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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并非说发就能发,这些票能兑换的东西,必须是有针对性的,工人们用得上的东西,否则刚开始还不显,时间一长,就容易积累民怨。

而现在最不能积的民怨就是工人的。

种地的时间太长,春耕秋收,大半年就过去了,农民经过数千年封建王朝的驯化,已经学会了不去抱怨,他们接受了自己靠天吃饭的命运。

认为自己吃不饱肚子要么是因为老天,要么是因为懒惰。

而工人,这个新兴的职业,还没有受到这种驯化。

一切都是迷蒙的,于是不确定性也就变得更多。

哪怕工人们不反抗,只是大批量的请假罢工,钱阳县这里还好说,但下游要直接瘫痪。

阮响现在只能加工,原材料只能让商人们出去代买。

生产玻璃的原料,制糖用的甜菜根,织布的棉花,都得靠商人去给她寻找来源,她自己也有商队,但她自己的商队不能供给所有工厂。

一旦钱阳县罢工,下游也会受到影响,会有无数农民饿死。

而这些下游,是阮响绝不能损失的。

她控制了他们的收入,控制了他们生存资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她没有去过这些地方,但这些地方的人,显然也已经是她的人了。

他们的命运已经绑在了一起,而决定这一切的是阮响,不是那些被动的农民。

阮响承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她拥有所有人性中的缺点。

而最大的缺点就是贪婪。

如同她在废土时一样,她在成年后已经成为了基地的管理层,是当时统治者的心腹。

如果按照废土的普世价值而言,统治者只是要了她一条胳膊,并且是为了给她一条增强她武力值的机械臂,还给了她活命的机会,让她有向上爬的机会。

换成任何一个废土上的人,都不会怨恨统治者,她能吃饱肚子,已经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了。

但阮响不仅记得自己被砍断手臂的仇恨,还怨恨着统治者左右她命运的能力,所以她的报复不仅仅是砍断前统治者的头,还要夺走他的权力。

既然在废土之上,总有人左右别人,又总有人被别人左右。

那她就要成为前者。

她的驱动力并非仇恨,而是贪婪。

仇恨在她砍断前统治者头颅的时候就结束了。

促使她站在基地之巅,对所有人发号施令的动力,是贪婪和权欲。

当然,她的理智还是能拉住她,让她没有成为一个“暴君”。

看过的书也告诉她,她需要更多的朋友,而不是更多的敌人。

哪边人多,哪边就是她的朋友。

人,才是一切之本。

她需要民心,工人的,农民的,摊贩的,各行各业的人。

而不需要的,是那些时时刻刻想从她手里抢夺权力的人——王公贵族和大地主。

她看过的史书也告诉她,一旦借助贵族大地主的力量,那么就算她成事,也必然要受他们的掣肘。

他们付出了多少,就必然要从她手里得到更多。

她会需要他们给她养兵,他们的子弟给她管理城镇。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她成为封建皇帝,也无法拒绝他们的索求,因为他们才是控制国家的根本,她只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罢了。

除非这些人愿意来到她的座下,成为一个顺民,进入她的社会体系里。

当然,她现在的做法虽然很稳,但也很慢。

无论选择哪一种做法,都有其中的弊病,但她年纪还小,且足够小,尚有时间选择代价最小的做法。

“所以政治家越少越好。”阮响笑着对周昌说,“我永远不会嫌工人和农民多,但政治家多了,我就不高兴了。”

周昌提着水壶给阮响续水,低着头说:“那个阮曼我调查过了,背景没有问题,亲戚几乎都死绝了,原本姓梁,你来了以后便改了姓,最近准备结婚。”

“性格如何?”阮响,“干这件事,非意志坚定者不可。”

周昌:“她的工友和上级都说,她为人强势,心胸却不狭窄,碰到难题有钻研到底的意志。”

“那就她吧。”阮响喝了口水,“背调表记得归档。”

周昌:“是。”

背调表也是需要几方签字的,确保没有对被调查者和受访者进行诱导,所有内容保证真实有效。

“人手让她自己挑。”阮响,“我记得进修班有几个表现得不错的?”

周昌笑道:“进修班的都还是小姑娘呢。”

这批不足十三的小姑娘,才是未来的十年的中梁砥柱,不仅有周昌和马二去教,偶尔阮响还会亲自去讲课。

并且她们身世都被调查过了几轮,学习能力也被筛过好几次。

保证三代内家世清白,既是曾经的受压迫者,又在建立世界观的接受阮响的教导。

现在的管理者们,将来都要给她们让路。

只是短暂的为她们占住现在的这些位子。

“倒不用她们去拿主意,挑几个过去跟着阮曼,让她们增加点见识。”阮响,“纸上谈兵不是好事,别到时候我要用她们了,发现一个个都成为书呆子。”

“说起来,科举真是个好东西。”阮响摸着下巴说,“家有余财的人家去读书,眼前总有个希望,投入越大,越不敢放弃,明明能考上的人寥寥无几,却能消耗大部分有可能作乱的人的精力。”

忙碌和愚昧的人是无法作乱的,封建时期的农民起义从未成功过,缺乏理论指导,也缺乏组织能力。

让那些受过教育,家有余财,有能力造反的人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科举上,能大大降低统治的成本。

哪怕他们读出来了也无所谓——因为他们通过科举攫取了权力,就必须保证科举的正当性和合法性,从而拥护皇权。

皇帝通过任命官员,给官员权力。

而官员又会将权力反哺给皇帝。

周昌看向阮响:“阮姐准备开科举吗?”

阮响摇头:“开什么科举?那些科举出来的官,有亲民官吗?位高权重的那一批甚至没就任过一地主官,读完书就去临安,眼前能见的都是皇城里的繁华景象。”

“每个封建王朝刚开始都会缺人才,以前的人才死了大半,上升通道就会打开,那些真正有才干的人就会冒头。”阮响,“但随着时间流逝,上升通道会关闭,无能的人在朝堂上你方唱罢我登场。”

“没靠自己挣过一毛钱,从未见过农民在饿死的边缘挣扎,对穷人只会道一声懒惰。”阮响,“所以越到王朝末年,人才就越少,官员几乎都是酒囊饭袋之辈。”

“不是每个封建皇帝都像武则天一样敢任用酷吏去打破规则。”

“也不是每个打破规则的皇帝都能重建秩序。”

“既然已经知道结果,那就不要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