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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离皇都。

“报公子,有信到。”

萧到寒展信,手指渐渐攥紧,将那张泛黄的密信残片在掌心皱成一团,墨迹被水渍晕染,却仍能辨认出簪花小楷特有的婉转弧度——那是他临摹了二十年的字迹。

“狼山北麓...伏兵...”破碎的词句像淬毒的银针,一根根钉入他的太阳穴。三日前父亲忌辰,他在祠堂梁柱的暗格里发现这方染血的锦帕,陈旧的血渍与檀香混在一起,竟生出铁锈般的腥甜。

萧道寒猛地回头,碎发扫过眼角,那里凝着寒意。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恍惚间又见狼山峡谷冲天而起的烽烟。

那日三万萧家军军在狭窄的谷底挤作一团,箭雨从两侧山崖倾泻而下,铁器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

父亲的白虎旗在硝烟中折断时,他亲眼看见中军帐前闪过一抹熟悉的杏黄裙裾。

“少将军!东侧有生路!”亲卫拽着他的腕甲往乱石堆里拖,箭镞擦着耳际飞过,钉进岩缝时溅起的火星烫伤了颈侧。

可他分明听见风中传来环佩叮咚,像极了母亲每日在佛前焚香时,腕间那串翡翠念珠相击的声响。

萧道寒忽然低笑起来。原来佛堂袅袅青烟里叩拜的不是慈悲,而是三万枉死冤魂。他展开掌心,看着那片承载着真相的丝帛随波流转,墨痕在水中舒展,宛如当年喜堂上蜿蜒的血色罗帐。

大历三年的春分,朱雀大街的红绸铺了十里。

长公主的鸾驾从朝阳门出来时,十八对金吾卫的佩刀撞出肃杀的节奏。

萧震霆在府门前接旨,玄色朝服上的蟠龙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圣旨末端的玉轴磕在青石板上。

新房里的合卺酒映着龙凤烛,长公主的盖头下却藏着一支淬毒的金簪。萧震霆挑开红纱时,她袖中的暗器正抵着脉门,可那人只是轻轻取下她发间沉重的凤冠。

“殿下的手该执笔作画,不该染这些脏东西。”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茧,拂过她腕间时却温柔得像三月柳絮。

此后二十年,镇北侯书房永远为夫人留着一扇雕花窗。长公主描摹塞外烟霞时,狼毫笔尖总会不自觉地写下军报日期;

萧震霆批阅边关文书时,朱砂墨里总掺着夫人亲手调的安神香。直到那年深秋,北狄狼骑突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狼山隘口,白虎旗在漫天箭雨中化作血色齑粉。

“寒儿。”轻唤声自身后响起时,萧道寒正将最后一片信笺浸入寒潭。水面上浮动的月光突然碎成千万片,就像那日从父亲胸腔里喷涌而出的血珠,在黄沙地上开出一串猩红的梅。

长公主的素色裙裾扫过书房地面,翡翠念珠缠在苍白的手腕上,碰撞声与记忆中的箭啸渐渐重合。

“你都知道了。”她的声音像是一把淬过冰的刀子,冷的彻骨。

萧道寒转身时,望着这个教他执笔习字的妇人,忽然想起十四岁猎到第一只白狐时,母亲用狐尾毛给他制的笔如今还收在紫檀匣里。而现在那匣子里该添些什么?父亲的断剑?玄甲军的铭牌?还是三万将士未寒的尸骨?

“为什么?”剑锋指向咽喉时,他看见母亲眼底晃动的烛光。

很多年前的上元夜,这个女人也是这样站在廊下,提着琉璃灯为他照亮归家的路。此刻那盏灯似乎又亮了,却照出她袖口蜿蜒的暗纹——那是只有皇家死士才会用的密云锦。

萧道寒的剑尖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倒映出母亲眉心的朱砂痣——那是庆隆帝亲手为胞妹点的守宫砂。

“你父亲接我过门那日,嫁妆里有口描金箱。”长公主忽然抬手抚过翡翠念珠,某个珠孔闪过诡异幽光,“今夜子时,去佛堂寻第七块地砖。”

