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刚想下去,这狗奴才就站了起来,若是臣妾当时已经将脚踩在他背上,一定会摔倒的。”
白贵妃生了一张如银盘的圆脸,浓眉杏眼,相貌不俗。
此刻,她一边护着已经显怀的肚子,一边向天启帝告状,脸上又惊又怒。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小太监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赶忙磕头求饶。
“奴才不知道贵妃娘娘也在龙辇之内,求皇上饶恕奴才吧!”
“来人!”天启帝冷冷瞥了小太监一眼,“将他带下去审一审,问清楚有无人指使?”
“皇上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奴才真的不知贵妃娘娘在龙辇里。”
无视小太监的求饶,两名侍卫司的侍卫领命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他就要下去。
“且慢!”
庆仪长公主陈令仪缓缓上前,先是看了一眼白贵妃,这才对着天启帝道:
“参见皇上!”
“皇姐不必多礼!”
“谢皇上!”
“皇上,按制龙辇只有皇上能坐,这小太监一定不知道白贵妃也在龙辇内,所以才按照规矩起身退到龙辇后面。
俗话说‘不知者无罪’,况且白贵妃也没出什么事,不如就宽恕他吧!”
“噗嗤——”
听完陈令仪的话,白贵妃捂嘴笑了起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白贵妃所笑何为?”陈令仪也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白贵妃却没有立刻回答陈令仪的话,反而是做出一个想下龙辇的动作,立刻就有一个太监跑出来跪在马车下,成了新的下马墩。
贴身侍女扶着白贵妃下了马车,白贵妃不紧不慢地走到天启帝面前,这才抬眼看向陈令仪,笑意盈盈道:
“本宫听说,长公主府里,半夜时常也有被打死的奴婢送出来,怎的来了北境,就变得慈悲心肠起来了?”
白贵妃的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周围安静极了,连那个即将被拖下去的小太监也不敢出声求饶了。
这白贵妃说话,也太没有分寸了。
陈令仪的笑意僵在嘴角,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阴恻恻道:
“听说?本宫倒不知这种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什么时候竟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了?”
话是回怼白贵妃的,但陈令仪的眼睛却是看向天启帝,似乎在埋怨中秋祈福他为何将不懂分寸的白贵妃带来。
天启帝到底是顾念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的,给了口无遮拦的白贵妃一个警告的眼神,最后淡淡道:
“皇姐说的有道理,白贵妃是朕突然召进龙辇的,小太监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陈令仪的嘴角重新勾起,刚想说些什么“陛下慈心圣明的话”,就听天启帝接着道:
“那就不用审了,直接拉下去杖毙。”
天启帝说完,抬眸将目光移向陈令仪,嘴角分明有一个压不下去的邪笑。
陈令仪的笑脸,再次僵住。
小太监被侍卫司的侍卫拉了下去,与上次不同,他这次不敢再开口求饶。
燕王陈稷静静望着这一出闹剧,心中闪过无数纷杂念头,最后决定按兵不动。
“参见皇上。”
“皇叔,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臣一切安好,多谢皇上挂念。”
“皇叔驻守北境,震慑北夷,保一方平安,朕要替我大梁子民谢谢皇叔。”
“……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皇上言重了,一路舟车劳顿,还是赶紧入行宫休息吧!”
御驾进入太平行宫后,自有专人引导和安置,这些琐事自不需要燕王殿下亲自盯着。
陈稷也乐得清闲,打算回自己在太平行宫的住处,卫临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主子,皇上和长公主不是姐弟情深吗?今日这出戏难不成是专门唱给我们看的?”
陈稷脚步一顿,又长又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扇形剪影,卫临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次禁卫军带队的是霍青云,找机会儿见一面吧!”
“是。”
是夜,子时。
太平行宫僻静处的一间小屋内,两杯清茶置于桌案两侧,浓郁茶香随着蜿蜒热气晕染在室内,显得夜愈发深幽了。
没过多久,门开了,一双绣着兽纹的黄皮长筒直靴踏了进来,然后径直走向端坐于桌案后的陈稷。
“燕王殿下,别来无恙。”
陈稷抬头,就见一身禁卫军统领打扮的霍青云缓缓而来,黑色劲装,外着轻甲,腰配长剑。
“我以为,你会被留在皇宫。”陈稷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霍青云在桌案的另一侧坐下,拿起清茶轻呷,茶香带着暖意下肚,一路赶来北境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
“殿下所料不错,皇上原本是让我留守皇宫,由林元芳护卫御驾来的。
临行的前一日,皇上突然改了主意,不仅留下皇后坐镇后宫,让白贵妃伴驾随侍,更是让我代替林远芳护卫御驾。”
林远芳是林家家主林啸天的嫡长子,皇后林灼华的长兄,太后林飞燕的亲外甥,现任侍卫司指挥使,全权负责天启帝的安危。
“哦?那一定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让皇上临时改变了主意。”陈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直直看向霍青云,眼中闪过一抹少见的揶揄。
霍青云也笑,又饮下一杯清茶,润润嗓子,这才朗声开口:
“我听说,两个小太监议论唐天借着大赦天下得以回京的事,这话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就改了主意。”
陈稷眉毛一挑,看着风轻云淡的霍青云,忍不住打趣:
“那还真是凑巧!唐天可是皇上的逆鳞,他回京的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有很多人会被迁怒了。”
原来,几月前的一场宫宴里,唐天借着酒意轻薄了天启帝的钱才人,这可是欺君罔上、抄家灭族的大罪。
结果,太后林飞燕因为唐家主母的苦苦哀求,最后用雷霆手段粉饰太平,保下了胆大包天、荒唐至极的唐天。
最后的结果就是,钱才人突发急病而亡,唐天因为无意间打碎了皇上最爱的琉璃瓶,被罚流放垂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