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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磊这鸟厮,果然叛了!”张道河怒气冲冲的骂了几句,一鞭子挥在一名家奴身上:“滚下去,无能的废物,连个妇孺都寻不见,要你何用!”

那名家奴捂着脸唯唯诺诺的退出了大堂,一旁披着一身布面甲的壮汉看着他走远,皱着眉头问道:“张二爷,洪磊那厮必然是早有计划,否则不会全家跑得没影了,这厮定然将咱们的事透露出去,如今该当如何?”

“还能如何?本来用他也只是为了逼反那群丘八,让咱们有出兵理由而已!”张道河冷哼一声,侧头打量着一身武装的壮汉:“刘典史,你手底下的民壮准备的如何?到时可别拖后腿。”

刘典史脸上有些尴尬,回道:“二爷,你也知道这些民壮是个什么样子,都是些城里的青皮无赖,平日里少有操练,打架斗殴还行,守城也算可以,但攻打屯堡.....上了战场怕是没法担大梁的。”

“无妨,只要不一哄而散,能壮壮声势便成!”张道河鄙视的瞥了一眼刘典史,起身往堂外走去:“屯堡里只剩下一群屯兵余丁和老弱妇孺,种田都嫌人少,咱们光各家拼凑的健壮豪奴就有三百多人,攻打一个小小屯堡绰绰有余了!”

“这一次,吾要当着所有官绅的面,彻底抹了这武乡百户所!”

屯堡完全被一片紧张的氛围笼罩,屯兵余丁和健妇不断往城墙上搬运者滚石擂木和防守器具,屯堡大门敞开,十几名屯兵扛着长矛、提着腰刀在何老头的带领下排列在门口,将门外排成长龙的各个屯村屯民一一检查过,再放入屯堡之中。

“附近屯村的屯民余丁和家眷基本都接过来了,离得远的,只能让他们先进太行山躲躲了......”岳供提着弓箭在城墙上巡视着,一边向身边的杜魏石和洪磊解释着当前的情况:“堡内受过训的青壮差不多有六百多人,其他的家眷妇孺上不得战场,只能安排他们在值房那儿躲着了。”

“六百人!”杜魏石重复了一句,转头看向垂着头跟在身后的洪磊:“洪主簿,你说,六百人能守住这座屯堡吗?”

洪磊脸上一阵纠结,无奈的苦笑一声,回道:“都成了起义的义军了,杜先生还用明廷的官职称呼在下,是在消遣在下吗?”

杜魏石哈哈一笑,眯着眼问道:“三石兄说出这般反逆的话来,是想清楚了?”

“不想清楚还能如何?”洪磊苦笑着耸了耸肩:“在下能拦住你们起义?朝廷不会把在下当反贼?从在下与你们告密之时,就和你们绑在一起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洪磊吸了口气,抖擞精神解释道:“按朝廷规制,民壮以州县大小定数,武乡乃是次县,当募民壮六至八百人,万历年后摊一条鞭法征工食银、民壮银以给养,但你们也知道如今是个什么世道,这民壮银、工食银怎会没人上下其手?故而武乡县民壮缺额不小,往日里只有四百来人,这次张道河应当补了银子,估计会补募些人,但一时半会也募不得多少人。”

洪磊冷哼一声,继续说道:“管武乡民壮的,乃是县中典史刘吾三,这是个只会贪赃的货,按朝廷规制,民壮当春夏秋每月操训两次、至冬操三歇三,但我与他共事这么久,从未见他操练过民壮,他手底下的民壮,怕是连长矛都使不明白。”

“再者说,按朝廷规制,民壮当征募自武乡下辖乡寨农户或城内良民,可这有刀有枪、看管城门、敲诈勒索的肥差,哪里是不使银子就能当上的?武乡的民壮都是些贿赂了刘吾三的泼皮无赖充任,这些家伙欺压良善、打架斗殴在行,让他们上沙场流血?哼,没一哄而散就算好的了!”

“所以那民壮可以不必在意,不管来多少都是乌合之众!”洪磊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搓着手继续分析道:“所以此次攻堡的中坚,当是那些地主官绅家养的豪奴,武乡是个次县,大的地主官绅就张家一家,其他都是中小地主,能拼凑个三四百人了不得了。”

洪磊哂笑一声,摇着头道:“但这帮家伙来攻堡,是为了他们的富贵荣华,谁会愿意替张家把自家的本钱折在这里?所以他们只要遇到了激烈的抵抗、遭到沉重的打击,便会离心离德、出工不出力了。”

洪磊举起一根手指,自信满满的说道:“依在下看,我们要认真对付的,只有张道河一个,他最多凑出一百来人,六百对一百,优势在我,此战必胜!”

杜魏石和岳拱对视一眼,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吴小旗说三石兄熟知武乡官绅情势,若能襄助我等,必能做成一番大事业,如今看来,吴小旗看人颇准啊!”

洪磊苦笑着摆了摆手,叹道:“我是逼上梁山了,但愿尔等真能成就一场大功业,别让在下和你们一起掉了脑袋就好。”

杜魏石和岳拱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正要说话,一名乔装的亲兵远远奔来,奔至堡门前,便高声喊道:“来了!敌寇已至常家屯,离屯堡不足一个时辰!”

“来的倒是挺快!”岳拱一拍城垛,放声喝道:“四门关闭、全军备战!这次定要让那些贼寇有来无回!”

张道河立在一处小坡上,用左手在眉上搭起凉棚,远远观察着远处的屯堡,目光不断扫视着堡墙上竖立的草厂、悬户、遮箭板、狼牙拍等守城用具和堡外的壕沟、拒马等工事,面色有些凝重。

周围一同前来的地主官绅们都在窃窃私语,刘典史干咳一声,上前说道:“二爷,咱们一路行来,周围的屯村连只鸡都没见着,应该是早早退入屯堡里了,屯堡看着也是防卫森严的模样,恐怕是不好攻啊!”

“未战先怯,成何体统!”张道河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指着远处的屯堡冷冷说道:“戒备森严又如何?不过是一群农奴一般的屯兵余丁而已,卫所旗军都不堪战,他们还能翻天不成?”

“刘典史,去整顿你的人马,咱们稍作休整便攻堡,奋力作战的重赏、迟疑后退的,别怪我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