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崇仁坊府邸之后,江景辰便收到了最新的消息:吴王世子当街遇刺身亡,凶徒五人,为首者昔日国子监学子陈文佑。
这一日,京城的天开始变了。
刑部、京兆府、以及南北衙禁卫军主将纷纷被传召进宫。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大街上遍布禁卫军、衙差到处搜捕重犯,衙门张贴海捕公文,吴王府更是挂出三十万贯悬赏。
这一天,京城里的百姓议论疯了。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吴王世子身亡之事,当年吴王府那位丫鬟的事情再次被翻了出来。
有人说:“吴王世子罪有应得。”
也有人说:“陈文佑隐忍多年,为妹报仇雪恨,当是一条好汉。”
更多的人则是在说:“陈文佑胆大包天,与绿林匪盗勾结,杀吴王世子事小,怕是会有更大的阴谋。”
总之,有人的地方,都在议论此事,众说纷纭,无人再谈起江棋韵的死。
江鸠将具体行动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那陈文佑是个心狠的,往吴王世子心口连捅了五刀,更是当街大喊其妹之名,声泪俱下悲呼让其可以安息了。”
青玉疑惑道:“他这么干,就不怕他妹妹被人挖坟掘墓鞭尸吗?”
江鸠回答道:“早在陈文佑入京之前,咱们的人就已经帮着他把妹妹的坟移到无人所知之处,这点完全不需要担心。”
江景辰询问道:“人都安排妥当了?”
江鸠应声道:“除了陈文佑之外,所有相关人员都已经撤出京城,如今正在赶往江南道的路上。”
除了陈文佑主动解开黑布显露真容之外,其余皆是蒙面,只要顺利出城,再想抓捕便如同大海捞针。
江景辰眉间微蹙,追问道:“我不是说过让所有人都撤离吗?陈文佑是怎么回事?”
江鸠解释道:“这是我与青瑶姑娘共同商议之后的决定,陈文佑既然露了面,那就不在适合去到江南,倒不是担心去了之后会带来麻烦,而是考虑到之后或许还需要陈文佑出面,江南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太过浪费时间。”
江景辰稍稍缓了些语气,紧跟着询问道:“你们将陈文佑安排在何处?”
江鸠回答道:“送去了京城百里之外的乡下,那里地处偏僻,附近一条河道能够直通大江,咱们的人事先打点好了一切,明面上的身份不会有差错,另有水路两地来回切换,不怕官府的人能够查得到。”
顿了顿,接跟着说道:“我已经让人传了话出去,与陈文佑一起的是虎狼山的一伙山贼,那里的地形易守难攻,当地官府围剿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以至于那伙山贼越发嚣张,时常下山祸害乡里,若能借此将其除去,也算是为百姓谋福了。”
事情涉及到一位皇族,再难攻的山也会在大周军队之下被踏平,那伙山贼必定会因此覆灭,周遭百姓往后无须在担心匪患。
想想也是有些可笑,若非牵扯到吴王世子之事,那伙山贼怕还是会高枕无忧,百姓不知还会受到多久的侵害。
同样是命,有些人生来高人一等,有些人则命如草芥,这是时代的桎梏,非人力可以改变。
江景辰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觉悟,更没有以天下百姓为先的高尚品德,但在力所能及、且不影响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十分乐意帮这一把。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既然是青瑶与江鸠商议之后的最终觉得,他也不打算再多深思,转言道:“吴王府拿出三十万贯悬赏,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串天文数字,动心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财帛动人心,唯有以命震慑,该谨慎时不可张扬,该狠心时绝不可心慈手软。”
一个无品无级乡间里正,就能够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足以说明大周朝官员的不作为,以及寻常普通百姓的愚昧怕事、胆小懦弱,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才是百姓常态,太过理想主义化的事情不会出现在大周朝。
说得直白一些:出了京城,说是到了法外之地也不为过。
大周朝的外放官员对于政绩之事,多数人都是秉持着:好事宣扬,坏事隐瞒,如此态度,得利的自然就是那些视律法如无物的法外狂徒。
江鸠慢慢咀嚼着公子话里的意思,回过神之后,回答道:“公子放心,事先我已传信给师父,有他在外照应,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因吴王世子之死,京城已经开始戒严,贸然派人外出反倒会多生事端,江景辰想着以苗老三的本事,当年能护得住江鸠平安,而今护住陈文佑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京城戒严,满街都是禁军和衙门官差,告诉你手底下的人,这段时间做事都注意着些。”
“我挑选的手下都是京城人士,有些还是衙门里的‘常客’,若是过于沉浸反倒生疑,我倒是觉得可以趁这个机会,多收集一些咱们需要的信息,比如说吴王府......公子以为如何?”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可眼下吴王府显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江景辰否决了这项提议,叮嘱道:“吴王府不是仅靠一些小道消息就能够扳倒的,他才死了儿子,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你的人若是得用,那就应该放到合适的位置,上次不是交代你先查黎翀吗?才夸过你会用人,越是关键的时刻越不能犯迷糊。”
话中没有半点指责之意,但江鸠还是面露羞愧,歉然道:“怪我糊涂,让公子失望了。”
江景辰摆了摆手,开口道:“你为我办事至今,没有一件令我失望,我相信以后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江鸠肃然道:“必不负公子信任。”
吴王世子之死,除了引发全城动荡,也让吴王这位沉寂了许久的一等亲王动了起来,首先便是三进宫中,求了圣上之后,再求贵太妃,紧跟着求皇太后。
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多年不上朝的吴王忽然出现在朝廷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声泪俱下哭求圣上允其带兵亲自捉拿凶手。
圣上许是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并未思考太久便允了吴王所求,不仅如此,最后更是派出一队禁卫军协助吴王缉拿凶手。
也就是在此事之后的第三天,威远侯当朝上了请罪折子,称因私废公,耽误缉凶之事,恳请圣上免去刑部尚书一职,并废去次子江景昭世子之位。
圣上以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为由,只允废除江景昭世子之位,对威远侯并未有任何实质惩罚。
当时同样身在朝堂的江景辰听后并未觉得欣喜,暗自在心中感叹道:搜肠刮肚在圣上面前说了那么多,结果仅仅只废了江景昭的世子之位,可见搬弄是非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