看到弟媳把自己贴心,心中欣慰,开门见山的说:“良伟,惠凤,姐这次来有可能要住上一段时间。”

高良伟与郝惠凤同时“啊”了一声:“为什么?”

高艳秋一脸的随意:“家里就我一个人,那么大一座宅院,冷冷清清。我这次来南原山根有要紧的事哩,如果能办成就好哩,了了心事哩!”

高良伟疑惑的看向高艳秋:“二姐,什么要紧的事?″

高艳秋避开他的眼神:“现在不要知道哩,过几天你俩就会知道。”

郝惠凤:“姐,你不想说啥事就不说,尽管在这住,有吃有喝的,放心吧,保准让你乐意,有家的感觉。”

高艳秋饭后来到了胡达荒的家,很寂静。她走上台阶慢步进入东间里屋。胡达荒正闭目端坐在床上,他好像已经等待多时,嘴唇自然的张开:“知道你今天要来,等多时哩。”

高艳秋走过去,轻柔的说道:“达荒。”

胡达荒伸出双手把高艳秋抱住,把头埋在她的怀里。高艳秋没有迟疑,双手回以拥抱。

胡达荒:“人是感性动物,不可能对曾经的过往无动于衷。”

高艳秋“嗯”了一声,把胡达荒的头贴紧自己:“我已经彻夜难眠,恨不得马上飞到你的身边。”

胡达荒抬起头:“凡懂八卦之人,从不给自己算命,我特意给自己算了一卦:暂时株守,良机必至,你,果然来哩。”

高艳秋似有惋惜的说:“达荒,你的病可能治哩?”

胡达荒摇摇头:“不知道。”

高艳秋立马有一种预感:“咱找一个老中医看一下吧,把这个病认真治哩,治好就好哩。我爹说过,有什么样的矛就有什么样的盾。有什么样病就有什么药。只要找准证,你的病肯定能治好,放心吧,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嫌弃你。″

高艳秋从弟弟良伟那儿得知父亲最得意的徒弟谢睿在屏峰镇行医,在没有让弟弟知道的情况下,她带着胡达荒来到了屏峰镇并在镇子的西头找到了谢睿的医馆。

精神抖擞的谢睿鹤发童颜,对于恩师女儿的到来不敢怠慢,把二人待为座上宾。

吃饱喝足之后,高艳秋让师兄为胡达荒诊治男人不能人道之证。谢睿是知晓见过柏智麟的,因为高艳秋结婚,他去母猪原喝过喜酒。眼前的这个人很陌生,师妹带一个盲人来治疗不人道之证其中定有隐情。谢睿装作不知道内情为胡达荒诊治。约莫三分钟后,谢睿停止诊脉,开始目不转睛盯着胡达荒的脸温和地说:“平时有畏寒发冷吗?或忽冷忽热?有没有汗出,气候变化症状是否加重?哪些症状加重?”

胡达荒回答:“无。”

“头部有无异常?如胀痛,晕等?颈椎,背部,腰部有无疼痛,胀满,冷感?”

胡达荒回答:“每逢刮风下雨,眼眶就有明显的发胀不适感。”

“眼,耳,鼻,喉,口是否有异常,如鼻塞,鼻涕,咽干,口苦,口唇干燥,口腔溃疡,牙龈出血,牙痛,目眩,目赤,迎风流泪,眼干,眼屎,事物模糊,耳鸣,耳聋等?”

胡达荒回答:“无。”

“精神状态如何?是否容易疲劳犯困?有无心烦,易怒,喜欢叹息等?”

胡达荒回答:“以前有,现在没有哩。”

“大便如何,一日几次,每次量多少,有没有尿不尽?尿不适感?是否刺痛?夜起几次?”

胡达荒:“一天最多两次,晚上不起。”

“大便如何?有无便秘?几日一次,拉肚子,大便成不成型?干燥,放屁多不多?\\\"

胡达荒:“都很正常。”

“胃口如何?食欲好还是差?喜欢什么口味的饮食?”

胡达荒:“饭量还行,一碗饭,馍菜。”

“是否口渴想喝水,喜欢喝热温开水还是冷水或者口渴却不想喝水?”

胡达荒:“我已经养成喝茶的习惯。”

“睡眠如何,是否失眠,睡觉会烦躁吗?是否多梦?大概梦些什么内容?可打呼噜?说梦话?”

胡达荒:“养成一个坏习惯,有手淫,幻想,相信“书中自有颜如玉”并践行。”

谢睿:“哦”一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胸部,两肋,胃脘部,腹部,小腹部有无异常?如心慌,惊悸,喘累,烦闷,烧心,疼痛,胀满?”

胡达荒:“没有哩。”

“那四肢是否异常,如四肢冰冷,手足不温,身躯不利,浮肿,沉重,拘禁,手脚心烦热,沉重疼痛,关节肿痛,手热脚冷,手脚心出汗,脚后跟干裂等?”

胡达荒:“每到冬天手足不温,四肢冰冷。”

“房事是否正常?有无早泄阳痿?是否遗精?”

胡达荒:“不人道,不就是房事不正常吗?不单阳痿早泄,还遗精。”

高艳秋站在旁边钦佩谢睿的医技,这一套专业的询问可不是一般的庸医所能做到。

谢睿用鸭舌板查看胡达荒的舌苔,然后又把他引入内室关闭门窗,屋内顿时一片黑暗。此时谢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手电筒,对着胡达荒的眼晴照去,同时问道:“可能看到一丝光亮?”

胡达荒点点头:“光影在眼前晃来晃去。”

两人重新回到原位坐下,谢睿对师妹说:“我已经全方位仔细的询问并检查了胡先生眼生内障不能视人,是因为脾肾两虚,阳光不震耳。故光之短主于脾,视物不明主乎肾,法当温补脾肾。壮阳以消阴翳,目可明。”

高艳秋大喜:“目可明,此乃大喜。”

谢睿继续:“年四十阳气衰,而起居乏,五十体重,耳目不灵清。胡先生是长期的人性压抑,采取手淫的方法解决生理上的需求,多年如一日,伤了元气,阳气大伤,固阳而不举,造成心理上的病痛。”

高艳秋:“师兄有解决的办法,请你尽管医治。”

谢睿:“所有医学门派都难于用药,而难于识此证,难于识阴阳。阴阳繁衍化生五行,消长盈虚,发为疾病,万变万化,不宜窥测呀!我师傅曾告诫我,有什么样的盾就有什么样的矛,有什么样的病就有什么样的药,故治病一定要找对方法,找对症就能知道用什么药,且药到病除。”

高艳秋的脸上泛起了微笑:“师兄神医,师兄神医。”

谢睿:“阳精若壮千年寿,阴气如强必毙伤。大医治病,必保扶阳气为本。既然是脾肾俱虚之症,就应懂得发病机理,凡阳虚之人,阴气自然气盛,人必面色唇口青白无神,回暝倦卧,二便自利,脉泛空,脉微无力。我治这样的重症病人不计其数,遵循的原则是保扶阳气为本,脾肾为根。脾肾为人一身只根蒂,脾为五脏之母,肾为一身之根。所以,辨识了阴阳,表里,虚实后,就可以对症下药了。我这里有草神丹,此丹大补脾肾,双目内障,吞翳益气最有效。”

高艳秋与胡达荒拎着谢睿配好的中药回到了南原山根。

此时的高艳秋俨然如胡达荒的妻子,没有任何的顾虑,在弟弟家拿了一个小瓦罐,就到胡达荒的家生活,为他熬制中药。

她将川附子五两,吴茱萸二两,肉桂二两三味中药研为细末,然后加入琥珀,辰砂,麝香三味共同再研为细末,然后和面泥在锅中蒸熟,制成焐子大,让胡达荒每次服下五十丸。

高良伟与郝惠凤追到胡家,看到姐姐为熬制中药忙的手忙脚乱,就慢慢退了出来。高良伟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看到两人躲在墙壁后偷偷亲嘴的事,他把这事悄声告诉郝惠凤:“姐这是想找回昨日的记忆哩!”

