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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铁腿见钱亦文和祖教授进了车间,赶忙站了起来。

“这位,就是祖教授吧?”杨铁腿一边发问,一边伸出了双手。

姜春妍说道:“是祖先生。”

说完后,跑开了。

不一会,端了几杯热茶过来,热情地招呼祖教授和钱亦文落座。

坐下后,钱亦文发现了两个变化。

笑道:“杨厂长,要注意身体呀,都累瘦了。”

祖教授一边给姜春妍把脉,一边看了一眼杨铁腿:“人生在世度光阴,不劳筋骨必劳心。

“你让人家又劳筋骨又劳心,还想让人家不瘦?这不讲理呀!”

杨铁腿哈哈一笑:“都是应该做的,没啥。”

看着眼前的新机器,累点,心里也乐呵。

“杨厂长,铁砧子呢?”钱亦文又问道。

杨铁腿说道:“搬我那屋去了。

“岛国的技师说,和车间无关的东西,不让搁这屋里。”

钱亦文笑了笑,没再深入说下去。

杨铁腿要是说留下,别说岛国技师,岛国首相来了,也不见得管用。

谁的地盘,谁做主!

“这几天睡眠咋样?我给你拿的那点远志,喝没了没有?”

祖教授和蔼得如一位老父亲一样,问道。

姜春妍脸一红,回头看了看杨铁腿,扑哧一声笑了。

钱亦文正奇怪的时候,杨铁腿说话了:“祖教授,你给她用的药,减点量吧。

“这星期,都迟到两回了!”

祖教授转头对杨铁腿说道:“你这厂长,看年纪得和她爹差不多了吧?

“二十好几的闺女,怎么不琢磨着给找个对象呢?

“再好的药,有时候都比不上几句贴心话噢……”

祖教授的话,让杨铁腿和姜春妍都低下了头。

姜春妍爱而不得,杨铁腿是知道的。

祖教授接着说道:”小姜,这些话,本不该我一个老头子说。

“可是,谁都不说,这事儿就没了吗?

“有话就得说出来,别老搁心里憋屈着。

“跟我们不能说,和你那小姐妹小翠儿还不能说吗?”

提到小翠儿,祖教授接着开导:“你得学着点小翠儿……

“她觉得我厉害,当时就喊我神医;

“哪天我要得罪她了,她指定也敢当面骂我。

”你就照她这样子来,都不用吃药。”

姜春妍听懂了,重重点了点头:“祖先生,我都听您的。

“原来是有点事儿,老在心里转悠着……

“前两天,我和他把话都说开了,也放下了!”

祖教授满眼慈爱,笑着说道:“这才对嘛!

“把你那远志都拿来,给钱厂长吧……”

姜春妍去取药了,杨铁腿笑道:“钱厂长,你也睡不着觉啊?”

“他能睡得着,就怪了……”祖教授一边说,一边倒背着手走向了那一堆先进设备。

杨铁腿指了指祖教授说道:“没让他给看看吗?”

“不敢……”

钱亦文是真不敢。

亚健康,他研究过。

别说让祖教授看,他自己都知道。

不看,是半身的毛病,让老头儿一摸,铁定是一身的毛病……

杨铁腿指了指崭新的设备:“钱厂长,这玩意儿一开机一关机,就是几百斤的原药。

“咱生产那么多,你这心里有点谱没有啊?”

钱亦文一边追随着祖教授的步伐,一边说道:“杨厂长,只管生产,别的你不用担心。

“原来的这十来个品种,能安排生产你就尽量安排,剩下的事儿,我来办。

“总之就一句话,只要不违法,你生产出啥来,我就卖啥!”

杨铁腿停住了脚步,一边看着姜春妍把一包远志交给钱亦文,一边提醒道:“兄弟,我可得提醒你一句……

“以前咱也犯过冒进的错误,一下子生产了五百箱山楂丸。

“后来没卖了,剩三百多箱,全喂猪了。”

钱亦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是笑拿药喂猪。

山楂丸喂驴,驴都能吃。

他笑的是,五百箱的药,竟然能滞销……

钱亦文说道:“杨厂长,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咱不说别的地方,就一个沪城,看面子也不能让咱把山楂丸喂猪吧?”

