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林间枝叶沙沙作响,远处苗寨方向的血光仍未消散,映得阿夏布衣脸色忽明忽暗。
石头握紧龙骧刀,眉头拧成疙瘩:
“肯定是调虎离山!把咱们引出来,好对寨子下手!”
阿夏布衣听着,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对…”
“怎么不对?”
石头瞪眼,“咱们俩不在,寨子里少了两大战力,敌人趁虚而入,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阿夏布衣瞥了他一眼:解释道:
“你我实力虽有,但还没到能左右整个苗寨存亡的地步,就算我们不在,寨子里还有族长和几位长老坐镇,对实力影响并不大,魔音族若真想强攻,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石头一愣,随即摸了摸下巴,眼中闪烁着“狂族第一聪明人”的光芒:
“那…会不会是他们想抓咱们当人质?逼寨子交出什么宝贝?”
刚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抓人质也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又皱眉思索起来,片刻之后,忽然一拍大腿:兴奋道:
“我知道了!他们是想引咱们出来,然后在半路埋伏,抢走你的金蚕蛊!”
阿夏布衣默默看着他,眼神有些怪异。
石头被盯得有点心虚,讪讪道:
“呃…好像也不太对,他们要是真想抢金蚕蛊,也不用把咱们引出来…”
抓了抓脸,绞尽脑汁又想了个理由:
“那…会不会是有人嫉妒咱们俩,故意设局让咱们和魔音族打起来,好借刀杀人?”
阿夏布衣依旧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石头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太扯,干笑两声:
“哈…好像也不太可能哈…”
见自己的“狂族智慧”实在靠不住,石头终于放弃,转头看向阿夏布衣:
“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阿夏布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莹白的玉茧,之前收到的传信之物。
可此刻,玉茧表面不知何时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刚想拿起重新看一遍上面的内容,可指尖刚触碰到,玉茧便“咔嚓”一声碎裂,化作细碎的粉末,随风飘散。
石头“啧”了一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
阿夏布衣脸色却越发凝重,开口道:
“我没用力…”
“那还能是自己碎的不成?”
石头说着,忽然愣了下。
因为从阿夏布衣的神情来看,她并没有开玩笑。
看着手中的碎片,阿夏布衣皱了皱眉。
玉茧碎了,意味着她无法再确认青丘来信的真假。
甚至,青丘是否真的有人中了枯心蛊,都已经无法证实!
夜风骤冷,远处的血光渐渐暗淡,阿夏布衣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所以这一切,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魔音族的截杀、死去的金蚕蛊、破碎的玉茧…
瞬间,脑海中闪过几个可能的猜测。
第一,有人假借青丘之名,引自己和石头出寨,目的,便是是为了千户苗寨的金蚕蛊。
第二,魔音族猎杀其他苗寨的金蚕蛊持有者,是想要阻止他们去青丘救援。
第三,也是最坏的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是一场针对整个苗族的阴谋,而自己和石头,只是其中一环…
想到此,阿夏布衣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若真如此,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是魔音族,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单纯是魔音族复仇的话,没必要在身上刻死士纹。
夜风卷着血腥气在林间盘旋,火堆旁的空气安静了下来。
阿夏布衣盯着掌心碎裂的玉茧粉末,眉头紧锁。
\"咱们现在怎么办?\"
石头用龙骧刀拨弄着鹰灵弦的尸体,确认对方确实死透了才收回刀锋。
\"要回寨子看看吗?\"
阿夏布衣听着,摇了摇头,将掌心的玉茧碎末洒向风中。
\"来不及了,若真是调虎离山,等我们赶回去也晚了,若不是...\"
顿了顿,继续道:
\"现在回去反而会打草惊蛇…\"
石头挠了挠头,开口道:
\"那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
鹰无咎三人逃走,现在不知去向,但很可能会回来。
如果被堵住,这回绝对不会有方才的好运气了。
\"去青丘。\"
阿夏布衣斩钉截铁地说,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暗红锦囊小心收好。
\"去青丘干啥?\"
石头开口问着。
阿夏布衣抬眼看向石头,开口道:
\"两个原因…\"
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若真有人中了枯心蛊,我们既然应了求援,就该去救人…\"
第二根手指随即竖起:继续道:
\"第二,若是陷阱...\"
