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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连告辞时,别人也忙起身告辞。田氏住在城东头,几个人结伴往西走,搜肠刮肚找话说。

忽然后面马蹄声得得,有人唤林夫人。流连正尴尬地要死,忙开心地招呼,“咦,狄平!你怎么在这里,做什么去了?”

狄平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后面跟着的亲兵,叫他先回去,别的人见狄平盔明甲亮,两随从也骑着马,估计是个惹不起的,便也趁机告辞。狄平扭了扭脖子,笑了笑,道:“我巡查防务呢。你倒自在,哪里去了?”

“我到田氏妈妈那里去了,算是回娘家吧!”狄平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不对吗?”

“对对对!对!大姨姐,改天给你拜年去!你给妹夫做顿好的吃吃呗!”

“好说!大忙人你哪天有空,我恭候大驾!”

“我哪天都有空儿,得看保叔,他比较忙。”

……

客人临转弯时回头望了一眼,流连还在和狄平谈笑风生。

狄平回了营房,保才恰好也在,难得闲暇,正闭目养神,泡了一壶茶,不凉不烫了。狄平抄起来咕咚咕咚灌下去,又去提了铜壶,续了沸水。

“保叔,你猜我在路上碰见谁了?”保才睁开眼,并没有去猜。狄平也没指望他猜,扯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手指叩叩桌面,“林夫人!林夫人到田氏那儿走亲戚,好几个男子陪着她在街上走。肯定是田氏的亲戚看上她了!我把他们赶走了!”

“哦。再嫁由身,那是她的事儿,你瞎操什么心?”保才淡淡地反问道。

狄平气得站起来又坐下,“保叔,你可别说你不想要她!”

“平儿,她是要给林探花守节的,她连仁王都不肯嫁,除非能替林珩昭雪申冤,……”

“大哥,那种鬼话你也信!仁王是个瘸子不说,还不肯给她正经名份,又没有什么情意,难怪她不肯!你不一样,你俩情投意合,她要守节,随她去,守呗!你还能护着她呢。好肥一块羊肉,不怕落到狗嘴里?”

保才无奈地搓搓脸,苦笑一声道:“姻缘的事,岂能强求!”

“保叔,你不强求,未必别人不强求,放州城里这么多兵,都是精壮汉子,狼多肉少,想女人想得眼红,万一有个不怕死的……”

保才沉默了,狄平说得都对,可是他拿什么与流连做夫妻?要她守一辈子活寡?她肯保才都不肯。狄平无语了,保才哪儿都好,只是缺了一个关键的物件儿,便做不成男人,有了心仪的女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到别人手里。

“成不成问问,万一她不嫌弃呢?总好过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吧!她叫你过去吃饭呢!我帮你探探口风?”狄平试探道。

“平儿,不要乱来,倘若事不成,连面也见不得了!”

狄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保才一会儿,无奈地叹口气,“你哪天过去吃饭,我派人给她送信儿。”

“啊?噢。初五吧,只有那天有空儿!”

“保叔,初五是个破日,谁初五串门儿?”

“没事儿,她向来不计较这个。一直到十五,都不会有空闲。过了十七,估计她那儿就开张了,没别的日子了。”

有人进来回事儿,这个话题就此搁下,保才又忙起来。

保才看见流连朝他跑来,投入他的怀中,仰脸笑着。保才大喜,紧紧拥住,低头吻住她花瓣一样的樱唇。流连环住他的脖子,忘情地吻他,保才褪去她的衣衫,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流连依然笑着看他,满面春色。保才急醒了,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夜深了,营房里静悄悄的。今天轮到狄平值宿,帐篷里只有他自己,保才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梦里的感觉那样的真切,那样的美好,又那样的可怕。

火盆中的火快熄了,保才起来加了几块炭,回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帐顶出神。柳娘子被林探花惯坏了,活得恣意,不过对外人还是很有分寸的。保才也可以像林珩一样惯着她,让她像野草一样舒着蔓儿长,自由自在的。可是,男欢女爱始终是他没办法给予的。柳娘子一向阔朗,保才甚至怀疑她与仁王就是一场交易,仁王老奸巨猾,不会干从井救人的傻事,所以她宁可来放州也不肯留下。至于那位柳掌柜,很显然她不稀罕他,她是不肯委屈自己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的。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舒舒服服的。狄平的话扰乱了保才的心,柳娘子是个要强的人不假,只是她到底是一个弱女子,倘若有人存心算计,她是抵不过的,她那个脾气,好钢针儿一般宁折不弯,保才翻个身,想起他们共同御敌的日子,柳娘子不会武功,面对强敌却从不退缩,抄家伙就上,过刚易折,很容易伤到自己,可是要她一辈子躲在男人身后,她又怎么肯!保才越想越头疼。

初五那日一早,狄平拎了两包点心,狄平拎了两盒干果来做客。流连果然没说什么破日不破日的,盛情款待,多是些费工夫的菜,甚至还有海参瑶柱和金钩,再加上芋头笋干,都是难得之物。

狄平夹了片雪白的荸荠细嚼,酸、辣、咸,再加上本身的清甜味,酥嫩爽口,狄平道:“还得是跟着保叔,能吃到好吃的。”保才在桌下踢了狄平一脚,笑道:“伙房里也买了荸荠,伙头军只会加了酱油红烧,简直是糟蹋东西!你这是怎么做的?”

流连笑道:“这个最简单了,芥末泡出辣水,加白醋冰糖盐,荸荠汆一下,投凉,切成厚片,泡一会儿就好了,很简单的。”

“难得你这份巧思,我想用藕这样做应该也可以。今年打算在城外开辟水田种水稻,再种些藕,荸荠,夏天可以看荷花,冬天也有鲜菜吃,省得白菜萝卜,萝卜白菜!倒胃口!”

流连眼一下子亮了,“是吗?那我敬你一杯,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开辟水田是保才的提议,他绝对不是因为流连见了藕满怀欢喜才动意的,就算是打死他,也是为了不荒废王爷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