高艳秋开始充当胡达荒的眼睛,照顾好他的衣食起居,每天上午把他引到关公庙后,就回到家照顾两位老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南原山根的社员们上下工都能看到高艳秋的身影,为这种突如其来的画面,保留进一步议论的权利。

胡达荒在喝药的第一次,除了头部有一种向上顶的冲力外,别的没有什么异样。三日后开始频频放屁,大便呈蓝绿色,浠溏且腥臭。连续一个星期后,大便开始逐渐干结成型呈黄色。

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胡达荒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灵根把被褥顶了起来,他的心掠过阵阵惊喜,不由地大喊:\\\"我的病好哩,我的病好哩,″他侧过身子,静静等待高艳秋的到来。高艳秋如期而至。

进入房门的高艳秋轻声喊了一声:“达荒。”

床上的胡达荒没有动静,高艳秋:“睡恁香,该起床哩,”说着话,高艳秋去推胡达荒,胡大荒被推的仰躺着脸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高艳秋慌了神,认为好像出了什么事,连忙去拍他的脸,倾心的俯下身子,脸贴的很近。

胡达荒的手一下子捉住高艳秋的手,高艳秋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胡达荒的手导引她往胯下移去。

高艳秋马上大喜:“达荒,你好哩?喝中药见效哩”

胡达荒抿着嘴笑,高艳秋高兴的流了泪,搂着胡达荒的头就是猛亲猛吻。

胡达荒感觉到一个空档在她耳边说:“还不上床,等下没哩。”

高艳秋“嗯”了一声,便“窸窸窣窣的脱衣上了炕。

胡达荒睁着白色的眼珠:“老天给我开玩笑哩,三十八年后让我再次拥有你。”

高艳秋双手抓住胡达荒的胳膊,入心地看着他:“我亏欠你哩,从今为你做牛做马。”

快乐是短暂的,胡达荒在膨胀过后完成了释放,就在那一刻,他像一个涨的浑圆的皮球得以放气。又像一个经年的死塘,得以放入清水,鱼儿得到活水,活蹦乱跳,从内到外清爽。他想定晴去看昔日的恋人现在长得什么样,他看到了,白晰的脸上有了皱子,并且还有屡屡白丝。轮廓依旧,但青春的白嫩不在。胡达荒的眼睛复明了。

睁开眼的高艳秋看到了胡达荒眼角流出的泪水,立马为他拭泪并疯狂地去舐拭他的脸:“达荒,太好了,你的眼复明哩,复明哩。”

两人激动的紧紧抱在一起,久久难以松开。不得不相信人性的黑暗能掩盖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比如相互垂慕与相互相予的爱情。人性的豪放能冲散阴翳,哪怕是将近四十年的黑暗。

在随后的日子,高艳秋更是做出了超乎胡达荒想象的事,让胡达荒家的整体生活上升了一个档次。南原山根的人开始“啧啧”赞叹:“多好的人呀,不论走的有多远,年龄有多大,心一直没忘记青梅竹马的人!”

郝惠凤对于二姐的早出晚归并没有做到排斥,她早已看出二姐是喜欢上了胡达荒。有一天晚上高良伟详细告诉了她二姐当年与胡达荒的事,郝惠凤才真正明白二姐的用意,她这是想重新找回以前的爱情呀!

正当她思忖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与二姐沟通时,高艳秋则主动找她谈了话:“惠凤啊,感谢你这么长时间对姐的照顾,姐明天回哩。”

高良伟懵懂:“二姐,你咋这时候回呢?”

高艳秋:“回去拾掇拾掇再回来,就不打算走哩。”

郝惠凤惊讶:“你不走,那你舍得母猪原上那一处大房子?”

高艳秋感叹的说:“如果把房子当成躲避风雨的地方还可以,如果太讲究它的功用是人的悲哀,房子把人拴牢了,套住了,你一生被华丽的外表罩着,内心是悲哀的,没有随心所欲的强大。”

高良伟:“二姐,你看透人生了!”

高艳秋:“如果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就是住茅草庵我都愿意。如果心中压抑,守着金屋,银屋又有何意义!”高艳秋回到了母猪原。

她的突然现身立马围过来很多很多的人,众人七嘴八舌,无非一个话题,去哪里了?西安儿子那吗?走时没告诉任何人,门天天都是锁着的。

高艳秋很随意的停住脚步:“没有哩,回南原山根娘家哩,回来取东西哩,明天就回去了哩。”

柏元清:“明天就回去?走了二十多天哩,回来就要走?你不把这当家哩!”

高艳秋浅笑了一下:“家里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回娘家住热闹哩!”

柏洪万:“嫂子,你不回来,俺们想你咋办?”

高艳秋白了他一眼:“就你嘴碎,我总不能这一辈子都不回吧,再说这房子终是我儿子的吧!”

柏葵花:“婶子别走了,在家住,如果你还嫌害怕,我和鲜花还来陪你。”

高艳秋走过去拍了拍柏葵花的肩:“放心吧,终是要见面的,除非你们姊妹俩嫁的远远的,我无法找到你们。”

柏葵花羞涩地看了姐姐一眼,面部潮红:“谁要嫁人哩?我姐已经定下亲哩,南凹村的。”

“哈哈,”高艳秋直视柏鲜花:“我才走几天呀,回来就碰到这喜讯,好呀,俺柏家鲜花长大哩,什么时候办酒席一定通知我,我一定来哩。”

柏元清:“叔不在了,俺家里有事一定通知婶子。”

高艳秋提心吊胆睡了一夜,第二天背了一个布袋子,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就上了路。她把布袋子往胡达荒的床上放下,凑进胡达荒的耳朵叽叽咕咕了几句,胡达荒立马十分的惊讶:“如果,如果小孩子反对怎么办?”

高艳秋故意嗔怒的样子:“怎么?难道你不想保持这个样子,我才不干呢!”

“不是,”胡达荒解释。

“不是是什么?难道只想玩我?”

“不,不是,我是担心你弟,孩子们反对,这不是小事,我认为该让他们知道。”

“胡达荒,你敞亮些,娶是不娶?”

胡达荒的意见没有得到重视,显得无奈:“娶,要娶哩。”

高艳秋把布袋打开,倒出一堆银元和角票:“这点钱是给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她用手指算了一下日子:“正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你就到我弟家把我背过来吧,一切从简,背过来,我就是你的妻子哩。”

“你不等那人烧了周年?”

高艳秋立马用中指戳了一下胡达荒的头:“就你这脑子还天天给人算命呢,我们在一起过日子,管一个死人干嘛!”

“我,我是替你着想,怕别人背后谝你嫌传呢!”

高艳秋:“谁说谁说,你能堵住谁的嘴,过日子是自己的事,一定要把把握好,比如我们原上,本德叔的婆娘贺婶多大岁数了?与长工夏临泉搞在了一起。两人互敬互爱,在一起幸福了很多年。原上人谁人不羡慕。还有那福娃的婆娘,本是柏智砾的原配,却生了福娃的孩子。英雄陆兆鸿回到原上,她又与陆兆鸿搞在了一起,两人爱的轰轰烈烈,就像天天恋爱,天天新婚,羡煞我喽!”

胡达荒激动的搂住高艳秋:“明白的,明白的,我一定风风光光把你背回来,”他压低了声音:“你要承诺你许下的诺言,我要摸你一辈子哩。”

高艳秋:“我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让你天天新鲜,天天过年。”

胡达荒特开心:“我是你的菜呢,天天新鲜,天天过年,你把我当小孩子待哩,只有小孩子才盼着天天过年哩!”

为了表达对高艳秋的再造之恩与重温当年温馨的感动,胡达荒没有令高艳秋失望,用当地最高的规格“四红四喜”到高良伟家迎娶高艳秋。

这件事既成事实,令高良伟与郝惠凤心生酸楚,二姐毕竟是嫁到母猪原的,虽然姐夫柏智麟巳死,还有儿子柏世勇和女儿柏世芳。目前两个外甥不知此事,如果他们知道了,姐姐是从自己家再嫁一家人的,他们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舅舅,舅妈。

南原山根知情的人谎称各种理由没有上工,特来看热闹,高艳秋的一身红成了目之所及的中心。当她被背出高家的门房时,身后立马围满了大人小孩,他们追逐着胡达荒的脚步蜂拥往前走。就在胡达荒下了坡,步行三十米右拐的时候,一个男人立在路中央斥责的说:“站住,”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是很阴沉。

胡达荒怔住了:“你是谁?”

高艳秋认出是自己的儿子柏世勇,她让胡达荒把自己放下来,然后慢步走到儿子的面前:“世勇,你咋来哩?”

柏世勇冷冰冰的说:“我咋来哩?这要问你,你不在家,我肯定要找妈哩。请妈解释,这是咋回事?”

“世勇,你别激动,听妈给你讲,走,这儿说话不方便,咱到你胡叔叔家去说去。”

说着话,高艳秋去拽儿子的胳膊,柏世勇看到人越来越多,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姓胡的是谁?我不认识他,凭什么要去他家?我爸才死不到半年,你就不吭不声又嫁人哩,这么大的事你连你的儿子都不告诉,这是啥事吗?这是妈做的事吗?”

