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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雷公子笔洗牛饮 祝新叶落霞绮罗

江若眉正气得发狠,小丫头站在阁楼上瞥了瞥江若眉的脸色,直接回话:“你等着……”

只听一阵莲蓬轻足踩过木梯,下丫头端着那笔洗来到雷卷身边,笑道:“小姐说,怕你一路远来口渴,先喝了这海盏乌茶,再说不迟!”

雷卷大喜,端起笔洗闷了一大口,咧着黑牙大声叫道:“谢眉姐姐!”

喝了两口,竟舍不得喝完。

双手捧正,生怕撒了,吧砸吧砸味,乌茶墨香,玉手妙笔,绝配呀!

连声大赞:“绝顶滋味!好茶!好茶!”

小丫头大笑不止,捂着肚子斜靠在月门 ,就差倒在地上,捧腹打滚。

江若眉眼星都黑了……

站在阁楼喊责道:“给你碗毒汤,你也敢喝?”

雷卷愣了愣,看着半海黑汤,回过味来,欣喜若狂:她这话啥意思?是在关心我吗?

想也没想,扯着嗓子表态:“敢喝!只要是姐姐给的,啥我都喝!”

江若眉气得拂袖关门,大喊:“撑死你算了!”

楼下立刻传来咕嘟咕嘟的牛饮之音,膈应得江若眉打了个冷颤,暗骂: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傻的人?

雷卷张开大嘴,控了控,点滴不剩。

一个水咯打上来,墨香阵阵……

小丫头看得呆了,抱着滴水不剩的笔洗跑上楼,心里一阵担忧:“小姐,喝这么一盆,他不会……不会……”。

小丫头正犹豫着用什么词好,江若眉闭着眼,长吸一口气,手指戳了戳小丫头的脑袋:“好人命不长,他且得活着呢!你也是,怎么不路上泼洒些出去……”

雷卷扛着大包,打了一串喷嚏,想着绝不能坏了心上人的名声,见湖边假山下有个石洞,正对着江若眉的窗户,凉快不说,饿了还能捉鱼!

这便悄摸打开包裹,将一应所需物品铺开,只等着小丫头走菜,再跑去前厅蹭顿饱饭。

江府前厅,江家精心准备的饭菜丰盛可口,因有客,特意加了菜。

饭桌上摆满碗盘,菜上齐,酒开席。

江毕年端起酒杯笑道:“感谢祝兄、雷兄赏脸,光临寒舍,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祝让忙起身端起酒杯,左顾右盼,低声道:“毕年兄,叨扰了!唤小辈们一同落坐,这满桌美味,怎敢独享?”

江毕年使人去传江若眉和风不语。

少时,江若眉以女眷不便登堂入室为由,遣小丫头前来回话。家丁四下遍寻,唯不见风不语。

祝让停杯不饮,笑脸下,难掩不快。雷卷连忙让小丫头再请江若眉,亲熟长辈好友,无须顾念其他。

江毕年见雷卷分外殷勤,祝让登门后行迹古怪,只得赔笑道:“祝兄,毕年陪您满饮此杯!”说罢,一口饮尽杯中酒。

祝让也不表态,装作没听见,两只眼睛的注意力全放在桌上菜肴,只是看,手不动筷,腕不举杯。

雷卷则只是盯着江若眉将来的方向,频繁回望,心思全然不在眼前酒饭。

江毕年放下酒杯,只觉得索然无味。

干脆直接问道:“祝兄,您有话请直说!”

祝让忙道:“毕年兄,实不相瞒,我今日来,确是为找您帮忙!”

江毕年不解:“祝兄请讲!”

祝让叹了口气,似是有件越想越怕的急事压在心口,“毕年兄,有人看见那日在风家射杀翼虎侯的少年在江府,烦请毕年兄把他找来,我才能说!”

江毕年寻思,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

风不语浑身轻松,穿好一身鲜红吉服,坐在床边发呆。

门被推开,清风过堂。

雒璃留下的信笺轻轻从红帐滑落至床底。

风不语在三个人的注视下睁眼,打了个激灵,醉意顿时消散:“璃……怎么了?”

祝让一把拉住风不语的胳膊,朗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江毕年递上杯茶,关切问候的话说了一箩筐。

风不语用眼神问雷卷,到底怎么回事。

雷卷用一个鬼才知道的表情回应。

祝让松开手,小心翼翼的说道:“风贤侄,可算是把你找到了,不瞒您说,我祝家也有邪祟作怪,我想请您去祝家走一趟,降妖除魔!”

