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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女医辛夷【探案】 > 第73章 七夕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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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花灯是在戌时,还差半个时辰。

途经茶楼恰逢里面传来戏子莺莺嗓音,唱的又近家乡小调,勾起了姜辛夷的思愁,便说道:“去听听戏吧。”

茶楼戏台,人头攒动。许是乞巧节,不但街道繁盛,就连茶楼都挤得水泄不通。

巧果茶点是进门就有小二端来:“少爷小姐先吃着,估摸还得等好一会。”

耳边闹声纷杂,茶客们宁可挤在堂内驻足也不愿离开,交头言谈,喧闹不已,连空气都是稀薄的。

冷清惯了的姜辛夷只是站了一会就觉气喘不顺了,她说道:“走吧,不听了。”

“好。”

姜辛夷顿了顿步又对那人都快挤碎的伙计说道:“你们若不再疏散一些人走,这般挤法,会出事的。”

伙计笑道:“你这姑娘说话怎么跟小老太婆似的,方才也有个人这么说,我看你们都是一个调调,该不会是父女吧?”他打趣够了,才说道,“姑娘且放心吧,我们这地方大着呢,不会出事的。”

“哦,随便你们。”姜辛夷从人潮中挤出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还在往里挤的人。

李非白知道她的顾虑,说道:“我让衙门的人去疏通。”

姜辛夷抬眼看看这整条街都拥堵的道路,说道:“单单疏通一个茶楼是不够的,整条街都不该有这么多人。街道狭窄,花灯满天满地,摊贩明火灼灼,但凡有点火星都易着火出事。”

李非白说道:“方才我们过来,兵马司的人也在,十丈一人,听闻过往也是如此,倒没什么事发生。”

“不是没事发生,而是恰好没事发生。”姜辛夷闭上了嘴,“不说了,像极了乌鸦嘴。”

李非白笑笑:“那花灯好看,买一盏吧。”

“嗯。”姜辛夷知道遇事总是往最坏处想是不好的习惯,但她素来如此,不过想来自己所预料的坏事几乎都不会发生。

杞人忧天,伤肝伤心。

两人缓缓穿行在热闹的街市中,卖花灯的人很多,但买的人更多,几乎是人手捧一盏。

它们或要承载少女的美好祈愿,或是要承托孩童的天真念想,又或者是大人也将忧思放在了上面,要让它们随风去,随河流,去远方找到合适它们的位置。

姜辛夷挑了一盏平平无奇的莲花灯,这灯对比那些个兔子造型的灯可太难看了,连李非白都说道:“要不要挑个别的?”

你挑这个我会质疑你审美水平的姜姑娘。

“不用,就它。”

李非白只好接受了她的审美,待付了钱,紧张盯了半天生怕他们嫌丑不买的商贩立刻脸上堆笑:“姑娘是觉得它做的好看吗?”

“好看?这里它最丑。”姜辛夷将它用力晃了晃,满意道,“但它最结实。”

——长得就是一脸能挤掉其它花灯在河流上称霸进入决赛圈的模样。

李非白蓦地笑了起来,忽然觉得她可爱极了。他对商贩说道:“也给我来一个吧。”

姜辛夷问道:“你要许什么愿?”

“国泰民安。”

他说得正气凛然,激得商贩说道:“少爷好抱负,这里的买客都是为情为爱,唯有少爷这般有胸襟,令人钦佩。”他说完就说道,“十个铜板,少爷。”

钦佩归钦佩,日子还得过呀!

李非白和姜辛夷都被商贩这变来变去的脸逗乐了,他们付了钱,便一人带着一个丑花灯往河流走去。

等他们走到河边,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不过好在戌时到了,陆续有人点燃花灯放行离开。

一时满河星光,顺流而去,铺满花灯的水面组成了一条通往天际的银河,似真的能承载身上祈愿传达神明。

姜辛夷点燃花灯,将它轻放水中,双掌合十闭着明眸,唇动无声,念着往生咒,脑海里又反复碾过师父在死人堆里拾她回家,给她重新取名字的时候。

“你可以唤我师父,若你想有父亲,也可以唤我爹。”

“师父。”

“为何不唤我爹?”

