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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声隆隆响起,随即就被火炮轰鸣的巨响盖过,大团大团的白烟从炮口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东岸,震耳欲聋的巨吼震动得整个天地都在微微晃动,引得木制的望楼也轻轻摇晃起来,让吴成不由得抓紧了栏杆。

“曹文诏带来的火炮还不少!”绵正宇瞪圆了双眼朝对岸看去,对岸的官军正在布设火炮阵地,无数卫所兵和团练乡勇被驱赶到河岸边挖掘堆砌炮位炮台,曹文诏明显仔细研究过吴成在涅水之战中的炮位布置,面向武乡水东岸的一方用泥土垒起了护墙,只留下炮孔供火炮射击,而护墙后的地块都尽量铲平,方便火炮随时转移。

武乡义军自然不可能放任官军安安全全把炮位布置好,上百门火炮抢先开火,用无数炮弹和炮子阻扰对岸的官军行动、给予布置炮位的官军大量杀伤。

“曹文诏是认真研究过咱们的!”吴成淡淡回了一句,也瞪着双眼观察着对岸的情况,火炮喷涌的白烟形成一道薄薄的白雾,炮弹和炮子将对岸炸得土块飞扬,这些都让吴成的视线受到极大的限制,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变出一副望远镜来。

“对付火炮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比对方更多、射程更远、威力更强的火炮,曹文诏清楚这个道理!”吴成的视线落在五门骡马拉着的重炮上,这几门火炮皆长身管、纺锤形,单看炮口就知道口径一定不小。

牵着骡马、穿着边军甲胄的炮手,将骡马停在武乡义军的火炮射程外,开始指挥卫所兵挖掘炮位,吴成一皱眉,转身正要询问绵正宇,绵正宇却也注意到了那五门重炮:“是红夷炮,这种炮只有重镇名城才有装备,在山西,也只有太原和大同才有装备,看装束,是大同边军的炮队来了。”

吴成面上一阵严峻,大明与蒙古诸部交战两百多年,大同镇首当其中,在东虏崛起之前,一直是九边最紧要的重镇,故而大同边军也是大明火器化的先锋,如今通行于九边边军的战车营,便是俞大猷在大同率先创制的。

火炮也是如此,山西产煤,大同又有九边规模最大的兵工厂,九边边军的火器就有不少产自大同,宁远之战中大发神威的红夷大炮,便是大同所产。

曹文诏确实是仔细研究过武乡义军的,所以他才费心从大同要来了一支炮队,虽然只有五门红夷炮,但武乡义军沿武乡水布置的火炮大多是轻炮和中型火炮,射程根本够不到这些红夷炮,也就无法进行反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把一个个炮位敲掉。

好在曹文诏也只有五门红夷炮,若是多个几十门,武乡义军的防线坚持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被他的炮队切碎了。

对岸的官军自然不会白白挨打,已经进入炮位的,迅速开火还击,还没来得及进入炮位、或者炮位还没构建完成的,便原地排开火炮还击,试图压制东岸的武乡义军,无数炮子炮弹在武乡水上方的天空肆意横飞,有些炮弹撞在一起,在空中炸开一朵朵裹着浓烈火药味的“花朵”,武乡水两岸土石飞溅,不时有残肢断臂被炸上高空,又飞速落下。

武乡义军的炮组,炮长一般挑选自杜魏石学堂中算学较好的学员和经验丰富的老炮手,炮手则大多拣选自军中或来自俘虏的前明军炮手,实际上和明军也算师出同源。

双方在吴成眼中,都只能算一支“菜鸟炮队”,受限于炮弹和学识,他们缺乏长期而严格的训练,铳规、铳尺、矩度仪等测量工具、几何函数等复杂的数学和物理知识,甚至装填弹药的技巧和度量掌握都很欠缺,基本只能依靠经验作战,火炮的准确度自然也不敢恭维。

相比而言,官军的炮手更为不堪,武乡义军虽然缺乏炮弹、没法进行射击训练,但日常的填装、清膛等科目都是每日操练,学堂里教授算学的先生,大多是的账房、书吏等充任,他们也没有掌握什么高深的算学知识,但好歹能为武乡义军的战士打下一些算学底子,让他们在战斗中更好的消化经验和教训,而官军的炮手却没有这个条件。

他们同样会遭到各种克扣,平日连口粮都会被克扣,自然也缺乏系统的训练,算学更是不可能去学习,甚至大多数人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上了战场,有经验的便靠经验作战,没经验的,便只能乱放乱打。

直到孙元化在登莱聘请葡萄牙教官教导炮队,大明官军才有了一支正规化、系统化的火炮部队,只可惜最后都便宜了皇太极。

如今双方隔河炮战,炮手上的差距便体现得淋漓尽致,武乡义军的火炮虽然打得并不准,但炮手装填清膛早就在日复一日的严格训练中形成了肌肉记忆,速度飞快,武乡义军发射两三炮,对面的官军才会有一炮打来,数量弥补了准确度上的不足,加上武乡义军的炮组有坚固的炮垒和炮台遮护,在双方炮战中占尽了便宜,官军炮队完全被猛烈的炮火压制住了。

“干得不错,让各个炮队尽情施放,不用吝惜炮弹,这次全当练兵,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吴成侧头下令,身旁的亲兵奔下望楼,望楼下等待的传令兵飞快的飞奔而去,将命令传递给各个炮兵哨总,再由哨总一层层下传至各个炮队。

吴成看向烟雾弥漫的对岸,一发炮弹呼啸着刺破笼罩天空的薄烟,砸向对岸一个炮队,那支炮队的炮手很明显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听到呼啸的炮声越逼越近,慌忙扔下火炮,头也不回的逃跑。

炮位前还在顶着炮火铲土垒墙的卫所兵见炮兵一哄而散,还傻呆呆的摸不着头脑,炮弹便已经砸在他们身前,高高跃起形成跳弹,瞬间撞断了一人的大腿,那名卫所兵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抱着鲜血喷涌的断腿鬼哭狼嚎,身旁的同袍个个冷汗直冒,乱糟糟的扔下铲子工具四散而逃。

“打的好!”吴成赞了一声,侧头去看那支发炮的炮队,忽听得一阵雷霆巨响,数发炮弹飞射而至,砸进了那支炮队所在的炮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