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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蓝蓝的,万里无云,孤独的太阳斜倚山群,在黯淡的黄昏色里,像是一只抑郁的眼睛在偷窥着高大的泰安城。

泰安城还是那么的宽容,任凭小小的人儿在它身体里进进出出,整张脸却永远是干干净净的白,丝毫不见发怒的痕迹。

苏沫站在不远处遥望着,不自觉地忆起了第一次进城的时候。

那时候颜溪还在,白玉秋也还在,她们三在马车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很是自在惬意。

可自从进了这城后不久,颜溪就走了,几年后,她想要再次进城时,白玉秋也走了。

这城就似乎是她靠近不得想不得的存在,每当她的目的与其有所联系,就必将有一位亲朋好友祭天。

风声微微,曳来些许暖和的春草香气,绵柔柔的触感,像是一缕剪不断的思念。

身后的翠林正对着晴日招光而舞,晃出树树春光,以及一条缥缈的泉流,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红衣望着出神的苏沫,道:“主人,这就是泰安城?好像除了高,没有什么特别的。”

“嗯”

苏沫低眸应了一声,她看着怀里的白玉秋,伸手重新覆上本盖在白玉秋面庞上却被风吹折了的面纱。

然后,一步步走下碧油油的草坡,身上红衣飘飘,护着身下的白衣,像是半边红霞裹住白云在绿色的天空上行走;

也像是一人成军,缓慢的步子是一场场咄咄逼人的冲锋,高城死战不退,于是在她无情的冲锋下越来越矮小。

可刚来到门口,死气沉沉的高城忽然死而复生,再次变成了一个百丈巨兽,嘴里吐出数十个重甲守兵将她团团围住。

寸寸甲光在阳光的映射下,像是黑龙的鳞,生着深不见底的冰冷杀气,森寒的枪尖是黑龙的牙,包裹着苏沫,尖齿几乎刺进她的皮肤里。

“卑贱的兽人,你是哪家的奴隶,如此不懂规矩。”

“我命令你马上把那个臭死人给我丢了。”

“三,二,…”

“大人,既然她不听,不如先把她的衣服剥了,我们也顺便看看兽人的女人与我们的女人的区别。”

“来人,就地处死。”

“大人,这样的美人儿,杀了也挺可惜的,送去监牢也糟蹋了,不如赐予我们……。”

“哎呦呦,努嘴咬牙怒了?你想打我啊!可以啊,用你的胸来抽我啊。”

“别抽这小子,来,来抽我。”

“哈哈哈”

“哟哟,这眼睛瞪的,别以为皇帝陛下废除奴隶制你们就不是奴隶了,你们根本没有容身之地,只能乞求我们给你们一口饭吃,但想要饭…就得任劳任怨地做奴隶。”

“奴隶嘛,就是变成狗的狼,只有屈服才能活下去哦。如果你把衣服脱了,我就收你为我曹家的家婢,让他们放你通行。”

“ 不过你别以为当了家婢就能跟人一样,其实还是狗呢,只是换了一种叫法而已。”

“哈哈哈”

“都住嘴,按照规定,此女无证擅闯皇城,必须就地击杀,不过没说不能………”

………

士兵语气的轻蔑,路人叫嚣的嘈杂,在苏沫走近的瞬间涨满了城内城外。

这是愚昧给予他们的自信,亦是死亡铺下的陷阱。

而现在,正是死亡收获的时刻。

只见苏沫的裙摆似火般迎风一飘,远远地将四周都点燃。

美妙的燃烧声,有如阳光落地的颤响。

黑龙的牙于刹那融化,黑龙的甲顷刻熟成红色,奇异的肉香挥发出,像是炙烤了几个小时的美味,沁人心脾。

哀声一片,伴着扑火,打滚,燃烧,扭成一曲凄美的火红色音乐,引得红霞美人抱着白云微微一舞。

片刻的舞动里,她微笑了起来,如豪饮一泓甘泉,一场清风,一壶美酒那般畅快如意。

她淡淡望着舞动前的位置,那里已站了一个人,一个如箭般持着长枪从天而降的将军。

他也望着苏沫,眼神里带着不敢置信的恐惧,单手举起的枪在颤抖,另一只握着喉咙的手在流血,那是喉咙里渗出来的血。

枪突然掉在了地上,却是响了两下。

可尸体并没有倒下,撑着长枪堪堪直立,脖颈还呲了会儿血色烟火。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呢?

一只乌鸦站在尸体下的脑袋上,仰望着苏沫,眼神呆呆的,像是在思考。

苏沫俯视它道:“想说什么?”

乌鸦口吐人言,恭敬道:“主上说外面的人随你杀,只要气能消。”

苏沫道;“里面的呢?”

乌鸦道:“杀不得。”

苏沫道:“为什么?”

乌鸦道:“因为主上也在里面,不止是主上,我们都在里面。”

苏沫道:“你们背叛了我。”

乌鸦道:“不,我们都是效忠主上的,没有背叛一说。”

苏沫心凉道:“你再说一遍!”

乌鸦坚持道:“说多少遍都是这…”

它忽然住了嘴,因为它看见落下的一线阳光似是累了,忽然弯了弯腰,变成一条弧线,像刀一般削断了它的脖子,随后心虚地挺回笔直样。

回过神来时,它只能看见自己的无头倒影缓缓地压向自己。

苏沫呢喃道:“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的向着他,难道你们都受制于他?”

又来了一只乌鸦,它扑哧翅膀扑入火场,站在同类的尸体上道:“我们没有签过什么奴隶契约,我也不像玉麟那般是他的徒弟。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只因为有一样的理想,所以才跟随他。”

苏沫好笑道:“那你应该知道他已经违背了偷天的理想。”

乌鸦道:“我知道,但我相信他。”

苏沫气愤道:“你真的也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乌鸦道:“是你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苏沫瞪着眼,阳光又弯了弯腰。

乌鸦再飞来了一只,站在将军的尸体上,平视着苏沫,道:“主上说你什么时候气消,他就什么时候见你。”

苏沫看了眼怀里的白玉秋,咬着牙道:“气已经消了。”

乌鸦居然信了,回答道:“可还记得那个雪谷?”

雪谷!

苏沫的思绪坠入记忆的悲惨里,像是被冰冷的井水淹过鼻口,窒息得喘不上气来,过了很久才闷闷地道:“死也忘不掉。”

乌鸦道:“他就在那等你。”

苏沫道:“你不是说他在里面?”

乌鸦道:“如果你要继续杀人,他就会在里面等着,如果你不杀人,他就会去雪谷。”

苏沫瞪眼道:“骗子。”

乌鸦再次成为了尸体,但迟迟没有另一只乌鸦来顶替。

火焰渐渐熄去,只在地上留下一摊摊灰烬,被黄昏的风轻轻一吹,像是翻了一页书,竟直接从黄昏落入黑夜里。

乌鸦的尸体消失了,将军的尸体也消失了,只剩一座城门真实的矗立着,却是突然离得很远,约有百步的距离。

红衣从苏沫袖口探出半个脑袋,盯着不见的一切,惊讶道:“好精深的幻术。”

苏沫皱眉道:“不要怕,我们狐族最擅长的也是这个,虽然我没学过,但会类似的一种刀法,如果他要动手,我能在瞬间破了这幻境。”

红衣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