“爹爹和娘都是禽兽,我不想要爹爹……师父会不会也是禽兽?”

“……”

脏兮兮的她被师父抚了抚头,那温柔的低语声她至今都还记得。

“往后师父就是你的山,前可遮风挡雨,后可让你安枕无忧,你想吃什么师父为你买,想玩什么师父陪你玩,想睡懒觉就睡吧。”

姜辛夷缓缓睁开眼,将自己从那无尽的记忆中抽离出来。

她一直很后悔,没有喊师父一声爹爹,他知道比起徒弟来,他更想要个女儿。

他将“辛夷”之名给她的时候,或许就是如此期盼的吧。

李非白在一旁看着她,那眸光微闪,仿若含了细碎星光,不知是泪还是被这河光倒映。

“啊——”

“那是什么——”

“啊!!!”

上游人头攒动,瞬间惊叫声四起,一片慌乱。

人本来就多,岸边的人想往后跑,可后头的人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去前头看这热闹。顿时人挤人,又有人摔倒,被后面的人踩得不能爬起,更加混乱。

一时尖叫声、嘶鸣声、哀嚎声交错,整个河岸都乱作一团。

很快拥挤的压力到了两人这,这时陆续有人大声道:“不要挤——冷静下来——”

但远处的人根本听不见,反而愈挤愈烈,层层拥堵,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困在中心的人很快就觉得胸闷气短,已有孩童的哭泣声。

李非白想带着姜辛夷往外走,但别说走,连他这七尺男儿都动弹不得。

他只能双手环圈,将她护在身前,为她减轻那挤得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对岸的人见状觉得既惊奇又危险,他们倒是十分有默契地往后退,转眼那边疏散得宽阔开敞了,这边依旧堵得水泄不通。

很快有人被挤下河流,噗通噗通落水,震得花灯熄灭,哀嚎声更加痛苦剧烈。

好在水流浅,掉下去反而活命了。水里的人正松了一口气,却见岸边人犹如筛里抖落面粉,簌簌掉落。

“啊——”

黑压压的人一层又一层压来,在水里的反而受伤更重。

但两边宽敞起来,又有兵马司的人赶到,加之对岸的救援,堵了两刻的河岸逐渐通了。

李非白见岸上已无压力,才松开环紧的手。两人离岸边近,底下早已是哭声一片。

他说道:“你别乱走,我下去救人。”

姜辛夷说道:“我去方才的茶楼门口等你。”

茶楼离这不远,有个约定的地方总比瞎找好,李非白道了声好,就跳下河去帮忙捞人了。

本来已打算离开的姜辛夷听见耳边的嚎叫声又停了下来,她偏头看去,地上少说躺了三十来人,多是姑娘家。

兵马司明显没有预备那么多大夫,只有两人在那里施救,而且手法甚至都不算熟练。

她心中莫名起了一股恼火之意。

太医院那么多人,兵马司就要了两个半吊子来吗?

她快步往那边走去,撩开那半吊子不知如何下手的手,冷声:“你连骨折复位都如此生疏,还做什么大夫。”

那年轻人愣了愣,羞得满脸愧色:“刚学,确实不懂。”

“紧住他的小腿。”

“是是。”

姜辛夷看那人踝骨是外翻,便一手握住那人脚趾,一手托握那人足跟,拉向内翻,以内旋复位。

那伤者在她瞬间动手时叫了一声,随后疼痛立散。

不等他道谢,就见那姑娘和年轻人去了旁边伤者那儿。

如此拥挤踩踏,多是骨折内伤,骨折者好治,内伤者却更易昏迷不醒。

姜辛夷快步跑到昏迷者前,抬手说道:“针。”

年轻人窘迫道:“我还没买……”说完就被她瞪眼了,他更加羞愧,“太贵了……我想买可是没钱,我……”

“闭嘴。”姜辛夷心中的怒火已快炸了,“兵马司就是这么请大夫救人的么?”

年轻人愣住:“我不是……”

这时另一个医者过来说道:“你们两个是谁啊?怎么在这捣乱?”