翡翠相击声渐远,潭边只剩半幅被剑气割裂的素纱。萧道寒弯腰拾起残纱,发现夹层里缝着褪色的北狄狼纹——这种双头狼图腾,十年前就该随北狄王庭覆灭而绝迹。

佛堂的檀香比往日浓烈。萧道寒数到第七块青砖时,指尖触到凹凸的狼爪印。暗格弹开的刹那,二十封火漆密函哗啦啦倾泻而出,最上方那封的印记,正是他午后才在残甲上见过的皇家军器监虎头徽。

“大历四年三月初七,白虎旗前锋营换防路线图。”泛黄的宣纸被烛火舔舐,某个字迹突然浮现血痕。这是北狄巫族特有的骨血笺,遇热方显真容。萧道寒的瞳孔映出末尾那方小印:九瓣金莲,当朝长公主独有的私章。

供桌上的观音突然发出机括转动声。萧道寒闪身躲进帷幔,看见母亲跪在蒲团上,腕间念珠正卡进莲花座凹槽。佛龛缓缓移开,露出暗格里淬毒的金簪——簪头双狼交缠的造型,与北狄王冠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这枚狼头簪,原该插进你父亲的心口。”长公主的声音在殿内飘荡。

“大历三年赐婚圣旨下达那夜,先帝在密室给我两个选择:要么用这支簪子取萧震霆性命,要么等着看萧家军踏平皇城。”

暗格深处突然滚出个玄铁匣,匣面刀痕交错,正是萧家军传递密件的制式。萧道寒握剑的手猛然收紧,他认得匣角那道半月形缺口——去年父亲忌日,他在祠堂供桌下见过同样的痕迹。

“你以为萧家铁骑当真忠君爱国?”长公主忽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狰狞的箭疤在烛光下宛如蜈蚣,“永泰元年春猎,你父亲的白羽箭穿透我肩胛时,血浸透的密信就藏在你此刻握着的铁匣里。”

萧道寒的剑哐当落地。他抖着手打开铁匣,北狄王的亲笔信赫然在目:“...待萧氏助我部夺取云州,必以漠北王位相赠...”日期竟是二十年前,他出生的那个雪夜。

佛堂梁木突然传来异响。长公主猛然掷出金簪,将破窗而入的黑衣人钉死在廊柱上。那人袖口翻出的暗器泛着蓝光,分明是皇家影卫特有的毒蒺藜。

“快走!”长公主推开儿子瞬间,三支淬毒弩箭已穿透她的右肩。萧道寒反手挥剑斩断箭杆,却发现母亲伤口流出的血竟是诡异的墨绿色——这是中过皇家“牵机”剧毒才会有的症状。

混战中,那串翡翠念珠突然炸开,碧色烟雾瞬间吞没佛堂。萧道寒被母亲推出暗门时,最后看见的是她染血的衣袖拂过观音面庞,机关闭合前飘来半句:“去查...你出生那夜的接生嬷嬷...”

暗道的血腥气令人作呕。萧道寒踉跄着摸到石壁上的抓痕,那痕迹里嵌着片带血的银甲——正是玄甲军先锋营的护心镜残片。越往深处,墙上箭孔越密集,某种制式特殊的三角箭镞让他浑身发冷:这些分明是萧家军械库独有的破甲箭。

地道尽头豁然开朗。月光从坍塌的洞口漏进来,照见半掩在尘土中的青铜腰牌。萧道寒抹去表面污渍,“御前司暗卫戊组七号\"的铭文刺得他眼眶生疼——这是十年前就该随先帝陪葬的旧制腰牌。

洞口外传来马蹄声。萧道寒伏在乱石后,看见百余黑衣骑踏着月光掠过荒原,为首之人鞍前悬着的琉璃灯,与母亲当年为他照路的那盏一模一样。当队伍经过矮坡时,夜风掀起某个骑士的披风,露出内里杏黄蟒纹——这是唯有皇室嫡系才能用的服色。

怀中的密函突然变得滚烫。萧道寒想起七岁那年在御花园迷路,庆隆帝曾亲手喂他吃荷花酥,帝王袖口若有若无的狼头香囊气息,此刻与金簪上的图腾在记忆里轰然相撞。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萧道寒站在狼山峡谷的乱葬岗上。他拔出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断剑,剑柄暗格弹出卷薄如蝉翼的绢书。血迹斑斑的字迹力透纸背:“吾儿亲启:若见九瓣金莲印,速焚朱雀巷第三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