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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数是很务实的,当他们体会不到好处的时候,自然愿意维护原有的规则,这意味着稳定,意味着自己起码能活下去。

可一旦看到了好处,立刻就不一样了。

重新确田以后,村里的大部分人换了口风,不再偷偷说阮响是妖怪大王,反而没事拜两拜,也学着护卫们称呼阮响为阮姐。

除了几个大户以外,几乎家家户户都多了人头田。

以前这叫丁口田,男丁成年后才能分,如今因为女人也能得田,于是很自然的换了个称呼。

阻力自然也是有的,分田的当天,就有个农妇被丈夫打破了头,要不是发现的及时,估计会失血而死。

死人在乡下是很常见的,但一般做丈夫的都不会把妻子打死。

这倒不是因为有什么深情厚谊,主要是娶一个妻子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乡下穷,彩礼一般并不以金钱的形式出现,而是布匹、牛、甚至地。

乡间的女人很少,能够养活女儿,不将她溺死,让她能平安长大的家庭,是看不上最底层农户的,这些女儿必须要为家庭换取养育她们的成果甚至更多的资源。

阮响知道这一茬的还比较震惊。

但周昌告诉她,这竟然还算好事。

“否则就都生女不举了。”周昌很直白地说,“如果生女儿不能换取这些东西,那溺死的女婴更多,更没有老婆可娶了。”

“北边生女不举是常态。”周昌,“南方富裕点,虽然也有溺女,但并不太多,毕竟女儿长大了也能做家里的活,能织布,每年的布税交得就能轻松些。”

阮响:“可见父母子女,有时候也是利益关系。”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而能不能让他们培养感情,看得是利益。

“因为娶媳妇变穷的可不少。”周昌,“不过华夏人,养儿防老,传宗接代的观念都是深入脑髓的,宁愿穷得叮当响,也要娶媳妇生儿子。”

以前周昌是说不出这种话的——父母对子女,是生来有之的恩情,更别说养的恩情了,这样的恩情,需要子女用一生来报偿。

可他现在,竟然能用这样无情的口吻去看待父母与子女的关系。

男丁们这么热衷于娶妻生子,难道仅仅是因为繁衍的本能吗?

周昌觉得,他自己也是有繁衍本能的,但这种本能并不强大,完全可以靠个人的意志去压制。

并且贵族男性,其实许多并不急着娶妻,个人也不是很在乎自己有多少儿子,因为他们没有养老的忧愁。

只要家族在,他们即便老了,也有一口饭吃,依旧有地位。

而底层男性,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他们必须生,女儿要嫁出去,不能给自己养老,所以没必要留下。

只有儿子重要,儿子才能分到丁口田,才能让他在失去劳动力依旧有饭吃。

“这是出于利益的考量。”周昌认真道,“并非因为他们都是傻子,养女儿的好处小于养儿子的好处,在收入有限的情况下,女儿自然就被放弃了。”

“至于传宗接代。”周昌,“其实就是怕自己死了,去了地府,没人给自己烧纸,自己生时受苦,死了还要受苦。”

没有儿子的男人会被嘲笑,也会被可怜。

死后受苦,这是很可怜的。

阮响点点头:“那他们得尽早适应我们了。”

周昌明白阮响的意思,他作为阮响的心腹,最信服阮响的人之一,很会为阮响考虑。

“男人,接受教育后可以做吏目,可以做管理员,但重要的位子,还是要女人去占住。”周昌认真道,“像我这样的男人毕竟是少数,多数,还是向往地主老爷们的生活。”

“以后你的地盘更大,必然有人会来策反男丁。”周昌。

这也是周昌很头疼的地方,占有更多的女人,生更多的孩子,得到更多的享受,成为人上人,是很多男丁的梦想。

哪怕他们接受了教育,可真的面对诱惑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呢?

即便周昌身为男人,很想为自己的同性们说几句话,辩解一下,可也不得不承认,权势富贵,能让最胆小的男人都拥有巨大的野心。

而任用女人,也有很现实的考量,外面是不会给女人权力的,要策反,也不会策反女人。

即便策反了,女人们也不会相信外头的人。

并且女人不像男人,男人,哪怕最孱弱的,最被同性们看不起的男人,一旦他有机会娶到一个妻子,那他就对自己的妻子有了权力。

他就能拥有一个奴隶。

而女人,想要去压迫比自己更弱小的人,给自己找个奴隶,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家里还有钱,能给儿子再娶个妻子。

一个女人,只有当了婆婆,才能对儿媳拥有一点权力。

这是家里的男人们都默许的,毕竟还是要给一点甜头才行。

而媳妇也不会太痛苦,毕竟她也可以期盼着自己十年媳妇熬成婆,从被压迫者,成为了压迫者。

人只要有了可以压迫的对象,那自己被压迫的痛苦,就可以被麻痹了,如果还能从这种压迫中得到好处,就必然会成为这种秩序的忠实拥趸。

婆婆对媳妇的压迫,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正说明了女人并非天生不向往权力。

可总体来说,女人的出路更小,受到的限制更大。

一旦她们掌握了一点权力,必然要付出一切去争取它,保护它。

就像阮响的护卫们,女护卫比男护卫更愿意吃苦,她们更害怕失去护卫的身份,她们总害怕一旦从护卫里被剔除出去,回去种地,就又要回到以前的境地里去。

村子里,女人们也是对阮响最忠心的,周昌敢打赌,阮响如果叫她们去死,她们的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甚至为了取悦阮响争先恐后去死。

周昌:“等下一代培养起来了,才能让他们真正靠能力竞争。”

阮响笑着看周昌:“真是不一样了。”

周昌难得被夸奖,不由自主的挺起胸膛,脸颊也变得红润,他声音洪亮道:“都是阮姐教得好。”

阮响摆摆手:“别拍马屁了,你也不是拍马屁的材料。”

“刚刚你说的那件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周昌:“她男人被锁去矿山挖矿了,挖到死为止,这个时候,必须用重典才行!留在那的队长主持了他们离婚,因为他们没有子女,公婆还在,于是将家产分了,给了女人一笔钱,带她去纺织厂上班。”

“嗯,处理的不错。”阮响站起来,有些不高兴地说,“如果不能让女人参与劳动,我们的发展是要变慢的!”

“把她们关在家里,让她们不停生孩子,哪怕生十个,能活下来的有几个?这是浪费!”

虽然阮响嫌弃人少,希望老百姓更多生孩子,但也要能让孩子活下来,成为劳动力才行。

否则就是一个女性劳动力,生一堆长不大的崽子,还把她自己的身体生坏了,甚至可能生死了。

“回去以后要把结婚年龄往上提,十三四岁,生什么孩子?”阮响,“身体都没有发育好,盆骨又窄,难产是必然的。”

周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