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和煦,轻轻卷起了少女绯红的裙角,不知迷乱了谁的眼。沈流英坐在廊下,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政国要史》。这几天她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翻一翻,读进去以后觉得里面有些故事还是挺吸引人的。
“小姐!”抬眼望去,李伯竟然站在不远处唤她。放下手里的书册,示意春生收拾好,一般没有要事的话李伯是很少亲自来寻她的,“怎么了?李伯。”
李伯拱手道:“本家那边来人了,老先生请您出去迎客。”
迎客?沈流英觉得父亲实在是高估自己了,自己像是会迎客的人吗。不过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和您一起去。”本家?是父亲家里那边的人吗?之前也没听父亲说起过呀。
这个时候她下意识忘了,十天半个月前,黎老先生给她看过的那幅画。
黎彧含笑抿了口茶,道:“三叔这里十年如一日,素简静心,让人难忘。”茶杯被轻轻放到了桌上,竟然一点声响也无,黎阳升又想起了本家那里严苛的礼仪规训,难免心疼二哥的这个孩子,“在三叔这里不必拘泥礼节,没有外人在,说不得你什么。”瞧瞧那背脊绷得笔直,坐姿再规矩不过,虽然确实赏心悦目,但看着就有些累人。而且来就来吧,又带了几箱子贵重至极的礼物,收小辈的礼,他真的觉得拿着烫手。可要是不收,这个侄子又要长篇大论了。
见他矜贵点头,黎阳升叹了口气,知道他没放在心上,本家的礼仪规训真是越来越严苛了。“你父亲身体如何?”
“劳您费心,家父一切安好,只是一直思念着您,盼望着您早日归家。”
黎阳升却是不搭这话,只是道:“身体康健便好。”心中却是暗道,这丫头怎么还不来,他快寒暄不下去了。
按照女子十五岁及笄成年的说法,女子十五岁后便可将头发全部挽起了。春生跟着沈流英这么久也就多少了解她一些,知道她不喜欢繁复的发髻样式,那自己的一手好的盘发手艺不是要被埋没了吗?春生就改良了不少盘发,力求美观简洁。
他今日给沈流英盘的发髻为单螺发髻,虽然在沈流英看来很像现代的丸子头,但其实比丸子头高级太多。为免单调,他又在她的发髻上插上了一支桃花嵌珍珠的金饰步摇。
黎彧正打算说些什么,便看到一少女翩然而至。
在听琴看来,少女仿佛踏着清冷的雪色而来,绯红绣有暗花的裙裳衬得她的肤色极白,在阳光的照映下仿佛要发光一样。她并没有穿时下女子大都喜爱的层叠飘逸的长裙和披帛,也没有繁复华丽的发髻与饰品装饰。然而她实在太过美丽,红色又的的确确极衬她姝丽至极的容貌,绯红与清冷,艳丽与柔美,看似矛盾的几点在她的身上完美融合。
任谁见了她都要感叹一句:佳人再难得。
纵使曾经跟着公子见过不少名门贵女,自认已经阅尽美色的听琴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回神,仿佛心脏都随着她的到来而停止了跳跃,沉浸在这缥缈如梦的绮丽里。
见她终于过来了,黎阳升笑着向有些怔愣的黎彧介绍道:“这就是小女”又对沈流英道:“缨缨,这便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二哥家里的孩子,黎彧。”
沈流英觉得这个堂兄真人竟是比画里还要俊朗三分,梅青色飘逸长袍勾勒出他颀长劲挺的身形,鸦黑的墨发半披在身后,含情的桃花眸望来的时候,仿佛将人溺在一汪春水之中,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要酥麻了,她收敛心神,对着这位堂兄盈盈一拜,“见过堂兄。”声若空谷幽兰,莺声燕语,娓娓动听。
当她靠近些的时候,黎彧仿佛能够闻到她身上清浅的暗香,他比她要高上太多,稍一低头便看到了她雪白纤细的脖颈,灿金的步摇带着细碎的光影在她颈间微微晃动。喉头滚了滚,他下意识去扶她起身,情不自禁开口道:“堂妹安好,不必多礼。”声音竟是透着丝微微喑哑。
沈流英顺势起身,并没有让他触碰到自己。心里暗忖,父亲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
“缨缨,过来坐,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黎阳升在一旁招呼道。沈流英顺从得坐在了黎阳升的右手边,他的右手边明显是黎彧这个堂兄的,她真的不想去凑热闹,只希望这寒暄赶快结束吧。
听琴恍恍惚惚刚刚回神不久,后知后觉地想到,黎老先生无愧于是主子的三叔,有好事都念着我们公子,还好当初没有把沈小姐的画像一并送来,否则,本家那边岂不是要争个翻天覆地了!
沈流英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坐在一旁听父亲和黎彧寒暄,可黎彧明显不这样想,总是将话题时不时绕向她这边,大多都是有关她喜好的,她微微敛眉,不动声色地一一含糊了过去。
在黎彧看来,少女微微垂着头坐在那里,勾勒出如水墨画般隽美的轮廓,纤美卷翘的长睫仿佛蝶翼轻轻扇动,留下一串柔美细碎的光波,他知道自己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着实是有些失礼了,可他,抑制不住自己。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自进来时行礼后就再也没有敢再看自己一眼,不像是本家的姑娘一般大胆,敢直视陌生的男性,甚至遇到喜欢的还会主动向前搭话。是太过害羞嘛?性子怎么,这般可爱。
“初次见过表妹,此行来的仓促,”可不是吗,本来就是打算稍稍拜访一下,反正去皇城刚好顺路,之后便离开,并没有打算久留的意愿。其实听琴一直都猜错了,他真的只是想顺道拜访一下三叔,至于沈小姐见与不见都无甚大碍。他本就无意于婚事,不想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娶一个脆弱奢靡的花瓶摆放在家里。他并没有强烈的想要传宗接代的想法,一切随缘,这也是一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