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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亦文的四合院,看起来比英多办事处更能吸引母女俩。

一直保持着高傲姿态的田中结衣,发现了新大陆。

拔了李奶奶院子里种着的小青菜,直嚷着要吃沙拉。

厨房里,钱亦文问道:“岳师傅,怎么样了?是不是得上树摘香椿了?”

蒸气后,探出一张馕脸。

嘻笑着说道:“钱总,我那小徒弟儿都给您准备好了。

“就等着看您这道香椿天妇罗是怎么做出来的了……”

天妇罗,岛国一道受众广泛的美食。用孟繁军的话说,就是各种食材挂面糊……

钱亦文皱了皱眉头。

食材,以鲜为贵。

对待这事儿,岛国人认真得很。

钱亦文嘱咐说是等需要时再摘的,可谁知大厨还是提前摘下来了。

大春掀起了锅盖,见里面熬着一锅汤。

大春一惊一乍地说道:“哟,这东西这么费功夫啊?

“这两个大巴掌,两天还没出锅?”

大厨说道:“费功夫的,您都没瞧见呢。

“又是拿蜜给喂,又是熬鸡汤、鸭汤的,费事着呢。”

钱亦文看了一眼一地鸡毛、鸭毛,说道:“岳师傅,您就往好了弄吧,材料费不能让您搭上。”

岳大厨一笑,露出了两个酒窝:“瞧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儿呀!”

凑近了些,岳大厨小声问道:“钱总,这成色儿的东西,您是哪得来的?

钱亦文说道:“朋友送的。”

岳大厨眼珠一转:“钱总,您这朋友,可是行家里手啊!”

“怎么说?”

岳大厨说道:“到我手的时候,这上面还粘着炒米呢。

“这么正宗的脱水手法,如今可是不多见了。

“那些猎户恨不得砍下来就卖给你,哪还有那耐性给你装炒米罐子里阴干着?”

钱亦文想,我们那边儿,都是这么干的呀!

岳大厨接着说道:“钱总,我没别的意思。

“咱要是真有好的门路,就这好东西,拿到我们御膳坊,我准能给您扳个好价钱 !”

钱亦文笑笑说道:“那我回去问问他,看他能不能舍出命来吧……”

岳大厨尴尬一笑,也不再深说,转身又去看他的锅了。

钱亦文四处看了一圈,问道:“我外甥呢?”

岳大厨说道:“你们走了没一会儿,他就走了。”

“去哪儿了?”

“听他念叨着说待着没意思,要出去转转。”

钱亦文听了,皱了皱眉头。

年轻到底还是贪玩儿,说好了在家看家的,怎么说跑就跑出去了。

一张条桌,在海棠树下摆好。

岳大厨的主菜被端了上来。

“田中女士,您尝尝这个……”钱亦文指着盘子说道。

田中幸子吃了一口,连连夸奖。

“田中女士,岛国也有食用熊掌的习惯?”钱亦文问道。

田中幸子浅笑一声,说道:“神州地大物博,岛国也不乏美食呀!

“在我们那边,可是要靠捕杀黑熊来维护生态平衡的。”

钱亦文点头笑道:“神州人多,只要是盯上了的东西,迟早给它吃到保护名录里去。”

正说着话,刘运成捧着一个大书包回来了。

还没进门,就来了一句:“舅妈,来活儿……”

英子听了,问道:“怎么啦?”

刘运成在树下放下书包说道:“舅妈,书买得太多了,把书包带儿给坠断了……”

“这是去哪儿了?”钱亦文说道。

刘运成头也不抬地说道:“去琉璃厂那个神州书店了。

“连新带旧的,买了好几块钱的书!”

