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没有去接那银票,只觉胸腔里都酸涩得厉害,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她心里自己就是那样的人吗?
那样斤斤计较的人。
她有必要跟自己算得这么清吗。
她想和自己划清界限,刘耀知道的。
然而越是清楚了解真相,他的眉宇便越皱越深。
沈流英主动上前来把银票塞进了他紧攥着的手心,淡笑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像当初你照顾我喝药一样,都是一片好心,请你务必收下。”
刘耀能说什么呢?她并没有签卖身契给他,早知道,早知道无论如何要哄得她签了卖身契。
可沈流英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不论如何,也总会给自己留有一条后路的。这卖身契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签的。
许久,他才艰涩地问道:“……何日归家?”
沈流英不为所动道:“明日午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只知道,她的脸上对他毫无留恋。
毫无留恋。
……
第二天一早,沈流英便开始收拾细软,其实也就从顾府带来的几件衣服罢了,并不麻烦。至于刘耀给她的东西,她一个也没有动。
她和刘耀的交集,估计便到此为止了。
可刘耀显然不这么想。
在她打算出发的时候,打开门,她见到了刘耀。
那日的残雪还有些许留存,青年今日难得身着了一身大氅,静静伫立在门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的眼眸轻轻抬起,仍旧是像以往那样认真注视着她,不同的是,她今日便要离开了。
“准备好了?我来送你。”他缓缓开口,看不出什么不对。
然而赤炎知道,宗主昨晚一夜未眠。
沈流英婉拒:“不必了,我家离此处不远,我可……”
没等她说完,他拉上她的手便强硬带上了马车。
等两人坐好,他问:“去哪?”
沈流英真是受够了,好在以后也不必再容忍他了,道:“大少爷老师的住所,黎府。”
马车缓缓而行。
“你还会回来吗?”刘耀突然问道。这次他没有看她。
其实是有些害怕看到她冷漠的脸的。
沈流英深知话不能说的太绝,淡笑道:“有机会的话,我会回去看看的。”
听了这话,刘耀觉得从没有这样一句话让他绷紧了身体,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意。
他知道,她又在撒谎。
她不会回来了。
再慢的路程也总有到尽头的时候,黎府还是到了。
沈流英下马车后才发现自己坐的这辆车后还跟着几辆马车,面露疑惑,不知道刘耀的意思,心下隐隐不安。
“砰,砰,砰”沈流英上前敲门,勉力忽略旁边散发着寒气的刘耀。
李伯早就等候多时了,很快门就打开了,他有些讶异:“沈公子?”不是说是小姐吗?人呢?他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那位小姐。反而看到了阴寒的刘耀。
“李伯,别看了,只有我。”沈流英好笑道。
电光火石间,李忠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您,是您!”
沈流英笑着点头,李忠赶忙迎她进去,刘耀顺势也跟着进去了。越看周遭的环境眉头便皱得越深。这么简陋的地方哪里适合让她住。
“先生昨日就吩咐我来迎您,不过没想到会是您。采薇苑昨个便收拾好了,您快去瞧瞧有没有不和心意的地方,我再去找人整改。”李伯热情地说。
沈流英谢过他的好意,余光瞥见了刘耀在四处打量这里,面上还嫌弃不已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喜。
又不是让他住在这,至于吗。
采薇苑超出了沈流英的想象,作为一个院子很大,比刘耀在刘府的院子大了不少。院里不远处种了许多腊梅,红的,白的,相映成趣。
室内装潢更是大气中透露着隐隐的奢华,无论是帘幕,屏风还是桌椅等,都巧夺天工。
更难得的是,屋内温暖如春,地毯铺满地面,还伴有不知名的香味,这香味清淡平和,让人焦躁的心都跟着平静下来。
见沈流英满意,李伯道:“这都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先生一向简朴,但在您的屋子上费了不少心思,还开了私库呢!您瞧,那套小叶紫檀妆台便是其一。 ”
沈流英难得被人这样放在心上,一股暖流自心尖划过。
“流英,你可算来了。”回头看去,原来是黎阳升。
“李忠早就等着了,我们可算是把你盼来了。”黎阳升精神看着很好,慈眉善目道。注意到她身后站着的青年,疑惑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之前的雇主,也是闻大哥的弟弟。姓刘名耀。”沈流英回道。
奇怪,要是以往他听见闻楷都要呛两句,今天却罕见地默认了。
黎阳升笑道:“原来如此,以前多谢你照顾流英了。”
“不必。”他干巴巴吐出两个字。
黎阳升倒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转头对沈流英道:“如何?可喜欢这里?”
“很不错”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
黎阳升这才放心。他没有养过孩子,头一次难免有些紧张。
“刘耀,我刚回来,一切都还得再收拾一下,有些不宜待客,不如……”沈流英想委婉劝他离开,没想到他没有拒绝,反而对黎阳升道:“也好,那我便请辞了。”
走之前他又回头看向沈流英,道:“还未曾恭贺你找到亲人,聊表心意,万望你收下。”
沈流英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直到看到了好几个人搬着一箱又一箱东西进来的时候,她懂了,可刘耀早已经回去了。
怪不得那么快就走了。沈流英暗骂道。
黎阳升在一旁神色挪移,意味深长道:“这只怕,不是普通的雇主吧。”
沈流英连忙解释道:“您快别调侃我了,真的只是个雇主,之前缺钱的时候在他那儿做了一段时间的书童。”
听此,黎阳升更是有些心疼这个孩子了,哪个女子不是享乐一生,她给别人做下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心中暗道以后定不会让她缺钱了。
“其实,他的心思我亦猜的出来。他知道你是女子了吧。”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他顿了一下,“只是这个人不大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