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苒没有告诉陈星辰关于牛蛋的事情,陈稷尊重她的决定,因此没有把话直说。
今日他们回来的时候,牛蛋的尸身已经被查验过了,但洛小苒不想让牛蛋残缺着下葬,所以燕王府上下都在寻找他的双脚脚趾和被削掉的一截小腿。
折腾了一大通,最后在池塘里找到了,或许是里面的锦鲤被陈星辰和李恒喂的太饱,所以没怎么啃食牛蛋的残肢。
而后,仵作将其缝了回去,牛蛋……终于是完整的了。
洛小苒对着陈稷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她低头看向紧紧握住自己手掌的小手,一咬牙,把手抽了出来。
“辰儿,姐姐要走了,家里还有事情等着姐姐去处理。”
陈星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洛小苒要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他赌气似的又抓住了洛小苒的手,紧紧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辰儿听话,在这里好好的,姐姐抽出空再来看你。”
洛小苒再次将手抽了出来,然后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姐姐!”
背后,陈星辰嘶哑呐喊。
洛小苒没有转身。
“辰儿,我们洛家家训是什么?”
“不可以耽误正事。”
“你还记得,姐姐很高兴,现在……姐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不能一直陪着你。”
洛小苒说这话的时候,真想把自己一刀劈成两半啊!
一半留在这陪着辰儿,一半带着牛蛋回河西村安葬。
“可是家训也说,不能一直哭不停,姐姐之前让我可以一直哭,是姐姐先违反了家训。”
陈星辰抽噎着,眼睛里满是执拗,张着小嘴与洛小苒辩论起来。
洛小苒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有转身,只是淡淡扔下一句:
“那就再在家训里加一条,洛家家训不限制家主。”
撂下这句话,洛小苒问陈稷借了辆马车,带着牛蛋,头也不回地出了燕王府。
……
安若寺,庆仪长公主斋房。
朱颜领着一身黑衣的兰铮走了进来。
“公主,属下已成功击杀陈星辰和李恒,过程中慧能有意阻止,被属下重伤。”
兰铮是陈令仪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听到他回禀陈星辰已死,陈令仪久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不过,慧能的背叛,还是令她很是不悦。
“为何不直接杀了慧能?”
“此次前往燕王府,慧能也带了众多手下,属下怕与其打起来,会在现场留下诸多破绽,便先带着自己手下的人退了出来。”
朱颜接着兰铮的话道:“探子来报,兰铮和慧能退出燕王府后,洛小苒和燕王殿下也先后赶到,不久又一起来了安若寺,现在正在慧能的斋房内,不知在说些什么。”
“洛小苒?”陈令仪的美目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火苗。
“怎么又是她!她为何会去燕王府?在安若寺坏了我的好事不算,现在还和小叔叔纠缠不清!还真是碍眼!”
见到陈令仪又要动怒,朱颜小声劝慰道:
“那洛小苒不过一介村妇,公主何须将她放在眼里?
如今,陈星辰已死,公主心病可消。
至于白贵妃……正好可以将事情推到洛小苒身上,想必皇后娘娘也会理解公主的。”
……
回河西村的路上,洛小苒回想起自己离开前,问陈稷的那个问题。
“殿下,去找慧能之前,您告诉过我,陈令仪不会把牛蛋牵扯进来,但慧能却说是陈令仪手下的探子将牛蛋的尸体带到了燕王府。
您的推论基于对陈令仪的了解之上,慧能的说辞则立足于陈令仪对我的报复,您说我该相信谁呢?”
洛小苒面无表情地驾着马车,时不时掀开马车门帘,看一眼牛蛋,也只有那个时候,她的眼神才会变得柔和一些,等转过头往前看的时候,眼睛里又是一团死寂。
两种相悖的说法,显然慧能的话更能取信于人。
先不说洛小苒一开始也认定是自己得罪了陈令仪,这才连累牛蛋丧命,就是看在慧能一番话是临死前说的,那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
但若偏偏陈稷的推论才是真的呢?偏偏陈令仪根本没有把牛蛋牵扯进来呢?那又是谁把牛蛋带去燕王府的?
几乎是慧能。
不过,现在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慧能已经死了,人死事消,她也做不出来什么鞭尸的行为,除非牛蛋能活过来。
若慧能真有什么罪孽,那就到地下去忏悔吧!
况且,牛蛋死在燕王府血案里,而一手炮制血案的人还活的好好的呢~~
洛小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她的双手死死握着马车的缰绳,直到掌指关节处传来微微的刺痛感,才将手掌微微放松了些。
……
洛小苒将牛蛋埋在了包包山一处长满野花的地方,她和杜空青来山上寻草药的时候都会经过这里。
此处是个美丽安静的地方,牛蛋在这里可以睡的很好。
关于牛蛋之死,对内对外,洛小苒一律只说是夜里发了急症,她带着去看了大夫,结果没有救回来。
这噩耗无疑是对刚刚被云胡唤起生的希望的秋娘,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小星辰走后,秋娘把之前放在他身上的心思全数转移到了牛蛋身上,相当于在牛蛋身上投入了两份精力。
后来出了唐天那事,秋娘应激反应之下,有了死的念头。
牛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每天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秋娘门前,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守着秋娘,直到洛小苒把他叫走才作罢。
这样一个好孩子,突然就没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秋娘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了般,一个趔趄晕了过去,洛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吉婶一边招呼女儿如意一起把秋娘往屋子里抬,一边眼泪哗哗往下流,这个经历过逃荒和丧子等人世间近乎最凄惨事情的老人,还是忍不住为朝夕相处的少爷之死伤心不已。
“怎么突然就没了?牛蛋少爷还这么小,老天爷不开眼啊……”
如意也跟着她娘一起哭,祥叔的脊背好像一瞬间也弯曲了不少,他的嘴唇上下开合,微微抖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双像李恒一般深深凹陷的眼窝,渐渐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