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哥地12号大街,无眠酒馆。
因为距离港口方向较远的原因,这附近的建筑基本没有太大损失,但是此刻依旧看不到多少人。
“你怎么看这里的变化?”
说话的人是一位打扮优雅的绅士,身着简短轻薄正装外套,下身修长整齐的长裤刚刚好遮住他的脚踝。正拄着一根另行铁质杖首的手杖,观察着被工队推倒的酒馆。
“这些变化又关我们什么事呢?教会那边联系您,您为什么迟迟不作回应呢?”
穿着灰色马甲,西装长裤的年轻男人抬了抬眼镜语气轻慢的说道。作为超凡者,当他踏上学者之路后就不在意这些普通人的事情了,超凡力量的存在注定了凡人们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只不过是一场游戏。
这两人正是一个多月前和戒律院修士本特·哈顿大打出手的【真理会】成员,【星相学家】科特·格雷斯以及那位未露面的神秘学者
“早就和副会长说了玛尤·费奥拉不适合教导你。”老人将视线从酒馆收回来,看着有些不耐烦的格雷斯叹惋道。
格雷斯听到这些老调重弹的话语越发不耐烦,但这人毕竟是协会中的前辈,作为代替费奥拉女士和教会谈判的真理会高层,他还是要给予应有的尊重的。
“你……”格雷斯的情绪老人当然感觉到了,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惋惜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被突然出现的意外打断。
“该死,该死,该死……”
“都是我的!”
“你们才是酿成这一切的元凶!”
就见一大批民众气势汹汹,走在最前面的一排人高举着横幅,剩余的人看起来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铁锤、棍子、斧子,几乎是普通人家常见的东西,凡是能当作武器的都被这些人拿出来了。
他们的目标很清晰,直冲着格雷斯两人的位置赶来。
【真理会】的两位学者表现得很镇定,两人默默让开了道路。几十个人鱼贯而过,根本没有把他俩放在眼里,这些人像是疯了一样地横冲直撞,在碰到两人的身体时会毫无察觉的滑过去。
格雷斯和老人转过身看向人群最前方,他们的目标赫然是正在拆迁的无眠酒馆。
“咚!”
高举铁锤的男人抡圆了臂膀一锤砸在搭建起来的钢架上,顿时引起工队工人的恐慌,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忽然出现的人会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动手。
“全拆了!”
越来越多的民众拥挤上前,刚开始工队的人还会抵抗两下,但随着人数越来越多,这些人狂热的情绪和疯子一般的动作吓住了他们,他们仅仅是一些工人哪里见过这场面,趁着没有被包围顿时跑了个干净。
“您感觉到了吗?”格雷斯表情凝重的问道。
在两人的视野中一团黑得发亮的邪恶气息正不断地扩散着自己的力量,一缕缕黑雾缠绕的灵力从无眠酒馆所在的位置升腾而起。
老人同样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忽然他看向右手的方向。
“看样子不仅是这里,他们疯了吗?教会的人在做什么?”老人花白的眉梢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疑惑的说道。
如果说亦正亦邪的【真理会】在超凡世界是出了名的人憎狗嫌不受待见的话,作为绝对的反派,人类势力最大的心腹重患,恶魔就是真正的人人喊打了。
不管教会和真理会,马戏团这类灰色组织有多么不对付,在面对恶魔组织的时候都会统一战线。那些才是真正的疯子,他们除了自己谁都不在乎,哪怕是葬送世界的事情,只要有利可图就绝不会手软。
此时他们面前这些情绪激动的普通人就是受到了恶魔力量的影响,格雷斯注意到他们越是接近黑雾,眼中的疯狂就越加不受控制。
“嗯。”
两人对视一眼不见动作就消失在街上。
