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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浅浅闻言,笑得明媚,“兄长胆子小,嘴也笨,皇上怎么偏要为难他?”

柳易辰抱拳的手握得更紧,“回皇上与娘娘的话,娘娘自有皇上护佑,而姜姑娘……”

他的话语一顿,还侧头看了姜淑玉一眼,“往后她的安危便是末将的职责了!”

此言一出,姜太傅频频点头。

这桩婚事起初他也是不同意的,可是如今看来,敢冒大不韪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女儿,他不得不承认,柳易辰是个好的。

宇文煜听见柳易辰的话,脸上的神情也是略有柔和,不再看柳易辰,却也是轻轻点了下头。

他慢悠悠的将目光转到郑王爷身上,稍稍停留后看向他身侧的那人,“说的也没错,仅凭姜姑娘,确实是比不上长公主尊贵。”

群臣听见宇文煜的这句话,又是议论纷纷,细碎的交谈声从各处响起。

……仅凭姜姑娘……

皇上的意思,昭然若揭。

仅凭姜姑娘一人,自是不够尊贵。

可是姜姑娘如今是柳易辰未过门的妻子,柳易辰又是谁?

他的嫡亲妹妹此刻正在宇文煜的身侧坐着。

太和殿中,不管是朝臣还是嫔妃都是跪了一地,便只有柳浅浅是皇上亲自扶起来的,此刻除了皇上,也只有柳浅浅坐着,这其中的意味,还不够明显吗?

郑王爷身后那人眼睛一转,又要开口,“可是,皇上……贵妃娘娘虽然尊贵,但是长公主是仁孝皇帝的嫡亲女儿,也是大胤的公主,地位超然。”

柳浅浅听见他的话,轻声一笑,娇柔道,“皇上,臣妾听明白了,以臣妾的贵妃之位,并不能论以尊贵,自然也是不能作为姜姑娘的庇护。”

乍一听,柳浅浅的话颇为善解人意。

可是当众人再揣摩时,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宇文煜脸上的表情也是似笑非笑,像是等了这一刻颇久的模样,沉声应道,“哦?原来爱卿所言是此意,贵妃不说,朕倒有些没听明白。”

李嫔的视线最先变得怪异,前两次在后宫也好,宫宴也罢,皇上对着柳浅浅大多数时候都是直呼其名的,今日却连连唤作“贵妃”,如今又说贵妃之位不够尊贵。

柳浅浅的视线毫不避讳,越过众人落在说话的那人身上,嘴角微扬。

只见那人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拜了下去,“皇上息怒!贵妃娘娘息怒!微臣并非这个意思!”

眼看着这位大人被柳浅浅的一句话,就吓得乱了分寸,郑王爷也是怒其不争,他朝着一侧微微转了一下头。

其后又一位大人立刻领悟了郑王爷的意思,抢白道,“身份尊贵与否,姑且不论,罔顾礼法,欺君罔上便是死罪!”

郑王爷立刻便拜了下去,“如此重罪,实难容忍,请皇上按例处置姜姑娘!”

此言一出,好几个有心人没有任何迟疑,便出声附和着,“请皇上按例处置姜姑娘!”

人数不少,说话的声音也有参差。

柳浅浅坐在上面,目光肃穆,她从左到右看去,看的格外认真。

宇文煜听见朝臣请愿,低声一笑,身子稍稍前倾,一双眼睛盯着说话的那人,“欺君罔上确实是大罪,只是如若朕说,姜姑娘此番所作所为,都是朕准允的呢?”

他的眉目冷冽,眼神变得深邃,脸上的笑容也是缓缓淡去。

“如若朕说。”

“你们口中罔顾礼法的人是朕呢?”

朝臣哗然,继而又是四处响起了轻声交谈的声音,任谁也想不到,今日皇上居然要用自己的声誉作保,去护住他,去护住姜淑玉。

罔顾礼法,就算是皇上,今后也要受人诟病的。

姜太傅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他原本就是忠心的保皇党,在他心目中,就算全家都遭到牵连,也是不能让皇上声誉受损的。

在群臣议论之际,姜太傅提高了音量,“皇上仁慈!!”

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朝姜太傅看去。

“皇上仁慈,顾念与老臣昔日师生之情,愿以自身名声为老臣与小女作保,老臣已酿下大错,实在不敢牵连皇上!”

姜太傅的声音很重,每个字都咬在牙根上,言辞恳切,便是一派要牺牲自己维护皇上声誉的模样。

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抬了起来,竟是扶到了自己的官帽上,“这顶官帽,老臣戴了二十六年,已是足矣……”

朝臣都有些愣神,就听见姜太傅继续说道。

“今日老臣……”

“……自请辞官,所有罪责,一人承担,万不敢累及皇上声誉。”

周阁老原本悠闲的神色不复,眼睛眯成一条缝,神色也有变得微微肃穆。

他此刻的心情倒是与庄夏方才一般,假如皇上早些准允他们说话,场面又怎会到如此境界。

郑王爷却无所顾忌,今日只要皇上处置了姜太傅与姜淑玉,往后他们就可以借口,“削藩剥爵”是这种罔顾礼法之人所言,万万当不得真。

既然姜太傅要用自己换皇上声誉,他也是乐见其成。

郑王爷的脸上眼看就要露出喜色,便听见上座的柳浅浅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满是惋惜。

女子声音轻柔,入耳便是叫人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一般。

柳浅浅摇了摇头,竟是出声劝道,“姜太傅大义,本宫颇为动容,只是太傅位列三卿,尊荣无比,姜太傅果真要舍去?”

姜太傅听见柳浅浅的话,眉头一皱,颇为不认同的应道,“银钱、官职,皆是身外之物而已,一人之错,若是要皇上以声誉相护,老臣就算万死,都抵不上的。”

柳浅浅看了宇文煜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嘴角还有笑意,她便又想到先前在众人下跪之际,那个真正罔顾礼法的亲吻了。

她轻轻眨眼,脸颊微红,却又缓缓说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皇上说了罔顾礼法的人是他,那便只能是皇上,姜太傅又何必如此袒护呢?”

姜太傅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柳浅浅话里话外,丝毫没有偏帮皇上维护声誉的意思,难不成,真是此前姜淑玉要入宫为后的消息,惹恼了贵妃娘娘?

别说姜太傅不解,郑王爷也是迷糊。

不过郑王爷细细一想,也好,只要皇上自毁名声,昔日也难再提“削藩”的事情,他乐见其成,也不说话,由着事态发展。

姜太傅的眉头紧紧锁着,百思不得其解,话语之间也多了教导训斥的意味,“贵妃娘娘慎言,皇上声誉最为紧要,您身为皇上的妃子,便应该……”

“好了,”宇文煜出言打断了姜太傅的话语,神色也多了些不愉,“姜太傅,还是把你的官帽戴戴好吧。”

姜太傅听见皇上的语气不善,捧着官帽的两只手也有些僵硬,一时不知道该戴回去,还是继续捧着。

宇文煜的目光落到郑王爷的身上,声音低沉,只是话语中的冷意鲜明,叫人不寒而栗,“好好的一个宫宴,闹成这般。”

他的手指轻叩桌案。

“孙德权,请仁孝皇帝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