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兴仑端坐在椅子上,眼神犀利,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轻言细语,不急不躁。
每一句都点在关键之处,瞬间揭开问题的表象,直抵核心。
不仅有过人的智慧,还有一份沉稳与果断。
胆气之足,能力之强,口才之了得,令人不禁为之叹服。
江景辰轻拍手掌,夸赞道:“不愧是能得沈相倚重的亲信谋士,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宋砚闻言,眼中露出些许笑意,暗自嘀咕道:一本书读十年,且还读不完,这分量似乎也不重啊!
费兴仑连称“不敢”,客套一番之后,笑问道:“如此说来,江大人是答应了?”
江景辰并未立刻回答,故作一番为难,方才开口道:“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决定,且容我再仔细考虑些时间。”
费兴仑本就没想过能够轻易成事,当下也不逼迫,点头道:“关乎生死,的确该再三思量,只不过事情拖得越久变数越多,望大人能够早日做决定。”
距离一月之期已经过去半月,也就是说最多只能够在地方上再待七日。
江景辰心中有数,笑了笑,转言道:“方才听你说圣上潜邸之时有四大隐卫,另外两人是谁?”
既然提及此事,费兴仑也不打算隐瞒。
“张甲臣,大人是知道的,方才听大人所言,已是抓到了丁卫,剩下的丙卫早年前就已经牺牲,至于最后一名隐卫,他就是万象阁主赵乙信。”
江景辰着实有些震惊和疑惑。
他大概猜得到万象阁能够盘踞京城,背后多半是有朝堂官员作依仗。
万万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当今圣上!
费兴仑紧跟着又道:“江大人有所不知,万象阁乃是圣上未登基之前,在几位辅臣的帮助下建立的江湖势力。”
江景辰故作惊疑,询问道:“几位辅臣都有谁?”
费兴仑回答道:“以庞相为首,另有内侍省张将军,秘书省朱大人,以及大长公主殿下。”
庞妙诚,张甲臣,朱全章,这三人倒是不令人意外。
崇宁大长公主居然也掺和其中?
江景辰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面上不动声色,狐疑道:“居然没有沈相?”
费兴仑解释道:“当年,庞相与江湖势力接触较多,故而是为最适合的人选。”
江景辰忽然想起曾经的天下第一大盐帮的覆灭,似乎就与庞妙诚有所干系。
沈廷知、庞妙诚、杜沛良,三人各有长处,相互配合,亲密无间,犹如一体。
不得不说,圣上的确是眼光独到,选择此三人辅佐江山。
当初亲手提拔上重权高位之人,本该是帝王最强佐臣,不曾想却变成了前进的最大障碍。
圣上想必也没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吧!
今日之因,明日之果。
一切冥冥中似乎早已注定。
江景辰感慨之余,心中越发担忧,思绪转动间,试探道:“万象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并不好解释,费兴仑沉思良久,缓缓开口讲述起有关万象阁的发展史。
起初,并没有万象阁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几位辅臣牵头,重金召集了一些江湖人士。
他们存在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帮助圣上对付其余几位皇子。
直至圣上坐稳储君之位,方才亲笔赐以“万象”为名。
江景辰静静听完,多是些无关紧要之事,没有什么重点。
费兴仑说完从前之后,开始说起现今。
“圣上刚登基之初,万象阁得到了极大的支持和发展,很快便成为京城中最大的情报组织,但问题也随之出现......”
人多了,投入也变大。
圣上乃一国之君,不可能花费精力去管一个江湖势力。
庞妙诚与朱全章先后入主政事堂,所商议皆为国家大事,同样无暇理会万象阁。
崇宁大长公主最是清闲,本该为最合适人选,奈何看不上区区万象阁,懒得为这事操心。
于是,圣上便将万象阁交给了四隐卫之一的赵乙信。
由暗转明,直接坐上万象阁主的位置,心态上难免有所变化。
刚开始并不明显,直到赵乙信发现,圣上国事繁忙,根本无心顾及万象阁,之后便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言及此处,费兴仑面露惋惜,轻叹道:“人的野心,会随着地位升高,从而不断变大,一旦超出自身能力,便会因此招来大祸。”
江景辰若有所思,顺势接口道:“什么样的大祸?”
费兴仑摇头道:“具体之事,在下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赵乙信已经多年不曾出现,万象阁一应事务,皆有副阁主操持。”
江景辰心中微动,追问道:“万象阁副阁主是沈相的人?”
费兴仑摇头道:“对,也不对,副阁主乃是庞相的人。”
此言一出,颇有一种“三相一体,不分彼此”的意思。
于皇子而言,万象阁当为一大助力。
于圣上而言,万象阁可有可无。
万象阁还是那个万象阁,但圣上早已不是当年的圣上。
至今还能存在已是大幸之事!
江景辰心中担忧不减,稍作犹豫,问出关键所在。
“万象阁副阁主是谁?听命于圣上,还是听命于三位相爷?”
“江大人觉得呢?”
费兴仑不答反问。
明面上肯定听命于圣上,至于暗地里到底谁说了算,还真说不准。
江景辰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件事情,转问道:“如你所言,抓了刺客,我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此事又当如何解决?”
费兴仑心中早有应对,直言道:“归京走水路,沿途有不少险滩,常年有船只沉没,淹死之人不在少数......”
闻言,江景辰皱起眉头,沉声打断道:“他们皆死,唯我独活,圣上面前如何说得过去?”
费兴仑微微一笑,宽慰道:“天灾面前,人力无所施为。江大人得天庇佑,沉船后被渔民所救,又何说不过去?”
江景辰摇头道:“我能被救,他们就不能吗?”
费兴仑见状,收敛神情,正色道:“世间之事,哪有万全?到时只需做些手脚,保证百骑落水必死,无有证据之下,圣上也说不得什么。”
江景辰当即讥讽道:“你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响亮,所有的风险都由我来承担,你们家沈相毫不费力,稳坐高台,是不是太轻松了些?”
费兴仑面无愧色,坦然道:“沉船夺命之事交由在下来做,如此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蹦跶不脱。”
是交给他来做,而不是沈相安排。
这手文字游戏玩的,真是将旁人当做傻子。
江景辰瞬间沉下脸色,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嗤笑道:“你什么身份,也配跟我绑在一块?”
费兴仑不气不恼,神情依旧平静,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开口道:“在下自然不配,这一份是相爷亲笔信,江大人请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