没一会儿无眠酒馆地下散发出来的黑雾就被清理一空,逐渐恢复理智的群众渐渐停下打砸的动作,疑惑了一阵子就不再多想,扛起工具他们就转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弗兰哥地区政要大楼的方向。虽然恶魔的力量暂时消失,但民众心中不满的情绪并不作假,他们现在心中都充满了怒火,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痛苦,不公平的社会制度,他们太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恶魔的出现,作为最擅长挑动人心的超凡存在,理所当然的这些人陷落了,几周前负责处理抗议民众事件的警队做了一个错误的示范。
贵族们迟钝的反应,富豪们不在意的态度,甚至还有同一个阶层的民众落井下石的行为,阴阳怪气的奚落,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成了压垮他们心神的稻草。
他们此时已经停不下来了,就算此时金枝旅馆中里洛没有引爆埋藏在这些民众心中的种子,他们迟早也会有这样的行动,现在的事态已经不是仅限于学者之间超凡力量的较量了。
“奇怪,那里的恶魔印记已经被人破坏了。”抖掉衣服上的尘土,从无眠酒馆酒窖中出来的格雷斯疑惑的说道。
那些黑雾仅仅是被破除的恶魔印记残留下来的力量罢了,就算没有他们处理也引不起大的乱子。
和这里幸运的有两位超凡者在场不同,此时整个伊利诺斯市都陷入了骚乱中。
在里洛暗中指引下,在鱼人重利诱惑下,此时伊利诺斯大多数的野生学者都聚集在周围的城镇中,根本来不及回来帮忙,而且此时的他们还有帮助教会、观察者稳定市民的心思吗?
“嘭!”
玻璃碎裂,维持秩序的警员受伤倒下。这是一些灰色地带的帮派势力,在和平安定的时候他们的存在并不起眼,此时却成了混乱中一股不小的力量。
几次抗抗议活动,几次聚众暴力活动并没能引起足够的重视,或者说即使重视了,在有心算无心下也显得很无力。
市政厅秘书长办公室里,秘书长西弗勒斯·莫尔蒙颓废的瘫在椅子里。刚刚在窗边看到的景象让他真的开始害怕了。
之前组织的安抚活动没有起到一点效果,在他压迫下警局发表的致歉信让布莱特·巴卡尔颜面尽失,他以为这样的举措已经足够严厉了,但是市民们觉得不够。
楼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愤怒、怨恨、憎恶,市政厅现在已经被彻底愤怒的民众包围了。
一张张情绪激动的面孔占据了西弗勒斯的脑海,他现在眼前全是一张张咧开的嘴巴,一根根舌头勒住了他的脖颈,一排排尖牙磨刀霍霍随时都能咬断他的脖子。
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与痛苦的感觉,西弗勒斯被那犹如实质的民怨拖入了无底深渊。
大街上,疯狂的市民数量远远超过前几次抗议活动的数量,警局的人手根本不够用,就连财政局的文员此时也被派上街头,努力的安抚着民众的情绪。
但是真的有用吗?
打,砸,烧,抢,种种暴力的词语被数不清的愤怒的普通市民宣之于口,当然不是人人都受到了恶魔力量的影响,里洛既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时间去布置这么多人,绝大部分人是受到了被种下“痛苦之种”的人的影响,也有想要趁乱打劫的人在。
乱相爆发,此时被里洛亲自布置了印记的几处位置,升腾的恶魔力量浓郁到普通人都能看到的地步,只不过那些一早就受到了痛苦、疯狂、破坏情绪的影响,一点没有察觉到黑雾的异常。
与这些黑雾相比,更严重的东西还在酝酿当中。
伊利诺斯市上空,肉眼可见的有乌云汇集,这可不是要下雨了,甚至不同于那场席卷全城的狂暴风暴。
与那风暴相比,艾伯特神父更情愿再来一场风暴。
“女神啊,如此强烈的愤怒、怨恨,这是世界末日到了吗?”不过中年,正值精力旺盛,身体强健的神父失神落魄的仰着头,他这种虔诚的修士能够清晰感受到此时笼罩在头顶的力量是有多么的恐怖。
没有风暴时候的风云色变,灰黑的云雾只是在他的头顶聚集着,但此时那片云雾蕴含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普通自然天象的力量,伊利诺斯总共20多万民众,此时几乎人人都成了这片云彩的一部分。
情绪是会扩散的,越来越多人头顶有看不见的黑雾升起,无声无息融入到城市上空那片乌云中。
“这就是那个偷偷潜入的恶魔教徒的手笔?”