杨铁腿嘿嘿一笑,这倒是实话。

钱亦文指了指祖教授,接着说道:“老先生又给咱们提供了几个方子。

“除了生发那个,剩下的我准备都落到咱们厂里。”

“杨厂长,上回说的安排家属就业的事儿,通知下去了吗?

“要是增加品种,现有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用了。”

杨铁腿说道:“通知了,王处长来的时候,我们县民政的人陪着了,当场就拍板了。”

钱亦文点了点头,走到了杨铁腿媳妇儿身后。

刚一停住脚步,杨铁腿媳妇儿就站了起来。

“嫂子,你坐……”

打过招呼后,钱亦文说道:“杨厂长,以后别让嫂子在车间里了。”

杨铁腿愣了一愣,说道:“她这些年,就练会这点儿活儿。

“不干这个,还能干啥?“

钱亦文笑道:“杨厂长,以后嫂子这工种就用不着了。

“让嫂子在办公室里,协助你管理吧。”

“她?能行吗?”

“杨厂长,我不是贬你,嫂子眼睛不好,但看到的不比你少……”

杨铁腿刚要接话,院里一阵黄沙飘过,一辆吉普车停进了院里。

钱亦文听得刹车声刺耳,不免也多看了两眼。

飙车,还有比我更猛的吗?

这是得有多着急的事儿?

刚听见声,人已经下车了……

广庭荣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从副驾驶上走了下来。

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头骂道:“我他妈让你借一个,你非说能对付!

“这窗户破逼屌扇的都关不严,我得喝多少百合固金汤才能补回来?”

司机一脸无奈,看着广庭荣奔着钱亦文去了,偷偷嘟囔了一句:“净事儿!

“不是你让可劲儿跑的吗?”

钱亦文迎了上来:“广厂长,你怎么还跑这儿来了呢?”

广庭荣说道:“不撵这来儿,也抓不着你影儿啊!”

“啥事儿啊?这么急?”

“你快去看一眼吧,有患者找上门来了!”

“广厂长,你慢慢说……”

广庭荣喝干了姜春妍递过的水,接着说道:“人民医院给患者开了咱们的666感冒水,家属说喝了之后出现了不良反应,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钱亦文皱了皱眉头。

666感冒水那点中药成分,泡饭吃都没事儿。

咖啡因和对乙酰氨基酚中毒,也不是这症状啊?

有人捣鬼?

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钱亦文问祖教授:“祖教授,您带针了吗?”

“什么针?”

“针灸的。”

“我又不是出诊,带那个干啥?”

祖教授想了想说道:“随便一个中药店,都能买着。”

“走,买包针,回去看看。”

赶往吉春的路上,钱亦文看了一眼刚买的三寸针,瞄了一眼祖教授。

自顾念叨了一句:“扎什么穴位既疼又没危险呢?”

祖教授依然闭目养神,心里却在想着:十二井穴,真迷糊过去的人,两针下去,都能给他整蹦起来,更别说假迷糊的了。

想不让他蹦起来,除非绑床上扎……

广庭荣着急忙慌地跑到了医院,却并没有看到钱亦文的车,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儿。

一出海龙县,钱亦文就远远把他这个四面漏风的吉普车给甩丢了。

应该这会儿是早就到了。

这是干啥去了?

正琢磨着,钱亦文也到了。

广庭荣看了一圈儿,却没有看到祖教授。

“钱总,祖教授呢?”广庭荣问道。

钱亦文摆了摆手,指了指医院后边:“他早进去了,不和咱们走一个门。”

说罢,径直朝着病房走去。

其实,钱亦文早就到了。

临上车时,他听广庭荣提到,副厂长崔德健正在医院里,一边安抚病人家属,一边陪同县卫生局的人在答记者问。

这就让他感到很奇怪了。

卫生局的人和记者都来了……

固然,他相信记者同志的专业素养,鼻子灵。

但是,一个“吃错药”的事件,算是能引起媒体关注的公共卫生事件吗?