“儿呀,”高艳秋稍有急燥:“千万不要激动,这里面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你要允许妈妈给你解释,走,咱到你胡叔叔家好不好?”

高艳秋再次去拉儿子,再次被挣脱。这时高良伟与郝惠凤挤了过来,高良伟尴尬的说:“世勇,别生气,听舅舅给你解释。”

“解释什么?”柏世勇一脸凶像:“你让妈妈从你这二嫁,是图彩礼吗?”

高良伟无言以对,郝惠凤连忙说话:“世勇,听舅妈给你说这件事,俺都和你妈商量呢。是你妈不让告诉你的,这怨不得我们,俺和你舅舅可不想拆散你妈的幸福,只有听她的。”

“这件事不合常理,”柏世勇咆哮:“你们把我置于何地?”

最尴尬的当属胡达荒,面对柏智麟的儿子,他不知该说什么。

扃良伟看向二姐:“姐,你当家做主不告诉世勇,他今天突然出现,你自己看怎样向他解释吧!”

柏世勇一脸怒气:“解释什么?不解释,直接跟我回去。”

柏世勇去拉母亲的手,却被高艳秋断然拨开。她用眼神与面情压倒一切的对儿子说:“世勇,相信妈不是一个笨女人,妈在做这一辈子最正确的一件事,这件事也和你有关。”

柏世勇疑惑不解,用右手点向自己的胸口:“和我有关?你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结婚却和我有关,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不是天方夜谭,是千真万确的事,”高艳秋看了看里三层外三层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回到弟弟家不可能,胡达荒家儿子不愿去,别无他法,高艳秋凑进儿子的耳朵说:“胡叔,胡达荒是你的亲生父亲。”

柏世勇惊慌失措,顿时愣住了:“妈,什么玩笑都能开,唯独这样的玩笑不能开。”

高艳秋:“我啥时候给你开过玩笑?妈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柏世勇“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你用这样的谎言来骗取我对你们既定事实的认可,这是太不把我当人了吧,妈,如果你不把我当人,你知道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吗?”

高艳秋一把拉过弟弟高良伟,一手紧紧扯住儿子柏世勇的领袖往前走了二十几米,示意后面看热闹的人不要跟上。他们在一块比较干净斜坡向下的地方站住脚,高艳秋向儿子继续解释:“世勇,有些事妈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怕影响到你的成长。如今你爸去了,我肯定要回来的,我和你爸,”她指着不远处的胡达荒,柏世勇抬起头看向胡达荒,也许被胡达荒的相貌有了好感,不但白净,还很肃静。高艳秋继续说道:“自幼在这南原山根长大,青梅竹马,我和你爸的感情你舅舅是知道的。”

柏世勇看了一眼高良伟。“我和胡达荒天天领你舅舅玩,你也看到了,胡达荒是南原山根最漂亮的男人,他对我很好。正当我们热恋之时,你外婆回来告诉我,你外公已经把我许配给了母猪原柏家的老二。表面上的抗议是没有用的,我就想出来一个办法,只要我出嫁前能怀上胡达荒的孩子,你外公就有可能收回这个不令人愉快的决定。我和柏智麟是正月里结的婚,九月中旬,你就出生了。你自己可能并不知道,你比柏智麟高了一个头,长相是中性的狭长脸,而柏智麟是那种偏圆的国字脸。你让你舅舅看看你长得像不像胡达荒。”

高良伟看了看胡达荒,又看了看外甥:“是,这段历史是真实的,你妈没有骗你。”

他向胡达荒招手,胡达荒走了过来。高良伟向胡达荒说:“胡哥,你看这孩子长得可像你?”

胡达荒惊讶的看了柏世勇一眼,从外面的轮廓印证,的确有些像。他摇摇头表示不解:“咋的,咋回事哩?”

高良伟表示没法说出口,高艳秋看不说不行了,神色凝重地说:“达荒,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亲生儿子哩!”

胡达荒马上表现的激动:“我儿?”

高艳秋点点头,胡达荒目光看向柏世勇,眼神中透射出惊喜,面情却展现出酸涩:“艳秋,你咋不早告诉我哩?这么晚,让我。”

“别说了,别再演戏了,恶心,”就在胡达荒激动之即,柏世勇的激动盖过了他的激动,他对这突如其来的现实表现出极不理解,恶恨恨瞪了三人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高艳秋没有去追,制止了弟弟高良伟去追:“不用去追,这巳经是事实,让他慢慢消化吧!”

她转首胡达荒:“我就是早告诉你又能怎样?难道说把他抱回来并抚养长大吗?有些事是无奈,无奈,无奈之时必须忍受,忍受一切不想忍受无法忍受的事实。”

高艳秋有些神伤:“达荒,你知道他临死前说我啥嘛?”

胡达荒怜惜地把她揽在怀里:“说啥哩?”

“他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对敏感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而是选择沉默,压抑在心底。这完全是在顾及一个当族长的尊严与面子,直到知道自己不行了,才把压抑在心底几十年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此时的胡达荒的心境已经与高艳秋融合,思想站在统一战线上:“姓柏的驴日的,他说的啥话嘛?”

高艳秋看了弟弟一眼,没有回答他。她双手揉搓了一下不自然的脸,示意胡达荒转过身,她一跃便跨在了胡达荒的背上,脸上绽开微笑:“没事哩,小插曲,一切都过去哩,从今天开始,我高艳秋是你胡达荒的老婆哩!”

太阳就像一个世界上最大的蛋黄,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宾客们逐渐散去,高艳秋在胡达荒新购置的床上,被特意照顾了一番,他仰躺在胡达荒的怀里,尽显一个女人最惬意的面容。脑海里关于柏智麟的记忆在此时已被胡达荒倒腾的全无。她娇嗔地说:“达荒,你有两个儿子哩。”

胡达荒轻轻抚摸她的脸:“艳秋,你受苦哩,几十年之后,当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儿子,并且是我和你的,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感谢上苍,感谢你,晚年有你在身边,我胡达荒这一辈子值哩。”

沉默片刻,胡达荒坐起身一副很在意的样子:“艳秋,那个驴日的柏智麟临死之前说你啥哩?”

高艳秋眨了眨眼,把身子翻转,仰起头望向胡达荒:“你不是会算卦吗?他说的什么话你应该知道。”

胡达荒:“占卦是揭示变化发展的趋势,依据的是有意义的偶然。可以在同时出现的事项中寻找相关的线索和必定的答案,想知道他说的啥话并不难。”

高艳秋被这句话这个话题套牢无法后退,是否顺着话意聊无可聊的说:“他并没有说:我恨死你哩,我后悔哩这些话。”

胡达荒点点头:“是的,他没有说,因为他柏智麟并不是一个俗人。”

“他说啥哩?”

胡达荒一本正经:“真想知道?”

高艳秋躲过胡达荒那直视的眼神,等待答案。

胡达荒抿着嘴作短暂的思忖后,也许是怕惹怒她的心绪,伸出手把高艳秋抱在怀里,用左手按住她的胸部,把嘴凑进她的耳朵悄声说:“他说你是敝口子货哩。”

说完话胡达荒迅速去吻高艳秋的嘴唇,高艳秋用右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用眼剜了他一下:“名不虚传,本事果然大大的。”

多年之后的重新在一起,激情产生的愉悦让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说到柏智宸,柏智麟两弟兄并没有入土为安,而是把棺椁停放在荒郊野外。

胡达荒为她解开了迷顿:“这种事皆出于后人的某种目的,有的因为陵地没择定或择定不了,葬期的预期暂时无法明了,将棺椁送至预定地点停放,俗称停柩,他日择吉利时间吉利之地埋葬。有的直接把骨殖移入金矸,待期改起骨殖移入吉利理想之地,这叫寄龛。”

高艳秋勾起昔日青梅竹马恋人的脖颈:“你说对哩,这里面有常人不可知的秘密。”

“啥秘密?”

高艳秋把老族长柏耀庭怎样发现乘黄精灵后把水田换陆本德旱田的事说给胡达荒听,胡达荒随即表现了感慨:“古人是笃信风水术的,风水术讲究地势所在,任何地方都有风水宝地福萌后代的传说。这些传说更加让人坚信顺风顺水的重要性。但人们并没有在意此事并不是一成不变。如果没有传统的作为根基,现代人很多都会随着社会发展改变。有些改变可能是利国利民,令人刮目相看。有些改变,欺负你善良人的无知,把私利看作比名誉还重要,到头来总是什么都没有,落得身后的骂名。”

高艳秋把最想说最关心的话题说了出来:“达荒,你知世勇是你的孩子哩,但现在他姓柏,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想方设法避开柏氏一族的暗流涌动对他的影响,一定不能让他有事,他可是咱这一生唯一的孩子呀!”