姜辛夷这才留意到气势汹汹的来者身穿官服,肩上还扛了个小药箱。她忽然明白过来,看向那年轻人。年轻人尴尬说道:“对……我不是兵马司的大夫……跟姑娘你一样,是游人。”

——堵在胸口的那股怒火瞬间被自己蠢灭了。姜辛夷动了动唇,愣是没说出对不起这话,她“噌”地起身夺过那医者的药箱,怒意得到了转移:“救人去!不救人就滚!”

医者:“……”

年轻人:“……”

医者反应过来,气得哆嗦:“你、你一个女人懂什么!你会救人吗?”

姜辛夷不理他,蹲身打开药箱,扫了一眼银针,刚取出针来,年轻人就说道:“他抽搐了!”

那男童不过十岁大,母亲在一旁急得大哭:“大夫你快救救我的孩子。”

姜辛夷提针寻穴,扎入合谷穴、内关穴和涌泉穴中,又取针入下关穴、颊车穴,最后入针人中。

见男童仍不醒,再取针入委中穴和太冲穴。

针下八次,男童缓缓睁眼,惨白的面色也缓和下来。

那母亲又喜又哭:“谢谢、谢谢姑娘。”

姜辛夷又带着药箱去看下一个病患,这下医者真闭嘴了,也与她一块搭把手。

三人穿行在这一地伤员中,救了一个又一个。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让出一条路,兵马司的人亲自开的路:“就在这儿,事出突然,实在是人手不够……”

“知道了。”为首的俊朗公子冷淡应了一声,见前面有三人正在忙活,兵马司正要驱逐那两个外人,方近谦只是看了眼那姑娘的手法便说道,“那也是位医者,由着她吧。”

“是、是。”

方近谦说道:“救人。”

话落,身后二十余太医院学生便提着药箱入场,围看的人顿觉踏实可靠。

“救人还是得看太医院啊。”

“是啊,就是来得太慢了。”

“好在有那位姑娘在。”

方近谦眉目微垂,耳朵已听见了许多令人不舒服的话。他的目光又落在那穿行在伤者中的姑娘身上,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可手法却无比熟练。

应当是家中有人行医,自小耳濡目染的缘故。

太医院的人一来,姜辛夷也不必忙活了。

她站起身来,那年轻人这会空闲了下来,跟她说道:“这里用不上我我就先走了,我摊子还在那呢。”他又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姑娘我会好好看医书的!攒钱买针。”

姜辛夷欲言又止,道歉的话还是说不出口。她毒舌惯了,像是失去了说和善话的能力。

她想了想说道:“你若有空,来辛夷堂喝茶,就在大理寺一旁,一间小药铺。”

“好、好。”年轻人倒是高兴交了这么一个朋友,不过他要是再不回去,估计摊子的烧饼都被人拿光了!

她想起还在河里捞人的李非白,本来他去救人她心无波澜,可这会莫名地想起他方才护着她,也定受了一些伤的,如今还去使力气救人,难保不会伤上加伤。

越想越不安,像有锤子敲打她的良心。

她转而往河边走去,想看看情况。

方近谦见她从身旁过去,负手问道:“姑娘师承何人?”

可姑娘不答,他甚至从她瞬间蹙起的眉心里看到了嫌恶。

“……”京师骄子的他竟被一个姑娘嫌弃了???

姜辛夷走到岸边,只见河里的人在众人合力的救援下已经快救完了。

可李非白还在水中没有上去,他手里抓着一人的手腕,那人漂浮在一腿高的水中,似乎失去了力气。

她心中微微惋惜这场盛宴中有人以这种方式死去,可很快她就发现那人的手肿胀得不像话。

她顿了顿,跳入水中。

这果决的一跳让方近谦都觉诧异。

姜辛夷走到李非白一旁,李非白看看她,说道:“方才引起骚乱的,应该是这漂下来的尸体。”

这人死了,而且死了至少两天。

姜辛夷看着那人腰间悬挂的腰牌,扯下翻看,赫然写着礼部主客司。

姓名——秦忘。

两人相视一眼,已然知道此人身份。

——礼部主客司秦郎中。

那偷窃贡品失踪了两日的人,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