至于让记者同志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吗?

发生药物不良反应,没定性之前,也不算是医疗事故,卫生局的人怎么知道的?

仅仅是“病人吃错了他的药”,还没有纠纷产生,就这么大阵仗,这就很离谱。

当然,他没有罔顾生命的意思。

出事了,该重视得重视,该处理得处理。

病房外,家属的情绪很激动,不时狂躁。

难怪,谁家老爷们儿躺在那里一天,不吃不喝不动的,都得着急。

钱亦文安抚道:“你别着急,院长已经请了专家,待会儿就来会诊。

“要是还不见好,咱就转院吧。”

听了钱亦文的话,一个中年妇女往旁边瞟了一眼,接着问道:“那还不抓紧?

“好好的一个人,几瓶药就撂倒了,不死不活的,算咋回事儿。”

寻思了一下,接着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欢胜久泰制药厂的。”

那人提高了音调:“人家制药治病,你们这药,这是想要命吗?”

一听这话头儿,钱亦文就知道,她没想和自己讲理。

当下,也不再多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我说了不算,得看专家的……

祖教授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白大褂,在院长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皱眉看了一眼病人家属,绕过了她,走进了病房。

屋外,家属受了钱亦文的冷落,转向了记者,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过程。

钱亦文一听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在家服的药。

说句不讲理的话,喝水还有呛死的呢,你找井算账吗?

絮叨了一会儿,记者被人叫走了。

回来后,对病人家属说道:“基本情况我都记下了,不用再说了。

“我现在得问药厂的人几个问题……”

跟着,转向了钱亦文:“出了这样的事情,做为药厂的代表,你们准备怎么办?”

钱亦文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意见:“首先,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我们一定认真对待。

“除了积极寻求治疗方案、负担患者的一切医疗费用之外,我们也要自省、自查,对工作中存在的不足,提出自我批评。”

……

接二连三的高调子,画风突转。

听得广庭荣都有点愣了。

这怎么还介绍起先进经验来了?

正想着,屋里有人叫家属和钱亦文。

二人进到病房后,记者寻思了一下,也跟了进来。

病床前,祖教授先是对着钱亦文偷偷点了点头。

把过脉后,祖教授确认这个躺着的人比很多站着的人都健康。

这颗定心丸,得第一时间先给钱亦文吃上。

院长一脸凝重地对家属说道:“专家说了,他能让病人先苏醒过来。

“要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还得做很多检查。

“咱这小地方,技术手段有限,我建议还是转院去省里吧。”

病人家属一边茫然点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这医院谁设计的?

门上怎么用的毛玻璃?

“你要是同意我的方案,现在就请祖教授施救吧?”院长又接着问道。

病人家属点了点头。

祖教授暖了暖针,开始动作。

第一针,人中……

第二针,涌泉……

第三针,中冲……

祖教授第四根针刚拿起来,病人哼了一声。

大汗淋漓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祖教授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自顾念叨了一句:“你……总算是醒了!”

“准备转院吧!”见病人有反应了,院长说道。

病人家属听了,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病人,说道:“都醒过来了,要不就别转了?”

院长寻思了一下说道:“还是转院吧。

“在省城万一再有个不对劲儿,祖教授行针也方便。”

跑到医院里来搞事情,院长本来就心气不顺。

大有能送多远送多远的意思。

病人听院长提到了祖教授的手段,连连向家属摆手。

只是,钱亦文哪里肯?

甚至还对记者发表了感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务之急不是先查谁的问题。

“人命关天,得先救人要紧!”

接着又对病人家属说道:“你不用担心,费用我们全管。

“而且,还派专人二十四小时护理。

“误工费,也由厂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