胡达荒一脸的庄重,认可的点点头,然后坐起来闭目禅定状默念:“假尔泰筮有事,胡达荒今以儿子柏世勇将来运势未知为由,爰质所疑于神之灵,得失,吉凶,悔吝,忧虞,唯尔有神,尚明告之。”

说完话,胡达荒顺手从床头的木柜上拿起一个布包,从不包里取出五十根筹策,从五十根筹策里取出一根放在正前方,然后把剩下的四十九根分成两组,从甲组中取出一根,放于左手二指之间,然后把剩下的以四除之,把剩余的也放置于二手指之间。乙组与甲组相同的方法除以四,把剩余的放置于左手二指之间,最后把左手二者之间的所得根数放置于右斜上角。把剩余的筹策再分为甲乙两组,用同样的方式方法得出第二种数字,把左手二指之间所得的根数放置于右斜上角。依次类推,最后从所得六个数字6,9,6,9,6,9,得出一个卦象。

胡达荒一脸的平静:“这是一个火水未济卦。”在专心致志观看的高艳秋忍不住发了话:“以前不是说出了三组三位数的数字就能占了吗?今天咋弄出这几十根像筷子一样的东西?”

胡达荒没有看她:“一些小事用数字卦,人生大事还是用筹策之法。”

“那上次为何不用这种方法?”

胡达荒看向高艳秋:“那时我的眼睛还未好,一个瞎子用这种方法给人占卜,谁人会相信呢?如今我的眼睛好哩,当然要用这种方法了。”

高艳秋“噢”了一声算是明白,支起下颌继续观赏占卦。

胡达荒全身贯注:“未济,火在水上,君子以慎辨物后方。”

“啥意思?”高艳秋问道。

胡达荒:“运势颠倒,诸事不顺,门户不和,血脉不顺。”

“啊,”高氏吃惊的坐起:“这么严重,那咋办呀?想办法救救勇儿,不能让他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胡达荒平摆一下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凝眉思忖:“上九是爻变,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

高艳秋甚是警惕:“什么意思?”

胡达荒:“有诚信而去喝酒,没有灾难,侵湿了头,有诚信也无法没有灾难。”

“啊!灾难,快想想办法呀,世勇可不能有事啊,他可是我的命根子,”高艳秋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胡达荒,眼神中充满无助与渴盼,更有祈祷和愿望。

胡达荒看出高氏对儿子的亲切:“看到上九是变爻,我心里也是担心,因为上爻有四分之三是不理想的,焦急之时,我想起师傅讲给我的必须要谨记的话:“人要经由理性思维与德行修养而主导自己的命运,这个时候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要懂得节制,节制就可以避免大的严重事情发生,等待时机成熟。然而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从事物的演变规律去看本卦的之卦,也就是解卦,雷水解,表示所遇的事情将会很快解决。”

听胡达荒绘声绘色的讲解,高艳秋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把头仰躺在胡达荒的腹部,用手去抚摸他的脸,娇嗔地笑道:“我的小白脸还是有两下子的。”

胡达荒被表扬的心生膨胀,把手摁在高艳秋的胸脯上,不无感慨的说:“我记得第一次看你胸脯,你主动掀开上衣,两个白鸽藏于衣襟之下,把我照射的头晕目眩。”

高氏侹了一下腰身:“傻样,第一次傻得像没脑子的兔子,找不到北……”

吴秋怡开始全身心的胎教。虽然她知道唱片机能放音乐舒缓神经,起到安抚胎儿的作用。但留声机的昂贵让她望尘莫及,只好用抚摸胎教,用手轻抚胎儿或轻轻轻轻拍打胎儿。有时抚过,拍过,胎儿在腹中就会有回应,两腿不规则的使劲乱蹬。吴秋怡的肚皮不时地鼓起,就这样,吴秋怡坚持早晚有氧运动,一直坚持到七月十五号的下午,她发现尻部有少量的出血,预感孩子就要出生。

她把早已准备好的襁褓和婴儿衣服准备好,就与母亲一道去县医院。

当天晚上凌晨二点,孩子出生,是个男孩,足足七斤六两重。当护士把婴儿放在吴秋怡身边,她脸上泛起久违的笑容,心中默念:兆镰,我的心愿达到哩,因为我爱你,愿意为你生儿育女,哪怕今后不让你出一分抚养费,就是天塌下来有我一个人顶着,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吴母走过来蹲在床边小声的嘀咕道:“咱是不是要马上去原上告诉他,让他担当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吴秋怡摇摇头:“妈,不用去,给你讲过,这完全是我的一厢情愿。如今孩子出生了,结果就得由我个人来担着。我给他去一封信,让他给孩子起个名字就行了。”

吴母站起身,有些生气:“看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自己养,你能养得活吗?孩子不认父,这也不是事呀!我咋生你这样的女儿。”

吴秋怡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极短:农历午马年七月十六丑时,儿子出生,请赐名。

她让母亲及时通过邮电局把信寄了出去。回来的吴母担心的唠叨:“寄信有什么用,还不如当面,最起码可以试探他的诚心。”

吴秋怡:“我非常了解他的个性,他不但不会来这里,更不会给孩子起名字。”

吴母立马激动:“那你还让我去邮电局寄信给他,你玩我呢?”

吴秋怡:“欺骗自己呀,做过了,尽量做到不亏欠。”

吴母单手比划:“咱把心放平稳,耐心的等,看可能出现奇迹。”

吴秋怡内心欺骗性地看着母亲:“妈。”

母女二人一人抱着柏冬梅,一人抱着儿子回到了吴家巷。

陆兆镰校长始终没有出现,吴母从极度失望到过日子的习以为常。吴秋怡早已把这事不报任何希望,在纸上列举了几个人名:随后确定“吴凯”为儿子的大名,“凯凯”为乳名。

吴母反复吟诵“凯凯,凯凯,”最终赞扬女儿:“嗯,这名字好,凯凯,凯歌,凯旋之意,大气。”

巷子里的大婶大妈们没事之时就过来到家里小站,拉个家常,个别的长舌妇出于好奇就问吴母:“女儿生孩子咋不见女婿的面?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

吴母刚想解释,吴秋怡发话了:“没有男人哪来的孩子,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不出现,而是不负责任的男人他也有责任,该出现时他义无反顾。”

日子就是这样的,从开始的义无反顾,到后来的默默承受,敢爱敢恨又一意孤行的吴秋宜必将为她的任性买单。不该索取的索取了,不该奉献的奉献了,不该失去的失去了,得到的是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要慢慢品味“不可承受之重”的含义。

谚语云,七月半收大蒜,一颗能长四两半。就在母猪原的社员们利用放工的空档回家,在家门前屋后自留地收获大蒜的时候,东陵村的人都知道了吴老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一传十,十传百,母猪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吴秋怡成了母猪原炙手可热的人物!

柏智宸的丧事在母猪原上经办,柏世卿让吴秋怡出丑,吴秋怡并没有觉得是奇耻大辱,反则以腹中的胎儿无事而万分欣喜。在众人把柏智宸的棺椁抬出柏家向西北方向行进时,她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抱起冬梅,绝对没有回头,经由灞水河川回到宁民县城。

她经过深思熟虑,南关供销社旁的柏家大院已经不能住了,必须要搬走。草草收拾了一下,整理了自己和女儿的一些衣物,就来到了解放南路的吴家巷。在巷口她驻足看了一阵陆兆镰校长曾经住过的宅子。院门是锁着的,没有人的声息。她往里走,来到自己的家,一种种久别的酸楚涌上心头,她黯然泪下。

这里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给她留下了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在她心海波涛汹涌之际,吴母的身影出现在门楣,看到自己的女儿抱着一个女孩挺着大大的肚子站在家门口,她没有犹豫,转身就要进屋。

吴秋怡不失时机的跪下,愧疚并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妈,女儿回来哩,带着你的外孙回来哩。”

吴母的双肩震颤了一下,没有回头,径直进了屋。

吴秋怡继续哭到:“妈,女儿知道错了,女儿辜负了妈的希望,女儿希望妈妈原谅哩,我错了,妈妈,我错了,女儿回来哩,妈妈原谅哩。”

哭声并没有把吴母招回来,却招来了街坊邻居,陆陆续续来了好多的人,都是长久相处的邻居。几位老阿姨看吴秋怡哭的好可怜,就拉她起来:“肚里还有娃,咋能这样长跪不起,这样痛哭呢,这样会伤了胎气的。”

有的阿姨埋怨吴母太不通人情了,自己的女儿回来了,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要让女儿跪地长哭呢?有恻隐之心打抱不平的阿姨结伴走进屋内,没曾想,吴母躲在门后已是泪流满面。

几人推搡着吴母来到门外把柏冬梅从吴秋怡怀中抱过,放在吴母胸前让她抱。吴母擦了一下眼泪,慢慢伸出手去抱外孙。在完全抱住的时候,泪水更是抑制不住,这抱的可是自己女儿的女儿,自己的孙子啊!这种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亲情是任何人也割舍不了的,自己的孙子能不激动万分吗?

