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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扎甲的张凤仪策马缓缓向着交城而去,不时抬头看向吕梁山的方向,早在天启年间,任亮、王堇英、郭彦等人便盘踞吕梁山中起兵反明,崇祯三年,陕西农民军入晋,贺地草贺宗汉、豹五王之臣等人也率军在吕梁山中的三座崖扎营立寨,与任亮等人遥相呼应,推举实力最强的任亮为盟主。

吕梁山地形复杂、地势险绝,任亮主寨所在的东葫芦川两面临水、一面绝壁,仅有一条山道可登上营寨所在的山巅,营寨几经休憩,任亮等人占据交城等附近城镇村寨后,也招募流民进行过屯田,寨中粮草充足,即便多了王自用等人数万人马,也能支撑一两个月,明军若是正面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实在打不过,任亮等人还能经小道遁入吕梁山退往陕西,是个可攻可守的宝地。

张凤仪扫视着远处的山林,轻蔑的哼了一声,双腿一踢马腹,朝着交城城外的大营策马奔去,下了马便直奔主帐,正在主帐中安排军务的川军游击邓恩赶忙起身行礼。

“战场之上,就不必多礼了!”张凤仪摆了摆手,问道:“邓恩,你派人来说刘世叔派人来传信,余请兵的文书,兵部如何说?”

邓恩沉默一会儿,答道:“夫人,刘郎中说他也无能为力,大凌河战事紧急,孙太傅请调驻守蓟镇的关宁军回援辽镇,但被天子给拒了,辽镇精兵随孙太傅救援大凌河,本就紧张,山海关又不容有失,天子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从主家手下抽调兵马入晋来援,刘郎中说,让夫人您自己多多小心,谨守大城便好,兵部已发文山东巡抚孙元化,让他派手下辽兵自海上前去支援大凌河,此时应该已经出发了,待山东兵到,家主那里也能挤些兵马给您了。”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张凤仪看向帐中的地图,心中满是郁闷:“己巳之变后,辽镇抽调精锐防守蓟镇,以免鞑虏再次破关,这本无可厚非,但如今奴酋集大军包围大凌河,明显是要一口将祖帅所部吞掉,此时要么就弃大凌河而走保留军力,要么就拼尽全力、集结精兵来一场决战,要走不走、要战不坚,大凌河之战的结果,怕是不会好了。”

“奴酋调动兵马之时,孙太傅就提议撤大凌河返回锦州据守,天子本来答应的好好的,结果那辽东巡抚邱禾嘉一封奏疏,又反悔了!”张凤仪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要守大凌河,却又只派祖帅万余骑兵督修,支取粮草不足数月之用。祖帅精锐骑兵被围,要解围,却把分守蓟镇的关宁军骑兵按着不动,反倒让宋伟张春等人的步卒车营去救,如何能救得出来?”

张凤仪还要继续说下去,邓恩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夫人,此处可不是西南.....”

张凤仪猛然惊醒,点了点头:“是余一时气急失言了,援兵来不了,靠着咱们这两千人,要面对那么多贼寇,山西那么多州府要防守,实在是捉襟见肘,所以迫降王自用就极为紧要,冯千户刚刚传来消息,锦衣卫安排在沁州的人里出了叛徒,被一锅端了,只有一个百户领着三四个锦衣卫逃了出来,他这几日就会亲自进山去与王自用联络,想来是准备以招降王自用之功稍赎己罪了,故而咱们也要做好配合的准备,将王自用逼上绝路。”

“吕梁山和贼寇的营寨余看了几日,确实易守难攻、关卡众多,若要破敌,只能行声东击西之法,贼营两面环水、一面峭壁,峭壁不能攀登,但那环水的两侧,坡度较缓,对咱们川兵来说,不是不可逾越的天险,等会余去找尤总兵和虎参将,让他们于正面佯攻、大造声势,诱使贼军将主力摆在正面,咱们则拣选精锐攀爬山壁而上,自贼寇身后发起进攻,贼必大乱,则此战可得全胜!”

“贼寇失了主寨,无路可去,是钻山沟还是投奔朝廷当官军,想来王自用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一名游击策马奔入营中,喝令手下营兵整队,挥起鞭子劈头盖脸便向一名动作稍慢的营兵打去,打得他皮开肉绽、惨叫不止,附近一名守备看不下去,赶忙上前阻止:“钱游击,打几鞭子够了吧?还要上战场的兵卒,打坏了可不好。”

那钱游击怒气冲冲的扭头一看,嘴角忽然挂上一丝嘲讽的笑容,用马鞭指着那守备说道:“冯宽!你还以为现在这游击之位是你在坐?你个败军之将、被贼俘虏的腌臜货,若不是你出了银子给虎参将的老母买了金佛,虎参将看在你往日功劳的份上保了你,你脑袋早就像侯守备那些将官一样被砍了!哪是降职使用这么简单?告诉你,如今这营中是我管事,没你说话的份!”

说着,那钱游击挥起鞭子狠狠抽向冯宽,冯宽不敢躲避,握着拳硬挨了几鞭子,钱游击哈哈大笑几声,扭头登上将台:“虎参将有令,明日清晨开始攻山,咱们做先锋,冯宽,你领所部先攻,我就在山下压阵,敢有后退的,立斩不赦!”

钱游击又交代了几句,挥挥手让军将各自散了,转身朝主帐而去,冯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下唇都快咬出血来:“他娘的,那山寨只有一条山路,重炮盾车都搬不上去,大军只能仰攻,拿人命填也填不过啊?这他娘不是让咱们去送死?”

“贼鸟厮,得志便猖狂!”身旁一名亲兵啐了一口唾沫,压低声音朝冯宽说道:“叔,咱们在武乡贼那还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武乡贼对咱们也还算礼遇,回了大明,反倒要受尽白眼、被人踩在脚下,时刻面临着刀斧加身的危险,还要被逼着去当炮灰.......”

“噤声!这些话,你都给我藏在心里头!”冯宽怒斥一声,吩咐道:“让弟兄们去准备作战,今夜好好吃喝一顿,明日攻山,别没头没脑往前冲,注意护好自己的安全。”

那亲兵不情不愿的离开,冯宽捏着眉头,喃喃念道:“武乡贼......武乡.....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