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毕可汗想要的是中原腹地的沃土。”
公孙武达的喉间像是塞着烧过的狼毒草根,每说一个字都伴随剧烈的喘息。
“他派使者到太原,说要‘借地种药’,还拿出用汉童骨髓炼制的‘噬月狼毒膏’当威胁。”
许褚的火云刀 “当啷” 砸在桌角,震得烛台上的羊油泼溅。
“种药?分明是要在咱们的土地上养毒!”
“秦国公当场应下了盟约。”
公孙武达的刀疤在烛光下扭曲成苦笑,他看着众人吃惊的目光继续讲述道。
“但他说,要先让突厥人看看,什么土地最适合狼毒花生长 。”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突厥人就必须带我们去看看狼毒花的原产地——白登山阴谷。 ”
岳飞的银枪尖挑起案上的狼毒花标本,淡紫色的花瓣在火光中蜷曲。
“所以你们这队人马扮成勘地使,带着所谓的‘金狼盟约’入突厥,实则是为了将白登山阴谷那漫山遍野的狼毒花都给毁了?”
“狼毒花遇火即爆,一旦引燃,方圆十里都会变成火海。”
公孙武达面容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岳飞竟然可以凭借这寥寥数语就推断出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
“不错,这就是秦国公真正的目的。”
他紧咬牙关,面色变得狰狞。
“我们计划在勘地时,以‘试土温’为由点燃艾草,只要火头窜进花田,就能烧穿突厥人的毒烟根基。”
“只要没了狼毒花,突厥人也就做不出那等歹毒的‘噬月狼毒膏’。”
“没了‘噬月狼毒膏’,以后就算与突厥正面开战,我们的胜率也能大上不少。”
“这计谋,倒是着实不错。”
伍子胥低声赞叹,手中药杵在石臼里捣出火星。
“但你们怎么确保漫山遍野的狼毒花可以被全部燃尽?”
“房道龄带着十二车‘唐王贡礼’,里面可全是裹着硫磺的毡子。”
公孙武达的眼神忽然飘向窗外,仿佛看见那个机灵的年轻人策马狂奔的背影。
“他会在关键时刻,用燧石点燃毡子,到时候……”
听闻此言,岳飞几人都沉默了。
这样一来,这支所谓护送盟约的小队就成了一支敢死队。
就算他们可以燃尽狼毒花, 也注定有去无回了。
看着眼前公孙武达的模样,岳飞又紧接着问道:“可是你们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错,我们百密一疏。”
公孙武达自嘲般笑道:“也许是我们终归太自信了。”
他的喉间溢出血沫,混着狼毒草的苦腥,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而后颤抖着抬起双手。
五指因长期被毒烟熏灼而蜷曲变形,掌心的老茧里嵌着细碎的硫磺颗粒 。
那是十二车贡礼的残痕,也是百骑玄甲军的未竟之志。
“接待我们的突厥将领叫阿史那骨都侯,鼻梁上穿戴着汉人贵族的和田玉坠。”
公孙武达的刀疤随着呼吸扯动,宛如一条正在蜕皮的毒蛇。
“我们都没想到,他会在半夜时分,偷偷检查我们所带的‘唐王贡礼’。”
“所以......他们发现了,也对你们动手了?”
杨再兴有些担忧地问道。
“是的,偷袭发生在子时三刻,突厥人足足召集了数千骑兵。”
公孙武达的眼神再次飘向窗外,盯着那一轮残月,仿佛看见那一日的月光如何将黑甲染成铁灰色。
“阿史那骨都侯把我们的战马拴在一起,说是要让我们的马尝一尝突厥的豆子。”
“可我们不知道的是,所有喂给战马吃的草料都掺了剧毒。”
许褚的火云刀重重顿在青砖上,咬着牙道。
“所以,你们所有的战马都被毒死了?”
“不错,我们的战马没有倒在冲锋的路上,就被这么轻易毒死了。”
“你们没有战马,怎么突围?”
“我们只能用马槊当拐杖,用狼卫的尸首当盾牌。”
公孙武达抬起右腿,膝盖处的皮肉深里还嵌着一块铠甲碎片。
“听见战马死前的嘶吼声,我们就发现了。”
“可没了战马,百骑玄甲军只能在地上用马槊对抗突厥的骑兵。”
“那一夜,兄弟们个个奋勇,但人数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公孙武达捏紧拳头,似是不忍再说。
“看着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独孤兄果断带着右营弟兄组成人墙,想要拖延时间,让我们趁机突围。”
“我不知道右营弟兄最终能活下来几个,我只记得在最后关头,独孤兄还将玄甲军的战旗交给我。”
“他告诉我,只要战旗还在,玄甲军就没败。”
闻言,夏鲁奇的后背撞上土墙,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他突然想起裴元峥曾经在大军誓师时说的话。
“当你们退无可退时,就把军旗插在血泊里,让敌人知道,汉家儿郎的背后,是万里山河。”
“还有房道龄,他为了吸引敌人,就抱着硫磺毡子往风口跑,边跑边喊‘弟兄们,随我焚天’!”
公孙武达的声音突然哽咽。
“阿史那骨都侯的狼头箭射中他后背时,他手里的燧石才刚擦出火星。”
伍子胥的药杵 “当啷” 掉进石臼。
他可以想象,当时这百骑玄甲军,面对的是怎样的场面。
岳飞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们百骑,几乎全军覆没?”
听到这话,公孙武达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开始猛地捶击自己胸口。
“都是我没用,独孤兄、房道龄还有这么多兄弟拼死拦住敌人,让我突围。”
“可我最终还是在沙漠里迷了路。”
“后来......”
夏鲁奇挑了挑眉,接过话道:“后来你被苍狼群追上了?”
公孙武达含泪点了点头。
“不错,我们一行八人,在沙漠之中快要渴死的时候,被苍狼群轻松俘虏了。”
“我连提刀反抗都做不到,就被他们装进了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