几位阿姨也被感动了,对吴母说:“大妹子,高兴吧,幸福吧,以前的事都不要去想哩,如今亲闺女回来了,你也就不孤单哩。”

吴母用手指把女儿牵引至屋内,更是老泪纵横:“妈妈天天都想你哩,我闺女今天终于回来哩。”

吴秋怡扑上去紧紧抱住自己的母亲:“妈,女儿,今后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

安顿下来的吴秋怡选择与母亲同睡在一个炕上,她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毫不隐瞒告诉了母亲。母亲由衷的感叹:“想好不得好,繁华落尽,活的像小草。沧桑的背后尽是凄凉,有多希望就有多失望啊!”她愣怔地看了一阵外孙柏冬梅:“妈妈认哩,谁叫我是你妈哩,妈妈会帮你带好孩子。”

吴秋怡一把搂过母亲,把脸贴向母亲的脸:“我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往后余生,女儿要好好的报答妈妈。”

吴秋怡挺着大肚子,动作虽慢,把家里重新整理了一下,里里外外干净清爽。她到集市上买了窗帘,门帘并安装上去,这样,屋内的光线明朗起来,不像以前那样那么阴森森的了。

傍晚,吴母搂着孙子睡着了,吴秋怡思绪万千,提笔撰文:

目光所及的时空穿梭,思念就像火箭,一下子就到了你的床头。

想念的时候,我奔腾的血液,我酸楚的诗行以及无法安放的灵魂,齐聚在你的胸膛,渴望被你包容,融化。

融化的还有那殷殷祈求的目光和那关于灵魂的最惬意的天空。

万语千言,一个字梗在喉咙,噎湿了眼眶。

在所有弹奏的爱情乐章中,我所布设的琴弦,只要能弹奏出爱,这一古老而又神圣的话题,相信没有什么比这值得。

所有的企及和向往,都离不开想你时的那种痛苦和幸福,两种滋味叠加,泪水是咸咸的。我不想做一名在水边看自己倒影的女人,每一个黑夜来临的夜晚,都要呼唤你的名字,梦中呢喃你不为所动的侵略。

那缠绵所得的温暖啊,缝不了我千疮百孔的心,堵住了已经外泄的灵魂,今生以你为荣。你的伟岸已经弥合了因为思念而干涸的心。

这一生有再次的相遇吗?你的归宿,是乘黄精魂所在吗?今夜我手写我心,期盼内心深处的语言温暖你的坚强,让这难熬的黑夜洞悉我对你的最野蛮的娇嗔!

目光所及的时光穿梭,思念就像火箭渐去渐远并随风飘散………飘散的相信是最好的花瓣!

吴秋怡把写好的文章取名《夜的轮回》并分成两份,一份装进信封,明天寄往母猪原。一份欲寄往西安晚报文艺副刊,她好像完成了一个心愿,苦涩的嘬了一下嘴唇,然后脱衣上床睡觉。

吴母开始活泛起来,尽管已经知道外孙女是一位智障的婴儿,但是看到近似女儿的脸,肉墩墩的,一具鲜活的生命,万般怜爱。不但晚黑间搂着孙女睡,从不贪恋床,早早起来,烧火做饭。吴秋怡起床时巳是洗脸水备好,只管刷牙,洗脸,漱口。吴母在改变,吴秋怡也跟着改变,母女俩相得益彰,其乐融融。

吴母作为女性表现出了她应有的睿智,在一次饭后,两人同坐在炕边谈心,吴母说出了她彻夜难眠的心里话:“秋怡,妈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能不放在心上。”

“说吧,妈,啥事?”

“你看你第一个娃是柏世俊的弟弟的,肚子里的孩子却是陆校长的,如果有一天柏世俊出狱了,他要是找上门来,看到你有第二个孩子,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咱既然要考虑到这一层面,要提前做好准备哩。”

吴秋怡眨了两下眼睛:“妈,这件事我认真考虑过,如果防范于未来有事,就一定要与柏世俊离婚,一了百了。”

“离婚容易吗?”

吴秋怡摇摇头:“不清楚。”

吴秋怡第二天就去了宁民县人民法院。

在法院入口的一间小屋里,一名穿着便装的中年男子接见了吴秋怡,让她坐在椅子上,问她来法院需要办理什么事情。吴秋怡把与柏世俊的真实情况讲给办事人员听,那人做了自我介绍:“我姓喻,名洪涛,是这里的值班律师,很高兴为你服务。双方离婚找民事,单方离婚找法庭。你的诉求是维护个人的尊严,不受任何侵犯这是我们的核心工作。但作为一个个案,有其不可更改的特殊性。如果对方不同意离婚,庭审现场有可能要在监狱进行。”

吴秋怡:“在哪开无所谓,只要能离掉婚。”

吴秋怡把所得的所有材料都交给了喻洪涛,喻洪涛一一记录在案。吴秋怡试探的问道:“喻律师,一定要帮我打赢哦!”

喻洪涛机敏地看了她一眼:“以你现在的所有材料来看,应该没有问题。”

吴秋怡马上凑进了喻洪涛小声地说:“我肚子里又有了一个,不影响官司的打赢吧?”

喻洪涛简短的瞅了她一眼,温和的说:“这孩子父亲另有其人?”

吴秋怡点点头。

“你站起来我看一下。”

吴秋怡站了起来,喻洪涛只看了一眼,就用手势示意她坐下:“你去买一件大一点的孕妇装,要宽松,不要让当事人看出你已经怀孕,知道怀孕是件麻烦的事。如果当事人知道你怀的孩子不是他的,这婚离不成不说,他有权告你重婚罪。如果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婚离不成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喻律师,我既然花钱请了你,你代表我,我不出庭不行吗?”

“可以呀,只要顺当完全可以,如果麻烦,你就必须出庭作证。”

吴秋怡坚定的点点头,随后她在几张单子上签了字,摁了手印,交了费用后,走出了法院大门。

回到家中的吴秋怡把这件事当作了大事,整日想着这事。

七天后,喻洪涛律师来到了吴家巷,告诉吴秋怡一件很不好的消息:法院把民事诉状递交到柏世俊之手后,柏世俊当场以书面的形式做了答辩,不同意离婚,保留婚内追溯原告出轨并怀孕的权利。

吴秋怡很是吃惊:“天呐,他在狱中,他咋会知道我具体事情,莫非?”

喻洪涛点点头:“有人在我们立案的那几天前后有可能把你怀孕并出轨的事告诉了柏世俊,要不是这样,他是无法知道的。”

吴秋怡沉闷了,没有了主张。

吴母这时走过来:“律师,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吗?”

喻洪涛点点头:“只要是当事人一方婚内出轨并怀孕,不单婚离不成,这个很有可能被告变成原告,原告变成被告。原告承担相应的责任。”

吴母失望地坐在凳子上,一下子萎蔫了很多。吴秋怡慢步,低头沉思,来回走了三圈后停止脚步:“喻律师,我们保持联系,你先回吧。”

没有有力的证据来推翻此事,喻洪涛无计可施,拎着包健步走出吴宅。

吴秋怡看喻洪涛走远,连忙走近母亲跟前:“没想到事情反转的这么快,这么突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路可走哩。只有一条路可试,试不好,我可要遭殃哩,这个家我不能待哩。”

“什么路?”吴母急切地说。

吴秋怡沉着冷静,拿出纸和笔,写了很多字后把纸叠整齐,装进信封后用胶水封口,然后交给母亲:“妈,你辛苦跑一趟,把这信交给母猪原东陵村小学校长陆兆镰。他看了信后会想办法找人帮助我把婚离了。”

吴母有点怀疑:“一封信就能有转机?”

吴秋怡:“不管那么多了,必须赤手一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吴母去了母猪原。

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吴母逢人就打听,终于来到了东陵村小学校。

她突然闪身在办公室的门前出现,徐炜昱首先看到了她,文质彬彬的说:“你找谁?”

