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吴律法论,民间私藏甲胄是为大罪,尤其是铁甲。
孙铁匠现在改名叫孙铁锅,他们这些匠人接待的客户主要是寻常百姓,不管学成的手艺如何,平日里打锅铲、锄头,甚至自恃艺高铸剑都无妨,唯独不能制作甲胄。
北征将官这一批“吉金甲”,是白湛走了并州兵器坊的后门,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稀有装备”。
相较于铁,民间对于青铜的限制更为宽松,但能否以青铜为原料打造甲胄,律例中并未有明确的条文规定。
不过即便不是金属甲,次一等的皮甲在民间亦是少见。
祝明月进一步解释,“就是给我们造鎏金首饰的铺子。”
女眷之间的交际,衣裳首饰向来是热门话题。最近几年更是开发出了一个全新的分支——鎏金首饰。
白秀然等人用金饰制敌是迫于无奈,林婉婉在齐王府用金簪划喉则是实战中的一次精彩运用。
起初,她们尝试将整支簪子都施以鎏金工艺,如今想来是走了弯路。
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是隐藏在发丝间的簪体,至于簪头的样式随心所欲,玉石、宝石、金银饰、绒花,皆可成为点缀。
如此一来更加隐秘,谁能分辨出满头首饰中,哪一支是暗藏杀机的武器?是夫人娘子们赏人时,绝不会轻易取下的那一支。
段晓棠明白祝明月的意图,“你是说,把盔甲当首饰做?”
祝明月反问一句,“不然呢!”
“礼仪性的东西,自然是怎么华丽怎么来,要不要再给你镶嵌几颗宝石?”
段晓棠连忙摆手笑道,“不必了。”
她怀疑无宝石的朴素版本她都穿不出去,只能收藏。
祝明月轻轻抿了一口殷红的葡萄酒,姿态慵懒而惬意,“你在外头辛苦大半年,这副‘金甲’全当我们凑份子犒劳你的礼物。”
有闲情逸致的时候,不光想打扮自己,还想打扮小伙伴。
段晓棠筷子一顿,“这就不必了吧!”
祝明月俏皮地歪着头,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你以为能有几个钱?”
“若复刻那只猴子的装扮,恐怕工钱比料钱还高些。”
不愧是在哪个游戏里,都是最低等级、不值钱的青铜。
赵璎珞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问道:“猴子?”
林婉婉忙不迭地解释,“是我们家乡信奉的一位神只。”
赵璎珞轻轻点头,手上剥虾的动作不停,“哦!”
她并不觉得意外,许多时下流传于世的神仙,都是以动物形象示人。
段晓棠坦然接受小伙伴的好意,并且私下怀疑她们只是童心未泯,想要重温儿时打扮芭比娃娃的乐趣。
林婉婉对一切新鲜事物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宫宴怎么样?”
她并不询问大朝会上的情况,因为通过各种途径,她们早已有所了解。
从前无论是段晓棠的职级,还是祝明月、林婉婉的身份,都不够格参加宫宴。
因此,林婉婉对于旁人口中盛大而辉煌的宫宴充满了好奇,想要知道它是否名副其实。
段晓棠扒拉了两口清脆小菜,然后用堪称刻薄的言语形容。“食材、餐具堪称顶尖,滋味嘛,冷菜淡酒,相当一般。”
别管旁人在宫宴上图什么,段晓棠就是单纯去吃饭的,首要看重的自然是饭食的味道。
综合评判下来,或许还不如以前在酒店吃过的婚宴。
林婉婉摇头晃脑地感慨一句,“唉,光禄寺的茶汤!”
太医署的药方也快朝着既定的方向进化了。
林婉婉接触到的大吴太医手里都有两把刷子,但被一番折腾下来,想来日后看病开方会将自保放在前头。
一想到这儿,林婉婉的心情瞬间有些低落,急需一些有趣的事情来振奋精神,“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段晓棠若有所思道:“父子局算吗?”
林婉婉眨巴眨巴眼睛,“谁父谁子?”
段晓棠意味深长地说道:“大朝会上,见到了尉迟八郎的生父。”
屋里除了段晓棠和林婉婉,其他人都没见过尉迟野。但父亲就是父亲,特意用生父指代,显然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
赵璎珞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
段晓棠将自己打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感慨道:“以前他对幽州意见颇多,我们都以为是地域矛盾!”
这种话题可比朝堂风云有趣多了,戚兰娘问道:“他们真的很像吗?”
段晓棠不紧不慢地将剥好的虾肉放进蘸料里,语气笃定,“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人有相似,但两人的表现着实称不上“清白”。
赵璎珞顾不上剥虾了,连忙问道:“相认了吗?”
戚兰娘紧接着说道:“如果相认的话,后续很麻烦。”
两人都出仕为官,要顾及仕途前程、朝堂非议,还有亲戚伦理的纠葛。
哪怕周围没有旁人,段晓棠依旧压低了声音,“温六说,南衙应卯的时候,两人隔着人海见了一面,但什么话都没说。”
“看尉迟八郎的态度,没有半点孺慕之思。”这是温茂瑞的原话。
换言之,爹是否打算认儿子不得而知,但儿子显然是没打算认爹的。
赵璎珞不屑道:“抛妻弃子二十年,白得一大胖儿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林婉婉轻咳两声,纠正道:“尉迟八郎不白也不胖,人家是个黑皮小哥。”
戚兰娘想得宽些,“他若是认了,怎么和母家、并州大营交代?”
说到这儿,段晓棠赶忙插播一条八卦,“他不是在田庄长大的吗?今天我才听长生说起,那座田庄一直在他名下。”
外人以为尉迟野是在田庄自生自灭,实际上是高门大户的公子,每天都在自己少则几十多则几百亩的庄园里醒来。
祝明月心领神会,“他生母留给他的?”
段晓棠埋头品尝着鲜美的虾仁,含糊应道:“应该是。”
时下大家族不推崇分家析产,如果是尉迟氏的产业,顶多是心照不宣地承诺,收养尉迟野的舅舅去世后,这个从小长大的田庄划拨他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