圣巴托迪力神学院,小教堂的大门前,身材高大的弗尔农驻足不前,凝视着上空的异象。
“恶魔的力量只是引导,这股恐怖力量的源泉是这座城市,是这座城里的每一个人。就算现在干掉那个恶魔学者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一向威严肃穆的弗尔农此时眼中尽是悲悯,银白的胡须在这灰暗的天气下又苍老了几分。
“院长,您出手也不能阻止吗?”察觉到动静,从办公室中走出的丹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他听到了弗尔农最后的一句话,好奇的问道。
此时囿于道路冲突他尽力不去思考这股怨恨乌云会造成的破坏,以及这件事会对普通民众造成的影响。他最早的核心道路是发展民生,壮大普通人的力量,让民众能更加富足自由。
此时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他只是好奇这位教会中的强者,坐镇伊利诺斯的大学者有多么强大的实力。
“破除那个并不难。”
他指了指头顶的乌云说道,弗尔农倒是不介意和这位暂时困在修道院的年轻人多聊两句。
“难得是,怎么处理源头?那可是20万个人啊,20万个怨憎的灵魂,你该。”
一声长叹,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看着卷积着的,越来越浓厚的云层。
金枝旅馆,在旅馆外维持魔法阵的学者们脸色苍白,不是因为消耗太大,而是突破楼层的火焰。
3层走廊,亲眼看着里洛踏入熊熊燃烧的烈焰,动弹不得的伯纳只有祈祷。他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而现在这代价正在成倍的转化为焚尽这座城的火焰。
“伟大的痛苦主宰,虔诚的信徒将为您献上一场狂欢盛宴。
以瘟疫为种,以痛苦为引,贪婪的灵魂啊,
贫困掩饰你们的骄纵,苦难掩饰你们的狂妄,
愤怒掩饰你们的欲望,憎恶掩饰你们的愚蠢,
欣喜吧,暴怒吧,将这份无穷无尽的贪婪传递下去!”
咚咚咚,如雷霆般的心跳声音自火焰中响起,无数双燃烧着的眼睛同时在烈焰中睁开,躺在地上的伯纳在这瞬间没有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火焰的温度,从灵魂深处升起的寒意彻底让他失去了意识。
“走!”
忽然出现的人影一把捞起地上的伯纳消失在3楼。
主持仪式的里洛没有精力去管外面发生的事情,现在火焰中的情形可怕的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20万人的怨憎有多么恐怖呢?
如果这是一个没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也许依靠强权、武力费点力气可以轻易压制这股力量,但是这是无中生有,化腐朽为奇迹的真实世界。
“你们要怎么处理我的礼物呢?”
仪式中,烈焰形成恶龙肆意喷吐着毁灭的吐息,星辰失去了光芒,无尽的熔岩自里洛脚下喷涌而出,这些都是市民的负面情绪形成的具象化,象征着毁灭的力量。
此时第一个毁灭在这股力量下的就是里洛。
浑身的血肉在这恐怖力量下焚烧成灰烬,唯有一身骨骼在灵力的保护下还勉强坚持着。
骷髅烧的通红,骇人的眼眶盯着一个方向,似乎穿过了仪式,穿过了旅馆大楼,最终落在“圣玛丽亚的呼唤”上。下颌大开,似乎是在嘲讽教会白费功夫,分不清他是在说话还是在大笑,霎时间里洛的骨架就化为灰烬。
6楼洞窟,罗恩让叛逆者鱼人一个带两个人类人质先逃出去再说。
他也带了两个人,惊奇的是其中竟然有一个他认识的人。杰斯夫人,松嫩大街,珍珠路18号那个鱼人信徒的邻居,一位胖乎乎的妇人。
原来这位失踪的妇人是被带到了这里,怪不得罗恩和教会找不到她的踪迹。
杰斯夫人并没有认出他,因为罗恩还用“蛇蜕”改变了自己的面容,他发现有时候隐身的效果并不保险,易容灵枢的存在对他来说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