吴母伸头往里看了看:“我找你们校长陆兆镰。”

全身贯注批改学生作业的陆校长回转头:“找我?”

吴母点点头,木木纳纳盯着他看。陆校长走向门口:“我是这里的校长陆兆镰,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吴母把陆校长引到门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封已经封口的信,把它交给了陆校长。

陆校长边拆信封边看吴母:“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吴母问道。

“一位学生,曾在这所学校里支过教。”

吴母不动声色地去盯视眼前这位比自己还要大许多的男人,他有什么优点,秋怡会爱上他,并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陆校长此时已经拆开了信,几行娟秀的字印入眼帘:柏世俊离婚诉讼书送达,他知我已怀孕,此事迫在眉睫,找兆鸿解决此事,切,切。

读完信的陆兆镰眼神凝重,把信重新叠好,放入信封,和蔼的说:“进屋喝口水吧,走了那么远的路,休息一下。”

吴母收回了紧盯着他的眼神:“不了,我走了,我也不知信里写了啥,我只知道这件事不是小事,如果办不成秋怡可要遭罪哩。”

陆兆镰认可的点点头:“嗯,这不是小事。”

吴母转身离去,陆兆镰从容走进办公室。

吴母边走边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人谦逊些,冷静些,别的什么都没有。

放学后的陆校长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怀揣吴秋怡的那封信去找康瑞君。

在通往村部的路上,正好迎到康氏。康瑞君明显的瘦了很多,看到迎面走来的陆兆镰,她理了理额头飘散的头发,知性的先开了口:“大哥,你这是去哪儿呀?”

“找你。”

“找我?”康瑞君笑了:“哥,你找我有啥事?”

“碰到一件很棘手的事,非兆鸿不能解决,我就寻思找你一同去,有胜算的把握。”

康瑞君显现出难为情:“大哥,不好吧,我们好久,没说话哩。凡是敏感的事,我从不找他,我知道他是讲原则的人。”

“没事,”陆兆镰非常冷静:“你只管去,不要说话,要说的话我来说。”

康瑞君沉默了,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陷入两难之地。

陆校长看出了她的难以决断:“这有啥难以揪心的,哥来找你,应了就是。平时哥可找过你办过事?这次的事是大事,关乎一个人的命运,不,是两个人,甚至是三个人或者更多人的命运。”

康瑞君抬起头:“有那么严重?”

陆兆镰点点头。

“到底是啥事那么严重?”

“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无言,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七拐八抹来到东陵镇,可这里并没有陆兆鸿。陆兆镰问了几个人,最后才知陆委员下乡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并不知道。因为无法联络到他本人,康瑞君与陆校长只好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等。

康瑞君看了几眼陆兆镰,终于按耐不住:“哥,到底是什么事嘛?是不是关于吴老师的,要不然你也不会亲自来找兆鸿哥。”

陆兆镰从袋里把信封掏出来递给康瑞君:“你不是外人,拆开看看吧。”

康瑞君拆开信封看到内容,沉思之后抬起头:“哥,吴老师的这种情况她做的是对的,但现实往往不随人所愿,如果离不掉对她来说将是最惨的,会影响到很多人,包括你。”

陆兆镰的眼神盯向她看:“你知道了什么?”

“我啥都知道。”

一脸平静的陆兆镰更加平静:“不可能吧?”

“有啥不可能,柏智宸死办事的那晚,我在门房里见到过吴老师,她饿,让我给她送吃的,我见她肚子很大了,怀孕了,大月份哩。只几句话我就知道了,虽然她未承认,但我知道她怀的是你的孩子。”

陆兆镰把目光望向远处的树梢,不无感慨的说:“世上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谁种下了因谁就要承受所结的果。”

“哥,我早想找你谈话哩,你应该拥有婚姻哩。上一段实在不行,那就开启下一段哩,何必苦苦死守,这样做,不是事呀!”

陆兆镰:“你不懂,不是所有的遇见都可以随遇而安,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是谁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只有自己明白。很轻易就忘记了过去,不是人哩。”

“关键是吕嫂子她已经不愿和你生活在一起哩,这是事实。七年的事实,苦苦等待有意义吗?不如快刀斩乱麻,吴老师离了,你们马上在一起过。一树梨花压海棠多好,绝对令人羡慕。”

陆兆镰马上不入心的恼怒:“就你嘴贫,什么快刀斩乱麻?一树梨花压海棠,用词得当吗?”

康瑞君笑了:“嘻嘻,我也不知得不得当,我没有学问,这句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然后记下的。”

“今后可不敢再说。”

康瑞君正色道:“吴老师是可怜的人,为了你失了身怀了孕,赌气嫁给柏世俊。此人一无是处,锒铛入狱。吴老师鬼使神差没有明确目标的情况下,却怀了你的孩子,这种牺牲精神俺可从来从未听说过,母猪原也从来没有过先例。试想,一个女人领两个孩子没有经济支撑,后来绝对会凄凄惨惨。”

话语说到了问题的症结上,陆兆镰校长开始一脸的凝重:“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呀!人们为什么要平白生出那么多事端啊!”

一个健壮颀长的身影在眼前晃过,那个人走过去又走回来,是陆兆鸿,他惊讶的看向两人:“你俩啥时候到的?咋就坐在这儿了呢?”

俩人同时站了起来,陆兆镰彬彬有礼:“我找你有事哩,等了大概有个把钟头吧。”

陆兆鸿看向康瑞君,目不转睛,康瑞君微微低着头不言语。看康瑞君瘦了,陆兆鸿心中掠过阵阵难过:“瑞君,你咋不说话?”

康瑞君抬起头:“虎娃哥让我陪同他来找你,说有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

“哦,”陆兆鸿看向陆兆镰:“到屋里说吧。”

三人依次走进陆兆鸿的住处,康瑞君抢先为二人倒了茶。陆兆镰把吴秋怡写的信递给陆兆鸿,陆兆鸿马上拆开看了内容,表示不解:“什么离婚,怀孕,找我,不懂。”

陆兆镰刚想解释,又不知从何处开口,康瑞君看出了他的尴尬,马上抢先说道:“吴老师已经怀孕,快要生了,她现在与柏世俊离婚,诉讼书送到的时侯,柏世俊已经知道吴秋怡怀孕了,他不同意离婚,所以就来找你,让你想办法。”

陆兆鸿更为不解:“吴老师怀孕了,柏世俊不愿离婚,是很正常的呀,既然怀孕了,还离什么婚呀!”

康瑞君站了起来,有点急切:“关键问题是这个孩子不是他柏世俊的。”

紧紧盯住康瑞君不放的陆兆鸿顿时吃惊:“不是他的是谁的?”

康瑞君坐回原处,不好意思说出口。陆兆镰发话了:“这件事非常棘手,你应该知道吴老师是为了我,才失身柏世豪,赌气嫁给柏世俊的。你也应该知道柏世俊的为人,吃喝嫖赌,样样占全。吴老师和这样的人怎么在一起生活?柏智宸死,你也看到了,柏世卿怎样对待吴老师的。如果她不选择离婚,让她今后怎样活人。直说了吧,我这次来,就是有求于你,看在往日交往的情分上,帮助一把劲,把这件事给办了,让吴老师把婚离掉。”

陆兆鸿站了起来,快速瞟了陆兆镰一眼,心里全明白了,这个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与他有关。

陆兆鸿来回踱了几步路,手背在后面,边走边说:“吴老师今天的命运和我们母猪原有脱不了的干系,两个字“可惜,”不管处于什么情况,她选择离婚是对的,说明头脑开始清醒哩。可这件事难就难在,她又怀孕,且孩子不是柏世俊的,属于婚内出轨,弄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

陆兆镰:“就在于她能不能过,整天和吃喝嫖赌的人在一起,怎么过日子!”