海棠树下,刘运成把书散了一地。

眼里泛着光,全不顾忌地在那里分着类。

钱亦文看了刘运成旁若无人的状态,很是高兴。

知识,未必都从书中来。

但从书籍中获取知识,毫无疑问是个捷径。

不必像禇再良那样,去拜个师父;

也不必如钱亦文一样在岁月中沉沦两世……

只需要一点点钱,别人可能穷极一生的知识储备,就成你的了。

钱亦文正满意地看着刘运成,那边的田中结衣突然间叫了一声:“噢!披萨……”

回头看时,田中结衣正盯着一盘香椿煎蛋,兴致勃勃地舞动着筷子。

钱亦文看了看奚云梦,小声说道:“给她说说,让她长长见识……”

奚云梦笑了笑,向田中结衣解释起来:“结衣小姐,这个不是披萨。

“这是中国北方一种特有的美食——香椿煎蛋。”

“这明明就是披萨嘛!”田中结衣仔细看了看,“就只是缺了点果酱而已。”

田中幸子的注目点,显然和田中结衣不同。

裹着面糊的香椿,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尝试过后,田中幸子放下筷子,向岳大厨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点头笑道:“据我所知,贵国的大厨都是专攻一道,派系分明。

“想不到的是,您对我们岛国的传统美食还有深入的研究。”

岳大厨愣了一下,赶忙向钱亦文指了指,脸上略显尴尬。

树叶子蘸了点面糊,油锅里一炸,就吃出感觉了?

我这个鸭子……

我这个熊掌……

岳大厨越想越不是滋味,转身回厨房喝鸭汤去了。

奚云梦看了看钱亦文,说道:“田中女士,这个是我们老板做的……”

“噢?”田中幸子对钱亦文说道,“钱先生还精于美食?”

钱亦文笑了笑,指着煎蛋说道:“家常之物,算不得什么美食。

“田中女士,可以尝尝神州式的做法。”

香椿,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喜欢的人,喜欢得不得了,不喜欢的,可能永远也无法接受它。

钱亦文第一次吃的时候,竟然吃出了汽油味儿,还是92号小炼的味道……

田中幸子一边仔细品着,一边问道:“这里面的鲜蔬,很特别的味道,是什么?”

钱亦文回头指了指隔墙那棵树:“就是那棵树的叶子……”

田中幸子抬眼看了看,并没表现出惊讶。

吃树叶对岛国人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钱亦文看了看刘运成说道:“先把书放一边,过来一起吃饭吧。”

刘运成说道:“我先把书放回去。”

一边说,一边捧着一撂书向屋里走去。

走了没两步,一本书滑落下来,掉在了奚云梦的脚下。

奚云梦帮忙捡起,掸了掸上面的灰,顺便瞄了一眼。

一本旧书……

旱稻田大学首任校长大隈众信的着作。

田中结衣不经意看了一眼,一句岛国语,轻飘飘从涂着淡红唇色的嘴里说了出来:“看得懂吗?”

刘运成本已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

回转身来,沉着脸说道:“都翻译成整个字了,怎么还看不懂?”

田中结衣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还会还嘴,当下看向了奚云梦。

奚云梦咬了咬嘴唇,小声和田中结衣说道:“他说,已经翻译成中文了,可以看得懂了。”

刘运成回头看了一眼奚云梦,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这个翻译,也不正经干活儿啊!

等到刘运成把书放回屋里,重新回到桌边时,田中结衣眉间的疙瘩还没有解开。

席间,不时一眼一眼地看着刘运成。

刘运成也意识到了田中结衣持续的不友好。

可这是舅舅的客人,管她是否礼貌,咱得当好主人!

低头吃管填饱自己的肚子,那才是正经事儿。

钱亦文在一边暗想,这小子怎么还会点岛国语呢?

于是小声问道:“你咋还能听懂岛国话呢?”

刘运成一边把几片筋头子一样的东西塞进嘴里,一边说道:“跟我对象她爸学的。”

钱亦文笑道:“我这亲家留了一回洋,原来就走这么远啊?”

刘运成瞅了瞅钱亦文说道:“舅,人家会五国语言呢!”

“五国语言?”钱亦文往紫禁城的方向看了看,接着问道,“都哪五国呀?”

“鹰、鹅、岛、法、韩……”刘运成淡淡说道。

匆匆吃完后,刘运成撂下筷子,准备离席。

田中幸子留意到了钱亦文和刘运成的互动,轻声问奚云梦:“这位是……”

“我的外甥。”钱亦文说道。

田中幸子仔细端详了一下,笑道:“难怪能看得出有你几分气度。

“在公司担任什么职务啊?”