说着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安红豆的脑子比我们好使,找她帮忙分析分析…\"
石头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开口道:
\"对啊!那丫头鬼精鬼精的,肯定能看出门道!\"
阿夏布衣将东西收好,转身走向紫雷神虎,翻身上了虎背。
夜风吹起散落的发丝,露出颈侧一道浅浅的伤痕,那是方才战斗时被音刃擦伤的。
\"等等!\"
石头突然想起什么,\"要是半路再遇到埋伏怎么办?\"
\"那就杀过去。\"
阿夏布衣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既然有人费尽心机引我们出来,总不能让他们凭空得逞!\"
话语中,透露着妖族特有的野性。
紫雷神虎低吼一声,足下雷光隐现。
很显然,它也认为女主人说的很对。
石头也不再犹豫,纵身跃上虎背。
随着一声震天虎啸,紫色身影如闪电般窜入夜色之中。
就在两人离去后不久,三道黑影从林间重重跌落。
砰砰砰三声摔在地上,正是先前逃走的鹰无咎三人。
只是此刻他们面色铁青,七窍流血,早已气绝身亡。
夜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飘过尸体狰狞的面容。
林间重归寂静,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忽然,树影微动,两道身影悄然浮现。
华服老者负手而立,衣袂轻扬,眉宇间透着一股云淡风轻的气气息。
而在老者身旁,原本邋遢不堪的老头,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雪白长袍。
白发如霜,面容清癯,哪里还有半分先前油渍满身的模样?
如果这一幕被易年看见,一定会惊讶无比,因为这二人他都认得。
华服老者,正是圣山一别后再没见过的钟万爻,而原本的邋遢老头,赫然是北疆碰见的那个老骗子。
而从二人相处的状态来看,显然已经认识了许久。
老骗子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开口道:
“你倒是好心,还帮他们料理后患…”
“总是相识的…”
钟万爻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当瞧见龙骧之后,钟万爻便不会不管石头的死活了。
虽然懒,但看见,总不会不管。
“再说了,这几个魔音族身上带着‘噬魂引’,若让他们逃回去报信,麻烦更大…”
老骗子轻哼一声,目光投向阿夏布衣和石头离去的方向,开口道:
“那丫头倒是警觉,可惜脑子还是不够灵光…”
说着,抖了抖雪白的衣袖,斜眼看向钟万爻:
\"你这伤可不轻啊,这世上还有能把你伤成这样的存在?\"
钟万爻轻咳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却依旧神色淡然:
\"暂时还死不了。\"
\"嘴硬。\"
老骗子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扔过去。
\"说吧,怎么跑来这儿了?\"
钟万爻接过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开口道:
\"这话该我问你,北疆待得好好的,不远万里跑这儿来做什么?\"
老骗子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老夫闲云野鹤,自然是哪里热闹往哪凑…\"
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钟万爻,
\"倒是你,不在你的青山守着,跑来南屿...\"
\"来看看故人。\"
钟万爻望向远方,目光深邃。
\"既然有了约定,总要有人盯着的。\"
老骗子闻言,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
沉默片刻,轻声道:\"胡不绝那老狐狸,绝对会非常欢迎你的到来…\"
\"南行一走后,平衡就被打破了…\"
钟万爻摩挲着酒葫芦,轻轻叹了口气。
\"可约定就是约定…\"
老骗子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不管对错,总要有人坚持到底…\"
钟万爻轻叹:\"南行一走得太早…\"
\"那老家伙...\"
老骗子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
\"总说我们太过极端,要按他理想的来,可结果自己先撂挑子了…\"
夜风骤起,卷起满地落叶。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兽吼,惊起林中飞鸟。
老骗子眯起眼睛:手指轻动。
\"要变天了…\"
钟万爻将酒葫芦扔回去,负手而立,开口道:
\"南屿太平太久了…\"
\"是啊…\"
老骗子拍拍衣袍上的灰尘,语气突然轻快起来。
\"不过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钟万爻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南方,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老骗子忽然哈哈大笑,声音在林间回荡:
\"该走的,也总是要走的…\"
待笑声散去,林中重归寂静。
只有满地落叶无声诉说着:
一场席卷南屿的风暴,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