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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实力很重要。

而实力,基础就是人。

顾瑾有意以收徒增强实力,待灾民的雪球越滚越大,才能应对接下来更加严峻的挑战。

且事态如果继续升级,到那时不止同阶层的平民,只怕富户也难逃此劫。

富户们要想从群情激愤的灾民手中逃生,除非与官府合作。

但亳县的县令候毅,可不是个好官。

此人一心想往上爬,定会趁此机会大肆敛财。

等灾情过后,他或许还会利用镇压灾民这等事升迁。

顾瑾没有猜错。

随着形势越来越严峻,事态也瞬息万变。

在官府的镇压下,侥幸逃生的人三五成群结集,在亳县到处杀人放火。

他们将满腔怒火与委屈还有对死亡的恐惧,发泄在亳县别的平民身上。

――既然我们不能活,那大家都别活!

灾民们四处抢劫杀人。

候毅却根本没有出手。

他在等。

等那些富户登门。

果不其然。

只过了两日,亳县留下的富户便联合上书,恳请他出兵剿匪。

随行附带的,是几箱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候毅这才命衙役带人将闹得最凶的两伙人抓捕归案,顺手用这两伙人的人头警告灾民。

你们抢可以,但不准惊扰富人区,否则,五马分尸。

官府发布的告示,很快就传遍整个亳县。

听到消息,住月提巷巷尾的袁天冬快急死了。

那时为了躲避异鬼,他特意藏身平民区。

现在灾民暴动,逮着普通老百姓抢,平民区不安全,反而富人区有官府保护!

真是风水轮流转,世事无常事事常。

袁天冬像无头苍蝇,在房子里乱转。

他富人区有房子。

问题是,已经被烧了啊!!

完了。

完了。

现在是去无可去了!

他左思右想,在死亡之神的威胁下,咬着牙往候毅府中送了大半个家身。

终于换来一个借住在知县府上的机会。

临去前,他特意派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前往李家报信。

要李家千万小心,不要与暴民起冲突。

顾瑾回了一句相同的话。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

灾民群中,如果出现几个有智慧的又有想法的人,他们或许会像鹤城那帮人,专杀富户与官员。

――然后坐等朝廷招安,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乱世之中,人命最不值钱。

但也最值钱。

官员可以借用镇压反贼的口号大肆收割人命,然后给自己加官晋爵。

而真正的起义人士,也可以用普通人的命,富人的命,官员的命,将自己推上青云路。

顾瑾和她的家人夹在其中,如果不能变得强大,那就只能成为双方的垫脚石。

白骨层层叠叠堆砌成台阶,用血肉之躯,送那些人直往权利顶层。

亳县依旧一片死寂。

但不安的气氛,在上空涌动。

所有人脑海里的那根线都扯得绷紧,生怕死亡的镰刀落在自己头上。

宋清琅拢着袖子,躲在背风处,冻得鼻涕直流。

他旁边还蹲着几个瘦小的少年,哆哆嗦嗦靠在一起取暖。

“琅哥儿,你想好了没,我们要打劫那户人家吗?”康宝儿小声问。

宋清琅犹豫不决。

那户人家他踩点踩了好几天。

具体有几人,他不知。

因为里面的人很警惕,他不敢就近偷窥,只能从声音辨别。

不过,虽然没有看到院里的人,但从声音,可以得知孩子就占了多半,青壮年似乎只有两人。

――搞一搞,也许能抢到粮食!

只是,那家子老幼妇孺,抢了他们的粮食,只怕那些孩子也活不下去。

见宋清琅一直没有回话,康宝儿不耐烦了。

他提高声音问道:“琅哥儿,和你说话呢,怎么不吱声?”

宋清琅回过神,支支吾吾说道:“要不还是算了,我看他们一家也不富裕,换一家得了。”

康宝儿气笑了:“琅哥儿,你就是心软。”

“再说了,那富贵人家,我们能抢的过吗?他们家家户户可都有护院的呢。”

“以他们的身手,拎我们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根本打不赢好吧。”

“但那户人家就不同了。”

“孩子多,大人少,成年男子你说只有两人,我们一伙十八人,打两个,那不是绰绰有余。”

康宝儿说完,捅了下身旁装哑巴的木溪鹤:“小鹤,你倒是说句话啊。”

木溪鹤:“……”

说什么呢?

澜城被攻破前,他就逃到了亳县。

期间他也在药材铺打过零工,攒了一点点钱,但是随着战事越来越凶险,亳县药材生意一落千丈。

饭都吃不起了,谁还看病呢。

所以,木溪鹤失业了。

再后来,粮价一天一个价,他积攒了那一点点钱,十几天就花完了。

迫不得已,木溪鹤只能再次沦为乞丐。

每日与同伴翻找大户人家丢弃的饭菜,以此为生。

但雪灾来临后,大户人家也缩衣紧食,他们有时候好几天都找不到吃的。

只能抓阴沟里的老鼠和各种虫子充饥。

现在天气冷,老鼠和虫子藏得深,他们抓一只老鼠,得费很多工夫。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1

木溪鹤也想当一个知礼节知荣辱之人,他也不想失去木府贵公子的风骨……

但是,为了生存,他只能与人抢食,也只能为了一块馒头砸破别人的脑袋。

现在,为了活着,再当一次强盗又有何不可!

他定定神,坚定说道:“我觉得能行。”

宋清琅愣了下,半晌后才说道:“那你们去罢,我下不了手。”

康宝儿冷笑:“你不去,那我们抢到的粮食,不会分你一粒。”

宋清琅小声嘀咕:“我知道。”

康宝儿:“所以,你是准备饿死么?”

宋清琅硬着头皮回道:“死便死,那院子里那么多孩子,抢他们的粮,我做不到。”

康宝儿急死了:“你这个死脑筋,我们又不是把他们的粮食都抢完,就拿一点点,对,拿个百十来斤,等天气暖和了,想办法再还给他们。”

宋清琅惊讶道:“你拿什么还?”

康宝儿:“开春后,灾情结束,总有零工可以打,到时候攒了钱,给他们钱就是了。”

几个孩子躲在土地庙密谋抢劫,角落里睡在稻草堆里的人听到后嗤笑一声。

打退两波进攻土地庙的灾民,还真以为自己身手了得。

要不是他暗中出手相助,只怕早已落入别人腹中。

倒是纵得他们恶胆,反过来想去抢劫别人了!

罢罢罢,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男人翻了一个身,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