风不语寻思:虽杀过几只魔人,但我没学过降妖除魔的本领。这事呀,你找我没用。

雷卷低声在风不语耳边道:“这事我能办,但得要报酬……”

雷卷的耳语,说得故意让祝让听见,祝让爽快笑道:“只要贤侄答应,必有厚谢!”

风不语却坐起身:“眉姐姐呢?雒璃呢?”

江毕年笑道:“许是他姐妹二人在闺房吧!怎么,一刻见不到新娘子,你就心神无主了?”

风不语尴尬一笑,不见留书,自不知雒璃已离开。

风不语笑道:“祝家有何异样?如何断言邪祟作怪?快带我去看看……”

雷卷也懵了:好一个古道热肠,风兄你等等我……

江若眉见前厅空无一人,风不语和雷卷像被狼撵着,一阵风从前厅门前跑过,紧见祝让连声道别,三人离府而去。

风不语驻足匆忙对江若眉喊道:“眉姐姐,帮我照顾雒璃……”

江若眉轻轻点头同意。

江毕年重新落座,被祝让一闹,没了兴致。一口气连饮三杯,转身离开。

江若眉跟在身后,低声问:“父亲,为何事焦虑?”

江毕年见左右四下无人, 叹了口气道:“今日你祝伯父来……”

正说着,门外雷观大声喊:“毕年兄,令贤侄在哪?我有事找他……”

江若眉怪道:“雷叔父找不语作甚?不语和雷家也有旧交?”

江毕年叹了口气:“你祝伯父来,也是找不语,说是家中有邪祟作怪,请他去降妖除魔,哎,我竟不知,不语在外面还学了这门手艺……指不定受了多少苦……”

说着,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雷观进门也是左顾右盼,和祝让如出一辙。

江毕年堵在门口,拦住雷观再次解释道:“不语跟祝让去了祝府,他真不在我这儿!”

雷观不死心:“就他一个人去的?”

江毕年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儿子也跟着去了!”

雷观跺了跺脚,气急败坏道:“老江,你怎么也不拦着,今天我儿子要是不跟我回家,我……”

江毕年冷哼一声道:“你待怎样?你儿子来的时候背那么大一个包裹,肯定是被家里赶出来了,刚投奔我这,你又来要人!嘿,把我江府当什么了?那包东西,我都收下了,要人没有,要东西也不给!您请自便……好走不送!”

雷观耍赖似的拦在门口:“得,我在对面客栈凑合一宿,烦您给卷卷带句话,就说他娘想他,我等他,接他一块回家呢!哦对了,让他把风不语也请上,去雷家认个门,难得两孩子能玩到一块 ……走了嘿,不送……”

江毕年看着雷观的背影,感慨道:“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江若眉还在原处站着,见父亲一脸感慨,忙问:“雷伯父找不语做什么?”

江毕年摇摇头道:“说是来找雷卷的,让雷卷带不语去认个门……嗨,咱不操这心了……”

……

大清早,尽是些琐事。

先是祝让带走了风不语和雷卷。

接着雷观又来找他儿子。

这会,江府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求见风不语的帖子摞起来得有一人高,江毕年听门子慌张来报,只得出门亲自处理。他将帖子收下,耐心道:“诸位莫急,按帖子的顺序,风不语一定逐家登门拜访!大家请回吧!”

众人不放心,要求风不语出门与大家见一面。

江毕年只得如实相告,昨夜已被人请走了,至今未回。

众人听得直上头,不依不饶的打听是被谁家请走了,江毕年也不客气,冷嘲热讽的道:“像尔等这般,先学好了规矩再来请人,都散了吧!”

要说这些人可真让人生气,这里有个规矩,出门的人,知情人一般不能向其他人泄露这个人的行踪,提防别有用心的人蹲守,对其不利。

人群中也有明白人,率先离开;其次是混在里面看热闹的,这两股人都散了;陆陆续续才解了围堵。

尽管这样,截止当天傍晚,江府又收了两大摞拜帖,江毕年寻思:这要把拜帖上的府苑都回访一遍,少说也得个三年五载……

当天夜里,凤凰城款待贵客常用的肉价,酒价,鱼价暴涨三成!一应配菜、香料也都身价大涨……

江若眉找遍江府各处角落,始终不见雒璃,心中烦急,推门走进婚房,唤了几声。

见床下露出半封信笺,捡起一看,怔然不知雒璃大婚之后,为何还要离开风不语。

这是后话按下不说。

且说风不语和雷卷乘车随祝让来到祝家。

规格颇高,祝让亲自上门邀请,祝新叶等候迎接,这是凰山特使莅临祝府,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礼宾的男仆、女婢分列门口,恭敬谦卑,礼貌热情。泼水净道,牵马坠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雷卷放眼扫过,男仆个个长相寻常,倒是婢女淡施粉墨,身材苗条,圆润饱满,显得与众不同。当他把目光落在祝新叶身上时,那双眼睛再也藏不住贪婪和动荡。