钱亦文说道:“田中女士,他不在我公司工作。”

田中幸子点了点头:“怎么不来自己家的企业呢?”

“我们的学生,是国家包分配的,不用自己找工作的。”

刘运成抬眼看了看田中幸子,礼貌点头后,回屋去了。

……

次日,钱亦文和大春儿一起去了香山南麓。

田中幸子母女俩的游玩,由英子和奚云梦陪同。

看看紫禁城,刘运成还是喜欢的。

只是,提到和田中母女一起去,却又是百般不情愿。

私下里,刘运成对钱亦文说道:“舅,我跟你去吧,懒得看她那副嘴脸。”

钱亦文笑道:“人家请你看了吗?你看人家干啥?”

刘运成皱了皱眉头。

虽然都说是眼不见为净,可毕竟是得在眼前晃悠一整天,想想就难受。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一个男子汉,哪来的那么多的婆婆妈妈?

“万一你舅妈和小奚要是有解释不了的,你这读书人是不是也好帮个腔。”

香山南麓37号。

门口,大春儿对钱亦文说道:“钱总,我去那庙里求个签,就不进去了。”

钱亦文点了点头,大春儿也在成长……

领导又在临帖。

招呼钱亦文坐下后,看了看他拎着的大袋子问道:“这又是你大爷给我拿的山货吧?”

钱亦文拉开了拉链,说道:“领导,我一个朋友是猎户,我从他那儿给您弄了点野味儿。”

领导探头看了一眼,说道:“这些东西还是少碰的好……

“吃什么都是为了续命,何必害了它们的命?”

话虽如此说,却还是叫过了王嫂:“把这东西给李师傅送去,他知道怎么保管。”

闲聊了一会儿,领导说道:“你大爷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

钱亦文一愣,问道:“是他的药又吃完了吗?”

领导摇了摇头,说道:“跟他自己没关系……”

钱亦文想,这也不是大爷的风格呀!

按他的行事作风,没事儿的时候是不应该给领导打电话的。

领导又接着说道:“他跟我说了挺多,都是关于你的。

“看来,他对你这个侄子,还是有点不放心啊!”

钱亦文心头一惊,忙问道:“领导,是不是他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了?”

领导点头说道:“不但知道了,而且还知道得很详细。”

“这怎么可能?”钱亦文嗫嚅着说道。

领导说道:“你小瞧了我爸爸的警卫员了!

“每个警卫员,都得具备侦察兵的素质。

“人家自己偷偷跑出去,到第一家医院做了个检查。

“再拿着结果找到第二家医院,说这是他战友的。

“这结果不就套出来了吗?”

领导见钱亦文发愣,撂下了笔说道:“他不想让你们担心,你就只当是不知道吧。”

钱亦文一边道着谢,一边满心酸楚。

眼睁睁地给自己的死亡倒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上辈子死得突然,这辈子还没到怕死的时候。

所以,他无从体会,也不敢想象。

“领导……”钱亦文试探着问道,“我大爷……他还说啥了?”

领导瞄了钱亦文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说的挺多,我给你总结一下,你就记住一句话就行了。

“钱君要是不在了,你就拿钱亦文当钱君就行了!”

……

从香山回来,天色尚早。

一路上,钱亦文想着大爷的病,心情都很差。

要不是大春儿提醒,都忘了去中关村看上一眼。

现在的中关村,以一个后世人的眼光来看,是杂乱的。

眼前的景象,杂乱到看不出体系。

一路走来,钱亦文记了很多出卖房屋的告示。

大春儿问道:“钱总,您这是又打算在这买房子了?”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有合适的,咱就买下来。

“然后,把咱的办事处迁到这儿来。”

也许,只有这个说法,能让大春理解。

要是说先来占个地方,大春儿能不能懂这种战略布局?

回到家里,独坐了许久,一行人总算是回来了。

看着气哼哼的刘运成,钱亦文心头奇怪。

再看紧跟着走进来的田中结衣,也是一脸的不服气。

这怎么还跟小两口闹别扭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