陆兆鸿看了一眼陆兆镰:“你说的不是重点,不要避重就轻。”

陆兆镰站起,来到陆兆鸿的跟前:“兆鸿,我这一辈子没有求过你什么,干革命时期俺都是听你的,今天来求你,希望你办好此事,只要能离掉婚,大家都各自安好,拜托,再见。”

陆兆镰单手拱拳之后大踏步走出房门,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康瑞君立马起身到门首,一手扶着门框:“虎娃哥,你等等我。”

陆兆鸿站在身后,轻柔地说:“他早料到你能留下,就一个人决意走哩。”

康瑞君踯躅之后就要抬腿去追,陆兆鸿从身后一把抱住她,这让康瑞君立马沦陷,这是久违的感受,这是长久的等待,她闭上眼,顿感天旋地转……

陆兆鸿慢慢把康氏的身体反转过来,正对自己,她闭着眼不想言语。陆兆鸿伸出双手搂住康瑞君:“君,你瘦哩,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抽空去看你,让你思想有压力哩。”

康瑞君的眦角溢出了泪水,陆兆鸿看的清清楚楚,他搂紧了她,全身心的投入。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他倾心的说:“君,你要放心,你心中的兆鸿哥永远是兆鸿哥,他不会对你变心,任何时候。我知道你思念着我,要不然咋会瘦?我也想着你呀,天天都想。每天早晨醒来都想。”

康瑞君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腰,把耳朵贴向他的胸部。陆兆鸿让康瑞君的头紧贴自己的胸膛:“君,你知我忙得很,忙的不可开交,忙的晕头转向。”

康瑞君轻轻晃动陆兆鸿的身子,嘴里发出急切的“丝丝”声,意思是不让他再说话。

陆兆鸿:“谁让你瘦了那么多?”

康瑞君卖弄的娇嗔:“多长时间没在一起了,想你能不瘦吗?吃不好,睡不好,还担心着你的安危。”

陆兆鸿明白她未说完的话,不由地感叹:“担心我跑了是不是?我能跑哪去?就是跑到天边我的心还是在你身上。”

康瑞君立马眼泪湿润:“就是怕你跑哩,你要是真跑了,我怎么办?”

陆兆鸿立马俯下身子去吻她的脸:“你傻,是不是,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从今往后不许有这样的想法,明白吗?”话音没落,陆兆鸿猛的用力,康瑞君立马投降似的满足感:“明白哩明白哩。”

时间在此静止,只有灵魂产生的热量还在灼烧各自的灵魂,是怎样的翻江倒海,热浪翻滚,只有两人知道。

良久,陆兆鸿抬起头冲康瑞君微笑,康瑞君睁开眼看到了那张笑脸,马上娇羞:“兆鸿哥,你最坏哩。”

“我哪里坏哩?”

“你欺负我。”

“何时欺负你哩?”

“连续多月不给我联系,柏智宸死,你只看了我一眼,也没和我说句话,这不算欺负我?现在就欺负我哩。”

陆兆鸿放开的笑了起来:“是我错哩,是我错哩,是我欺负你哩,是我欺负你,我认错行了吧!”

康瑞君:“等会我就走哩,天再黑,我也要走哩,虎娃哥,在等我哩。”

陆兆鸿把嘴堵了上去,他告诉康瑞君:“安静的生活可能要变,全国都在推行文化革命哩。”

半个月后,吴秋怡在家与母亲谝闲传,喻洪涛律师来到了吴家巷。他神采奕奕,把一份判决书交给了吴秋怡。吴秋怡马上一气读完内容,一把抱过母亲,高兴的像个孩子:“妈妈,离掉哩,离掉哩。”

吴母激动地看着喻律师:“太好了,太好了。”吴秋怡马上问喻洪涛:“这判决书与离婚证同等作用吗?”

喻洪涛笑容满面:“起诉离婚法院只要是判决就会出具判决书,如果是判决双方离婚的判决书与离婚证具有同等的效力。”

吴秋怡把判决书一扔:“我看到里面的内容,我提供的证据是不务正业,无感情基础。他辩驳说我婚内出轨,但他在狱中拿不出任何证据,法院就判我们离婚了。”

喻洪涛摇摇头:“非也,关于举证方面,法律对当事人的权利都做了明确规定,他有举证的权利。这个案子我认为会二审,出呼我的意料,一审就解决了。我想这里面肯定有玄机,你们找很厉害的人了是吧?”

吴秋怡不置可否:“找是找哩,就是不知他可使劲吗?”

喻洪涛对此事作了肯定的判断:“你所找的人肯定使劲哩,不然这个案子不会审的这么顺利。本是另外一个法官,审理当天却临时换了一个,言辞犀利,只两个回合就把柏世俊整的哑口无言,低下了头。”

7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乱赶集。就在母猪原上各家各户分散的柿树上的柿子发黄的时候,宁民县农业学大寨重点项目“灞河引水灌溉工程”全线竣工了。紧张上工一年多的母猪原男女社员终于得以舒缓一口气,像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得以清除,终于可以放松。

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陆兆庆队长只要一吹口哨,就有零星的人手拿铁锹锨逐个在队巷出现。社员们站在不同的地方,人等人,等另一个人出现,形成人流奔向修渠现场。到达工地后你搬一块石头,我铲一下黄土,慢腾腾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漫不经心,谝一些荤话,就这样熬时间。熬到傍晚放工,队长三声口哨吹过,所有的社员离开修梁现场,你追我赶,蜂拥至并不是很宽敞的乡间小道,浩浩荡荡向村子进发。这就是母猪原最美的风景线。

你仔细观察,走走停停,你推我搡,腿短的追赶腿长的,肥胖的晃悠悠踮脚追赶干瘦的。人头攒动的清影绝对是最古老的农耕画面,也是最原始的魂魄所在。

在人群中行走最鬼的两人当数柏世勇与柏世豪兄弟俩,两人时常都是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常常窃窃私语,看到有人注视,就佯装敞开心扉的走路。

修渠伊始之初,两人并不在热火朝天的现场,自从柏智麟死后,也许是得到了他口述密语振兴柏家的使命,让两人共同拥有豪壮感。一个辞去了西安教育印刷厂的工作,一个从县城丢下早出晚归的妈妈一同来到了原上。两人本身就是原上的,队长庆没加考虑,就允许二人上工了。

没有经过劳动强度锻炼的两人根本受不了搬石头的重活,只好眼目灵聪的在队伍中混日子。混,对普通人来说勉强可以度日,十分工分。熬过两天,两人便不安分起来,偷偷靠近乘黄精灵出现过的地方,在那里埋入一块三角分明的石头,尖尖的角露出在外,这就算简单的定位了。

经过多日的踩点测量,两人又在放工的空隙,把一根钢钎锲入地下,两人认为已经做得人不知鬼不觉,逐不知两人第一天的到来,东陵村的男女社员们就猜到两人来参加劳动挣工分的动机不纯,肯定与迁陵的事有很大的关系。

两人的离队与躲躲藏藏的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人们的视线中,时间久了,两人的存在再普通不过,两人的目的也就不新鲜了!谁爱折腾谁折腾去,和我无关。聪明机灵的队长陆兆庆与讲究原则心存大爱的村长陆兆拓心知肚明。

两人不动声色,任由柏世勇与柏世豪去干自己喜欢的事,只要不与村里起冲突,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两人却不知,柏世豪的这一折腾,一去就是十年,直把母猪原折腾的乌云密布,乌烟瘴气,满目疮痍。

就在母猪原的人民按部就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际,殊不知原外已经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宁民县成立了“文革委员会”,集市上悄然出现了带红袖章的人,县里某办公室主任遭革职并批斗游街。消息传的越来越邪乎,风儿无趣传千里,消息无脚走万家,顿时宁民大地,街头巷尾,议论此事的场景到处都是。人人都在议论,人人都在懵懂:革委会是干啥的?批斗是干啥的?游街又是干啥的。

为了基于规则的垂直管理,需要实行条条框框的释放功能,宁民县政府决定在东陵镇政府礼堂举办表彰大会,表扬一批为修渠作出贡献的个人和群体。日期定在九月十二日,届时“灞河引水灌溉工程”将试验性通水灌溉农田。告示贴在村部的东墙上,醒目又扎眼,谁看谁说:“没有我,没有我,也没有我。”

村里的干部按照上面的要求填表格定人选,然后上报给上级农业学大寨“灞河引水灌溉工程东陵镇委员会”。

到了九月十二号那天早上,东陵镇的男女社员们早早来到渠边,居然看到柏世勇与柏世豪兄弟俩站在祖坟的旧址上等待。两人面部凝重,没有与任何人搭话,社员们早已认定两人是另类,与所有社员格格不入,没有一个人上前与两人搭讪。

八点三十分,所有的人看到从北面明晃晃一道水流奔涌而来,惊喜之余,赞叹声刚落,水流就汹涌而至,“哗哗”一阵响,又奔涌而去。渠水是越升越高,最终在离渠口线二十厘米的地方持平。

按照预案,陆兆拓陆兆庆打开两块旱田的支渠,让水自由地流进地里。水湿润了田地,呈不规则的逐渐渗透,一米,二米,三米逐渐向前漫去……陆兆拓此时挥舞着双手,双臂最是高昂:“成功哩,成功哩,母猪原的渠修成哩。”

