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想出手,不妨放在老道这摊上试试?”玄青道长收了好处,便想着解忧。
“有劳道长。”
麻子倒是没上前动手,到现在还嫌弃呢。道长有心露一手,方才自己言道买不起,莫让李大少等壕客小觑,一手精巧虚挪,将那团黄泥巴和石镯子移位到摊中央。
剩下的物件儿是普通墓葬用物,真的是破烂,麻子与玄青道长早察看几次了,普通的烂物无疑。
只见玄青老道曲指虚弹了几下,麻子察觉到两物件儿深蕴内敛的阴煞丝丝散了出来。
“放心吧,一会儿就有客来访,怎么滴?还不将那位壮士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品鉴品鉴?”玄青道长斜眼微眯道。
“哦,对对,差些忘了这物件儿,来,请道长掌眼。”麻子回身示意道。
“哎,麻小子,就凭咱俩曾经把酒言欢的交情,老道还能坑你不成,老道是怕你吃了暗亏,这夜市若真是童叟无欺的话,为嘛不堂而皇之呢,却这般偷偷摸摸呢?是吧?”
玄青道长早注意到麻子背后有亲随站的那么近,还以为是麻子的随从呢,转而一想又不是,其一身打扮跟那小胖子身后的几位如出一辙,遂想到估计东西是麻子在这鬼市上买的。
入手后看的很认真,不由不认真,至于外表作的涂抹掩饰在眼力尚可的老修行看来如洞若明火般显眼,这等变装换样骗骗傻子得了。
玄青道长好为人师的热心劲上来了,挡不住,有心人前显圣一番。双手一抖正欲震散这白幡外涂的伪装,不料被一旁的麻子伸手截个正着。
老修行虽言自己年老昏花那是自谦,八十多岁的老道还能出门在外,若是被小觑了那才是真瞎子。方才手中柔劲已出,老修行这时发力了,只是被麻子巧劲化了,自己有心露一手,结果被年轻后生露的那一手巧妙化解。
此举不关乎谁的修为高功法精深还是道术精深,只是对气劲的精妙运用。两人一老一少这精妙的演法令诸位亲随看到后,眼睛突地精光凝聚,心中惊叹不已,自己无论如何目前是做不到这一步,或许以后也不会。
估计在场诸位,怕是只有李大少。嗯,夜里的风真冷,周围真黑,这初冬的月亮一点儿都不明亮。
“你早知道了?”玄青道长只是略微惊讶麻子这一手化劲用的娴熟,许是他的前辈教导的,只是想到某处,忍不住颤颤嘴角,连带着胡子也颤动不止。
“是,还请道长谅解,涂抹的这层先不用去。”麻子很明白老道长问的不仅仅是这层假皮。
“哎,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吾衰矣。”玄青道长双手抚摸着斑驳不平的白幡杆子,凝视着叹道,或许也在凝视自己不再年轻的双手,灰斑点点,粗糙削瘦。
“道长,您老不必如此,您老正是春秋当时。。”麻子未料到这么一拦会使一向逍遥自在的玄青道长突地自伤感怀,暮气哀哀,欲试图挽救下气氛,见老道长举手示意便住嘴不语。
“哈哈,不怪你,小麻子,是老道儿一时伤怀,哎,一时伤怀啊,蹉跎一生,潦倒一生,可悲啊,可悲啊。”玄青道长故作轻松状反而心中郁结更深,言语略显失态。
麻子近前忽地摁了下昏穴,按说搁平日里玄青道长这位老江湖早反应过来了,可惜此刻许是那团封泥勾起的不堪回忆,又许是麻子拦的这一下激起他回首半生的遗憾心酸。
他累了,心累了,身体大不如以前了,大半生都在为玉虚观奔波,像蚂蚁搬家一样往观里搬运。银钱,画符的好苗子,各类宝物耗材,甚至在麻子觉来这“随处可见”的法器坯子,可自己呢,华发丛生。错过了多少机缘,让了多少机缘,孑然一身,可悲,可悲哉。
麻子轻轻扶着老人,温柔的腾起阵阵血气,桀骜难驯的血气被他精妙的荡成温暖熏热的暖风包裹着老人。
一位道袍打扮的老人坐在石头上斜依麻子一侧,憨憨入睡,满首霜发,眼角含泪,愿他好梦。
李大少见此呐呐不语,本来嘛,他再傻也明白老道长问的是啥意思。本想着刺激下这老道呢,若他老人家再问价,他就“直言相告”,未成想,嗐,闹成这般。周围几位亲随见故回想自己半生,不忍戚戚然,一时浓郁低沉的气氛凝空不动。
一座纸扎的红轿突兀悬空急停在摊前,吓诸位一大跳,直听得一声娇滴滴的琴音传来。
“呵呵,哎呀,又见到两位小公子了呢,呵呵,真是缘分深重。”
又来。。。
李大少心中哭喊,欲哭无泪,双手抚胸慢慢挪步到麻子身后,双眼虚看前方,怀里的玉牌滚烫滚烫的,标准的防备诡异邪物的动作,可惜,然并卵。
“小哥哥怕什么,你还送了小女子一枚珠子呢,怕我会吃了你不成,呵呵。。。”悬空禁止不动的红轿里传来叮咚叮咚的琴音,似乎还有吞咽口水的嘶溜声。
不说吃还好,一听这,李大少顾不得族中教导的慢动作了,疾步跑到麻子背后,身旁亲随皆团团围作一圈,武器虽不敢明执但暗暗引而不发。
讲真,麻子此刻只想让老人好好睡一觉,哪怕守到天亮都无所谓。
玄青道长不顾他们少年心性顽劣,贴心教导,那是提携晚辈,不跟几位小辈儿一般见识。悔不该拦那一下,仅仅是为了回家前不看着埋汰,麻子知晓自己心理上对某些事物有“洁癖”,但这不足以成为触伤老道长情伤心绪的理由。
饱读诗书,取中廪生,就这般心性能耐?
如此这般心性轻佻,何以游学四方,相识各路侠义英雄,徒增笑耳。
“呀,还有好东西呐,那团封泥、煞玉镯可是要出手啊?不说话,那就是咯。。呵呵。。。”琴音阵阵,没完没了了还。
“一千五百两银子,都归你。”麻子肃声道。
“呀,小哥哥真会疼人,樱落今晚好开心呢,喏,这尊六方印就当金子用咯,刚好四十两重,多出的十两就当小女的谢礼咯,多谢小哥哥低价甩咯,呵呵。”一尊金印缓缓从红轿里飞出,稳稳落在摊上,封泥和石镯子缓缓被摄控,飞入红轿中。
“期待我们再见哦,呵呵。。”一阵微风起,红轿嗖地匿了声迹。
由不得她不尽快离开,方才钱货两讫,皆是缓缓,为了不想节外生枝,当然也察觉到麻子只针对她的丝丝杀机。此隐隐杀机似有非无,缕缕不绝,在她这诡物眼中,这位可不是泛泛之辈。
那支煞玉镯子或许以玄青道长眼力,只是一件普通无常的阴煞纳物,许是其中蕴涵阴煞奇特而已,土行的阴煞种类繁多,效用不一,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这煞玉镯子在红轿樱落这类诡物眼中,简直是私人定制的绝品法器,更有胆大之辈,敢炼化之为命器。可惜这位樱落姑娘早早把这台纸扎喜轿炼化成命器了,煞玉镯子只能锦上添花咯,只是这花很娇艳还能便宜。
天地诡物只能炼一件命器作为寄身命系之所,那只煞玉镯子只消红轿两三年炼化融会,便可成为她最顺手的攻防利器,不由得她欣喜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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