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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繁军从兜儿里掏出一沓零钱来,硬要塞给钱亦文。

说道:“这是买肉剩下的钱。”

钱亦文又推了回来:“孟叔,大早晨的,跑去买肉,回来还得给我们腌制。

“剩这点儿钱也没多少,你拿着吧,买两盒烟抽。”

孟繁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闺女说,可是没少得到你的照顾,这买肉的钱都不让我收呢。

“剩下钱我再要收了,我闺女还不得和我急眼。”

孟繁军回头看了一眼座钟,又接着说道:“眼看到饭点儿了,我去给你们做几碗冷面……”

“哎呀!那可是太好了……”王秉春大呼小叫地来了一嗓子。

抽出一双筷子来,往前拉了拉椅子,仿佛下一秒冷面就会上桌一样。

老王一边等着冷面,一边对英子说道:“英子,你是没尝过!

“孟叔做那冷面,那个味儿……没法说了。”

英子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一碗冷面,好像谁没吃过似的……”

转头又对钱多说道:“把兜儿里的糖都给我掏出来!

“一天一块儿,吃多了看我拍不扁乎你……”

几碗冷面,温汤咸口,不一会就端了上来。

钱亦文一看,这明显是加了料了,每碗里都有四瓣鸡蛋。

大家吃完后,钱亦文要结账的时候,孟繁军死活不让。

“我这有账,挂我账上就行。”

钱亦文说道:“早晚不还是得你还?没多少钱,我给了得了。”

孟繁军瞄了一眼正坐在柜台里边拿扑克摆八卦的老板娘,小声说道:“欠了我小半年的工资了,都说不上能不能给全我呢……”

小半年不发工资?

钱亦文看了一眼柜台后的老板娘。

刚刚这一大群人进来后,这人还稍有点乐模样。

刚一欠身,一听说是来找老孟的,就又一屁股压回椅子上去了。

“你们几个,谁会烤啊?”孟繁军拎出了炉子和炭。

“我会!”王秉春说道。

刘丹凤一扒拉他举起的胳膊:“你可拉倒吧!

“你烤那玩意儿还有法儿吃?再说,这跟咱们的炉子都不一样。”

孟繁军见再没人自告奋勇,朝着钱亦文笑笑说道:“要是车里能坐下,我去帮你们烤吧。

“猪肉这东西倒好说,嫩了当肉片子吃,老了当油嗞了吃。

“可这牛肉,七八分熟就行,一旦要是烤老了,那可就跟柴禾棍子似的了。”

钱亦文想,这大厨行啊!

说的这不是西餐的理论吗?

可又想了想,总觉得不妥。

于是,开口说道:“孟叔,就不麻烦你了。你这正上着班呢……”

“没事,后面还有我一个小徒弟……”

孟繁军隐起了一只手,偷偷往柜台一指:“你瞅瞅那一出儿,那张大脸往柜台上一堆,要是你来过一回,下回你还来吗?

“平时,就这么冷清吗?”钱亦文问道。

“一直就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厨子有多差呢。”

“要说你这手艺,可是不差呀?”

孟繁军向墙上一指:“一个人能当啥事儿?你看看那菜价……

“没人来,就加价,菜码子还不足。靠这个,还能撑几天?

“你看看,正是饭点,有一个人吗?走!”

孟繁军说完了,朝着柜台喊了一句:“我出去一趟……”

提着炉子和炭,领先推门走了。

钱亦文看着孟繁军,又回头看了看柜台那边。

这雇主和员工的关系,这么融洽的吗?

说走就走?

一边在心里笑着,一边回头对英子小声说道:“以后,咱英多公司你可千万别整成这样啊……”

英子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说道:“你牵着点儿子,别让他乱跑。

“这孩子大了点儿,就主意正了……”

“你领他吧,我抱小粪堆儿……”钱亦文嬉皮笑脸地伸手来接闺女,被英子躲开了。

英子一晃身子,说道:“你领着他吧,我怕我管不了他。”

……

柞树沟的秋,已现斑斓色彩。

满山的针叶林虽是依然郁郁葱葱,但那些柞树、榛柴棵子却已变了颜色。

这差异化明显的色差,在亮瓦晴天下,看上去对比强烈。

那边的秋天,真的是这样的。白桦变黄,柞树和榛柴棵子会变红,红松是绿的……

钱亦文抱着从英子怀里抢过来的闺女,兴奋地下了车,把她往高举了举,说道:“来,闺女,你看看,多好看?”

“你别再吓着她!”英子小心上前接过了闺女,“举那么高。”

钱亦文正把眼热的钱多也举到脖梗子上时,姐夫赵奎中和林久胜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赵奎中望了望天,说道:“我说今儿这天咋这么好呢?

“原来是俩老板一块来视察来了。”

钱亦文哈哈一笑:“来犒劳犒劳你们。带了点好吃的。”

四周看了看,又问道:“边叔呢?”

“这个老倔头儿……”林久胜一脸无奈,往酒坊一指,“你去看看吧,自己在那挂匾呢。”

钱亦文放下了钱多,对林久胜说道:“林场长,让人从食堂搬两张桌子出来。

“再帮孟叔把炭引着,我去边叔那儿看看。”

离着老远,钱亦文就闻到酒坊里弥散出的香气了。

这是酒坊已经开始出酒了。

酒坊一扇简陋的大门旁,老边头儿骑在木马(简易脚手架)上。

拿一把磨秃了四角的水平尺在一点儿点儿地仔细量着。

每一次校正过后,都从嘴里含着的几根铁钉里抽出一根儿,在匾的四周钉牢,以准确定位。

“接着点!”老边满意地看了一眼固定好的牌匾,抛下了水平尺。

“把托钉给我!”老边又冲下边喊道。

“边师傅,你下来吧,我俩上去给你钉吧。这么老高,你可别再掉下来。”下边的小伙子担心地冲着上边喊道。

“让你递你就递得了!”老边嘶哈了一声,“来,冲我脑袋这儿扔……”

钱亦文紧走了两步,对那小伙子说道:“给我,我给边师傅打个下手。”

“场长……”小伙子递过了刚涂好漆的托钉。

老边往下看了一眼,见是钱亦文,也没说话,伸出一只手来,勾了勾。

木马,那个时代的脚手架。老边所骑的,不是图中整体的,只有一侧,可见这种骑法还是有一点技术难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