所有的社员都跟着喊:“修成哩,修成哩,母猪原的渠修成哩。”

个别人把帽子摘下,掷向空中。有的人奔跑相告,群情激奋,丰友华激动地抱住了陆梦雪,任性的摇,咨意的晃,吓得陆梦雪尖叫,慌乱中去挣脱丰友华的手。

丰友华没有在意她的排斥,而是尽兴了才把陆梦雪放下。

陆兆拓领着指定的一群人随后赶往东陵镇政府礼堂。

东陵镇政府礼堂座无虚席,讲台上方的横幅写着:宁民县农业学大寨灞河引水灌溉工程先进集体和个人表彰大会。

主席台四张桌子一字排开,上面蒙着红布,红布上面一字形放着一排白色的茶缸。

十点整,表彰大会准时开始,宁民县县委书记雷平阳首先发表致辞<略>。

随后宁民县县长高汉明致辞<略>。

最后是宁民县农业学大寨项目灞河引水灌溉工程东陵镇委员会主任陆兆鸿致辞:“……灞河引水灌溉工程是宁民县县政府英明决策,工程利国利民,是造福一方的工程,是凝聚人心的工程,是把旱田改造成良田的工程。从此,母猪原结束大旱之年颗粒无收的历史……。”

表扬先进集体和个人,把大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每个村子都有先进集体和个人,东陵村的先进集体是陆氏一族十人组成的雷鸣突击队,此十人吃苦耐劳,从不怠工,属于单一管理,特殊管理。先进个人是夏临泉与陆梦雪,两人被评为先进个人的理由是任劳任怨,从不谝闲传,从不怠工,服从领导,胜任工作。

凡是领奖的人都给带上了大红花,每人还颁发了获奖证书,舞台上像红色的海洋,好不壮观。

表彰大会结束,主持人重新站在台前,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再次讲话:“请大家不要急着回去,雷书记待会有重要的事宣布。”

正欲离去的人们只好再次回到原坐,目光齐齐往向主席台。雷书记与主席台其他几位大小领导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才走到了台前。他的声音很低调:“……为了防止由无产阶级专政变成资产阶级专政,混进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我们县成立了宁民县文革领导小组。为了更加把工作做到实处,今天我在此宣布:东陵镇成立“东陵镇文革委员会”,赵克华任委员会主任,由他组建文革领导小组。工作内容:造修正主义的反,破除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凡是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和坏分子,都是阶级敌人,必须予以行为管制和监督改造,绝不姑息。”

雷平阳的话语言辞犀利,让人不寒而栗,包括陆兆鸿在内的所有人都保持沉默。陆兆鸿眨着眼睛懵懂,会场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受过表扬的激进分子一扫喜悦的表情脸顿时变得僵硬,就如漆黑的夜晚,孤独的人扬手观望满天的星星,所有的人都有一种预感,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雷平阳看到会场了无声息,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转首望向陆兆鸿,摆手示意他到台前来。

陆兆鸿会意,从容的走到雷平阳的身旁,雷书记拉住了他的手,再次向台下喊话:“大家都认识陆兆鸿吧?”台下陆续有人欢呼:“认识,认识。”

雷平阳引以为豪壮的说:“陆兆鸿同志是我们宁民乃至母猪原的大英雄,他自幼就立下志向,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奋斗终生。他一生勤劳勇敢,不畏牺牲,为共和国的今天立下汗马功劳,是我们宁民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此,我宣布准假半年,陆兆鸿同志将于十月一日国庆节当天举办婚礼,他就要与他心爱的女人结婚喽!”

“好,好,”陆兆拓首先站起,随后东陵村的人站起,全场所有的人站起欢呼:“好,好,陆委员就要结婚哩,我们要喝喜酒哩。”

雷平阳喜笑颜开:“陆兆鸿同志,你看,你看台下,足以看出人们对你的拥护,你太厉害了。”

台下有人问话:“陆委员,你的爱人是谁呀?让她出来见见面,让我们先认识认识。”

陆兆鸿向台下走去,康瑞君坐在东陵村的团队内正尴尬羞涩的不行。陆兆拓把手一指:“在那里。”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康瑞君,她再也坐不住了,内心马上思忖,我一定让兆鸿哥有面子,不能让人说我上不了台面。这么多的人怎么了?我也是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康瑞君是配得上陆兆鸿的。于是,康瑞君穿过长长的走道来到了前台。

雷平阳盯着她看:“早就听说你是母猪原上最美的女人,不但人美,心灵也美,干工作更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只有最美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我们原上的英雄!你给大伙讲几句吧,大家说好不好?”

台下立马回声震天:“好,好。”

康瑞君知性的向台下鞠了一躬,稍微紧张,红着脸,强迫从容的说:“大家好,我叫康瑞君,来自东陵村,现在是东陵村的妇女主任,向在座的所有人问好,大家辛苦了,”说完话,康瑞君已经是笑容满面,大方得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康瑞君穿着天青色的府绸外罩,咖啡色的包屁股长裤,端庄得体,分外妩媚妖娆。

很多人眼都看的直了,惊叹母猪原竞有这么标志的女人。

陆兆鸿走过去,右手揽过康瑞君,目光向着台下:“我们已经相恋三年,三年,愧疚她的太多。如今灞河引水灌溉工程已经结束,领导批了假,我要好好弥补她,让她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陆兆鸿逐渐把音调放高来代表自己的心声,康瑞君激动地把头靠向陆兆鸿,眼中噙着泪花!

台下欢呼声不断:“陆兆鸿好样的,陆兆鸿好样的。”

散会后,陆兆鸿让母猪原的社员们帮忙收拾东西,把衣服,脸盆,毛巾,被褥等东西搬回母猪原东陵村。

夏临泉在收拾床铺的衣物时,从上衣口袋里掉到地上一个小本本,陆兆拓打开一看“特别通行证”五个大字特别醒目。他扬了扬小本本:“兆鸿,这小本子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呀!”

陆兆拓的感慨让陆兆鸿提高了警惕,他一把把小本本欻过,故作高冷的说:“像我一样的经历你也有?”

陆兆拓靠近他:“给我弄一个。”

陆兆鸿白了他一眼:“对不起,我办不到。”

回去的路上,陆兆鸿,陆兆拓,陆兆庆三人走在最前面,康瑞君,夏临泉随后。陆兆拓小声地问:“兆鸿,你说,雷书记说的话:造修正主义的反,破除四旧,你说这啥意思嘛?造啥反嘛,造谁的反嘛?破四旧,哪四旧呀?”

陆兆鸿眼晴深邃的盯向前方:“等着吧,要不几天你就会知道具体的内容。”

陆兆庆凑近:“兆鸿哥,这是不是又要革命哩?\\\"

陆兆鸿:“以前是大哥打二哥,二哥不在沉默,追着大哥打,一直打的大哥退居宝岛。现在是二哥窝里斗哩!戏台刚刚布置好,很快母猪原就会唱大戏哩!”

陆兆庆不再说话了,跟着陆兆鸿的步伐沉默,思忖陆兆鸿刚才说话的意思。

一行人回到东陵村村内,几乎所有的社员陆续来到陆家大院。刚开始无人言谈,后来人越来越多,就有人透露了风声:\\\"地里的水没浇一分地,渠里的水却断流了哩。”

陆兆鸿听到这句话马上一惊:“怎么回事?只浇一分,怎么可能!”

他随即去了水渠现场,看到主渠的排水沟里早已断流,流出的水没浇五十平方米的土地。他的脑袋顿时懵了,这怎么可能呢!夏临泉也跟了过来,也是诧异:“难道是灞河水库的水不够用,断流了?”

康瑞军:“那怎么可能,设计的时候肯定算计够用,如果主渠的水满了,连土地都不能浇,就没水了,一年半的工程,耗费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这不是扯淡吗!”

远处有两个人影在晃动,陆兆鸿寻着人形走了过去,走进了才看清是柏世勇和柏世豪兄弟俩。柏世勇笑的眉飞色舞:“姑父,这水断的好哩,太好哩,如果供不来水,这渠就成废物哩,没用哩,我就可把大的骨殖入陵哩。”

柏世豪:“确定不通水了,管它妈什么农业学大寨项目统统毁掉,尽快把大,叔的骨殖埋葬。”

听着兄弟俩不入耳违心的话,陆兆鸿同时瞪了两人一眼,然后向村内走去。这种瞪视的眼神太明白不过:你敢,只要你俩敢来破坏,就有人敢来收拾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