祝新叶立在门庭中央,亭亭玉立,美艳动人。

如果说江若眉的美,是远山施轻黛,浓淡相宜的幽兰。那此时的祝新叶就是眉目灵动,摄人心魄,热情似火的满山杜鹃,肌生媚骨,人间尤物。

风不语用肩膀狠狠撞了撞雷卷,示意他眼神不要太过放肆,而自己则看向远处,余光仔细欣赏着祝新叶。

祝让下车来迎,雷卷会意,忙将祝让拦住,低声道:“有新发现,别打扰他,我们等等……”

风不语心里正因雒璃的离开而郁闷,此刻肆无忌惮的偷看着另一个大美人,即使被祝新叶发现了,仍然继续偷窥,索性看个够!

年轻真好,可以放荡不羁,也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无缘无故的怨恨,也可以酣畅淋漓的报复,尽管有些行为幼稚可笑,可谁又是一夜之间变得心腹深沉,举重若轻呢?

不经万事,焉见沧桑!

雷卷也学着风不语的样子,却发现这个角度是真的隐蔽且刁钻,两人可逮着了块大骨头,骨头上的肉香得令人垂涎三尺……

过了很久,风不语咽了一大口口水,这才跃下马车,转身看向祝让,躬身道:“祝伯父,刚才发现这街上有些异样,失礼了!”

一抬头,又把风不语看懵了,祝新叶竟脱下最外的长衣,被几块裁剪紧致得体的华丽布片包裹,从头到脚,轮廓分明。

风不语不敢直视,忙扭向另一边,换了个方向继续偷窥。嘴上却道:“这里……也有!”

祝新叶向着风不语方向,挪了几步,可苦了雷卷,余光瞥不见,急的直骂风不语不地道。

心生一计,高声道:“风兄,快来,这里好像有什么诡异的踪迹经过……”

风不语一听,知道这家伙要坏事,头也不回地答道:“好!你盯紧了!我这边也有!”

雷卷一听,忙转身冲着祝新叶施礼,目光落在她洁白修长的腿弯,接着凑在风不语身边,余光穷追不舍,上下求索,嘴里却掩饰道:“风兄,指给我看,在哪?在哪?”

风不语冷冷坏笑,伸出手指,从雷卷眼前划过一条弧线,最后指向大门,身形骤向祝新叶扑去,一边大喊:“祝小姐小心!有脏东西过来了!”

风不语饿虎扑食,扑向祝新叶的瞬间,拽下身后的斗篷,伸手将她玲珑身姿包住,往臂弯一搂。祝新叶盈盈一握的细腰,揉身向后退抵在门框,温柔似水地顺势倚靠朱门,俯首鸾眸慌乱,含羞娇声:“风公子,别来无恙呢……”

这一声出乎意料的公子,瞬间把风不语叫得骨头都酥了,右手慌忙撑在门框,将祝新叶护在胸间。

祝新叶像只受了惊吓的黄鹂鸟,蜷在风不语臂弯,双颊绯红。风不语闻着她身上散发的香味和鼻唇间急促吞吐的气息,意乱神迷。

雷卷看得受不了,心底疾呼成何体统,好你个风不语,金屋藏娇,又刚大婚,怎么能如此无耻……转头看见祝让正半颌双眸,视若无睹。

风不语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整个脸疼得变形,僵硬得右脚狠狠跺地,连退几步。

祝新叶婀娜起身,拢紧风不语的披风,转身道:“请!”

雷卷气呼呼的伸手打在风不语方才还撑在门框的手臂,低声骂道:“想吃独食,活该!别让我见着雒璃嫂子,你死定了!”

风不语伸手摸了摸方才被祝新叶二指掐肉旋转大法捏成青黑的地方,痛彻心扉。

祝让笑眯眯的走上前来,拍了拍风不语的肩膀道:“我替小女感谢风公子舍身相护!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幼时,遇见一位天人上师,赐给她一件神器防身,名唤落霞绮罗。凡近小女半尺内的男子都会被神器所伤,三五日方才痊愈,风公子您可要小心,别被神器伤着了哦!”

且说雒璃趁着夫君风不语尚未睡醒,悄悄走了。

只留下一张字条:“我走了,为下次真正的遇见……”

直到风不语走后,江若眉来到新房看见笺上清秀的笔迹,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却也隐约读出字里行间一抹离别之意。

当即四处去寻雒璃,却终不见踪影。

江若眉急着要把信笺交给风不语。

不知这样的结局,是否命运的戏谑,或是时光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