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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海风之中,乔荷花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尖,只觉得全身黏腻——明明还是冬天,可却不再像清丰时一样觉得干燥,脸上的皮肤也不再开裂,但受罪的地方却变得更多,能打死人的干饼开始变软,衣裳还要再多穿一层。

尤其鼻尖总能闻到一股死鱼烂虾的腥臭味。

被分去远处无人平地建军营的那批人还好,她们这些要暂时驻守码头的则要惨得多。

但要说全是坏处也不至于,换防之后,她们有一段不长的活动时间,这个时候她们就能买些当地小贩叫卖的东西,多是各种小菜干饼,偶尔也会有馍馍。

甚至还有麦芽糖和各色简陋的糕点。

“这馒头什么馅的?”乔荷花从兜里掏出钱来,对着码头外担着扁担的妇人喊道,“有带肉的没?给我来两个。”

妇人忙弓着腰小跑到乔荷花面前,将扁担担着的藤框放到地上,从中拿出几个颜色颇为奇特的“馒头”,沿海缺粮,这是多年来不变的传统,但当地人总有办法掏出一些不那么好吃,甚至很不好看,但总能入腹的各种杂面。

“里头是咸鱼肉!”妇人笑得拘谨,“您尝尝,都是足料的!”

乔荷花问:“多少钱?我来两个。”

一旁的战友也伸出脑袋说:“我也来两个吧,先垫垫。”

妇人:“两文一个,统共八文哩!”

乔荷花问:“新钱你收不收?”

妇人有些犹豫,新主带来的人用的多是新钱,大的商户如今不得不改用新钱,但他们这些小本买卖还不在强管的范围内。

就怕新钱容易腐坏,毕竟是纸做的,即便表面覆了一层什么东西,但只要是纸,应当都是易坏的吧?

可在短暂的犹豫后,妇人还是咬牙道:“收!”

“在我们那,一文钱等于两毛,我给你一块六。”乔荷花数了钱给她,转头对战友说:“回去了你再给我。”

妇人收了钱,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们真是当兵的?”

乔荷花啃了口馒头,别说,这馒头真难吃,但总比一路走来啃得干饼好,梗着脖子咽下去后才艰难回道:“正是。”

“那你们日子好。”妇人以前觉得当兵是个苦差事,哪家的儿子被征去当兵,那家就得预备着弄衣冠冢了,起码有个烧纸的地。

至于顺利回来的,要么骨瘦如柴,在家中闭门不出,活着也如死了一般。

要么性子极差,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仿佛听不懂人话的野兽。

那些回来后与常人无异的反倒是少数。

妇人忍不住问:“你们打仗吗?”

战友先笑道:“自然要打的,婶子,你别看我这战友如今斯文,以前还被土匪喊是蛮子呢。”

“那……女人当兵,打得过吗?”妇人也不急着走,恰好也站在路边,不挡别人的路。

乔荷花怕战友越说越没边,忙说:“婶子,咱如今不靠拳头了,就是还靠拳头,吃得多了,长得壮了,比咱瘦的土匪,那也是随便打。”

妇人:“那、那不靠拳头,靠刀?”

乔荷花如今又升了军衔,对百姓的耐心也就又多了几分:“枪,不是以前的长头枪,是种新东西,像箭,还不必费多少力气,别说我,就是小孩老人也能用。”

“但身子还是得好,得跑得快,动得快,长途跋涉也得有个好身子不是?”

妇人听得还是懵懂,但总归知道一件事——身子骨好就成了!能跑能跳就能当兵!

当兵好啊,自从这群当兵的来了,才叫她们晓得啥叫一掷千金呢!

以往那些大老爷也不找她们买饭菜,力夫们又穷又抠搜,海女们自个儿能做,能挣得钱十分有限。

可当兵的一来,简直是样样都买,就是能磕掉牙的干饼,也泡着热汤吃了。

比船工还大方,且不跟她们为难,无论男女,都不曾对着她们口花花,或者伸手摸她们的胸脯和屁股,以前卖东西给船工,船工手脚可都不干净。

这样的兵当得……比地主老爷都不差了。

妇人忍不住问:“那、还要女兵吗?”

乔荷花忙说:“大婶,你这样的可不成。”

妇人生得矮小,站直了脑袋顶都才到乔荷花肩膀。

“不是我。”妇人叹气道,“是我那小闺女,自幼长得粗大,能吃!我家那口子每天捕的鱼她能吃一小半,那鱼也没什么油水,半夜饿醒了就哭……说来不怕你们笑话,原是想着叫她下水摸珠去,靠打渔和我这小买卖,养不活她哩。”

战友:“摸珠不好么?”

妇人摆摆手:“海女尚能撑着船,渔夫也不总是下海,珠女是要日日泡在海里呀!有命挣钱,没命享福!”

乔荷花也叹:“是、你们日子不好过。”

妇人:“谁说不是?我那小闺女个子不像我,像她爹,个头比你还高,能吃,也能长肉。”

“我也没法给您一个准话。”乔荷花只得说,“还招不招兵我也不清楚,不过叫你闺女多跑跑,别憋在屋里,一身肥肉可不行。”

妇人听出了这意思,估摸着还得招兵,她忙说:“哎!我耽误你们这么多功夫!这钱你们拿着,馒头算我送的!”

说着,妇人便将钱又掏出来,往乔荷花面前递。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乔荷花和战友立刻如临大敌,头一件事是左右眺望,唯恐有别的战友看着,一旦被发现,回去自证清白的流程又是一大堆,比写报告更可怕。

“别别别——”战友的嗓音都劈叉了,“婶子,你要是为我们好就把钱收起来!”

“我们可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

妇人只以为是客气话,甚至伸长了胳膊要往战友衣兜里揣。

逼得战友拿着馒头撒丫子跑。

战友先一步跑了,乔荷花一边暗恨,一边只能温声细语道:“婶子,真不能拿,你问我,我回你,这是一回事,可你要是掏钱这就是另一回事。”

“咱当兵的,吃的饭就是老百姓交的税,本是该做的事。”

妇人茫然的看着她,拿着钱的手不断颤抖。

乔荷花趁妇人发愣,脚下抹油,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