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的文学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凭他多年的情场经验,加上有参加京陵城男解同盟会总结出来的那套理论,忽悠个养尊处优、涉世未深的文艺女青年简直太容易了。
很快的,在李乐避重就轻的对文艺的几首小诗做了中肯的点评后,文艺对他的文采更加有了几分崇敬。
接下来,两人的沟通节奏在李乐的带领下越来越热烈友好,把旁边的姜香兰气得直翻白眼。
肚子里的货不是太多,但是李乐以自己理工男的逻辑,很巧妙的把这些有限的知识串成了一套高深莫测的理论。
“作诗嘛,其实未必一定要雅,雅到极致就是俗,俗到极致就是雅,有些诗看起来粗鄙不堪,但是经得起回味,也未尝不是一首好诗。诗嘛,和其他的文学形式一样的,说到底都是给人带来愉悦嘛。”
李乐喝着姜香兰倒的热酒,大言不惭的口放厥词。
文艺对此表示不赞同:“若兰姐姐,这个我觉得不对哦,作诗是小众的行为,是对文化沉淀的升华,俗就是俗,变不成雅哦。”
李乐看着外面的雪景,悠然一笑:“要不,我做一首俗诗,妹妹欣赏一下?”
文艺拍着掌欢呼:“好啊,好啊,今天已经听到姐姐两首足以流传千古的好诗了,很期待接下来的诗呢。”
李乐做模作样的沉思了一会,然后眼睛一亮,胸有成竹的对文艺说:“今天和妹妹有缘在夏日雪中相遇,我就用雪为题,在妹妹面前献丑了。
文艺满眼小星星的看着他,一脸的兴奋。
李乐眼睛看往窗外飘着的飞雪,很有逼格的朗诵出一首诗:
“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
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文艺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回过味来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忍不住,干脆直接趴在桌子上,笑得整个桌子都在抖动。
正在给李乐倒酒的姜香兰应该是想起了小穹在雪地里浑身白得发肿的样子,板着的脸终于也忍不住笑开了花,手一抖直接把半杯酒倒在了外面。
就连旁边那二十多个护卫,也都个个忍俊不禁,憋着一肚子的笑,脸上的肌肉直抽抽。
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李乐把他的理论又进行了延伸。
“刚才的诗就是从头俗到尾,仅供大家一笑而已,呵呵,上不得大雅之堂。”
文艺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对李乐撒着娇:“若兰姐姐你坏死了,我就说俗就是俗嘛,虽然,虽然挺有意思的,你自己也说不登大雅之堂啊。”
李乐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云淡风轻的一笑,对文艺说:“那我就再做一首由俗而雅的给妹妹?”
这话说得很亲热,已经变成专门为她而作的了。
文艺听着很受用,双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水汪汪的两只凤眼看着李乐,连连点头。
李乐这次还带了点动作,很优雅的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刚好看到下面院子里一丛鲜艳的红花,在雪地中显得非常显眼。
头也没回,李乐伸手张臂做接雪状,大声念着: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随着他的声音停顿,似乎整个望江楼顶层的空气都停了下来,所有的人,包括店小二都屏息等着这人又有什么出乎意料的诗句出来。
在万众瞩目中,李乐转过身来,眼睛深情的盯着文艺,缓缓念出后面两句:
“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本来打算又要笑破肚皮的文艺眼神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眼睛一抬,勇敢的和李乐对视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有点暧昧。
不得不说,文艺女青年就是浪漫,此刻的文艺似乎已经忽视了李乐的女人身份,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从她心底升了起来,让她感觉有点心慌、有点甜蜜。
李乐恰到好处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这种对视,在双方还不太熟的情况下,火候不能太过,要适可而止。
久经考验的李乐无疑是此中高手,已经做到收发随心毫无痕迹的地步。这都是当年读大学和工作的时候,在一帮狐朋狗友的带领下练出来的绝技。没想到隔了一世,竟然还能用得上,果真应了那句古话: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
再次掌握住场面,李乐似乎有点羞涩,转头不再看文艺,自顾自的感叹着:“我一直认为,作诗这东西啊,其实就是要简单明了,不要故弄玄虚,要做到人人都能读懂,这才是真正的好诗啊。”
文艺已经完全放开了,眼神一直深情而大胆的盯着李乐,听到李乐的这番终极理论,思索着说:“姐……姐姐,话虽如此,但是一首诗毕竟还是需要文学的沉淀的,又怎么能做到让所有人一看就懂呢。”
顿了顿,有点向往的说:“嗯,也是,京陵城曾经有一位惊才绝艳的诗人方若舟,他做的那首床前明月光确实如此,可惜啊,此人不过是昙花一现。”
李乐和姜香兰互相看了一眼,想起了在京陵城中的那段岁月,心情俱是有点沉重。
在这股情绪的催化下,李乐的眼神变得萧索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低沉:“作诗就是自己心境的表达嘛,简单明了的表达出来,自然大家都懂。当然,表达的方式有很多种,我比较喜欢借外景外物来隐喻,这在咱们的文化中也是经常可以见到的。”
文艺很同意的点点头,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有点苦恼的说:“是的呢,姐姐说得对,可是,我很苦恼呢,从来就找不到这种写诗的心境。”
李乐肚子里暗自嘀咕着:天天在宫里呆着,出门一堆护卫,一点生活磨练都没有,怎么会有作诗的心境,做出来也是无病呻吟而已。
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李乐再度站起来,向文艺伸出自己的左手。
文艺愣了一下,马上会意过来,脸上微微一红,站起来走过去把自己的右手放在李乐的左手中。
摸着文艺柔若无骨的小手,李乐心内有点激动,脸上一片平静的拉着她走到窗前,两人并肩站着,看着外面的雪景。
此时外面已经白茫茫的一片,蜀江岸边的高山上人迹全无,唯有江心中却依然有几叶扁舟,应该是辛勤的渔人们冒雪在进行劳作。
李乐似乎有所感触,不动声色的把文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两人很亲密的靠在一起,然后念出了自己今天抄的第五首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此诗一出,整层楼的人脸上都现出动容的神色。
护卫们大多阅历丰富,有些还是穷苦人家孩子出身,在此情此景下,被诗句内萧索孤独的意境所触动,个个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李乐的眼神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佩服。
姜香兰素来对李乐的文才有信心,这次叠加刚才对京陵城岁月的思念,也被这首诗所震撼到,早就忽视了李乐正拉着文艺的事实,看向李乐的眼神中有泪花涌现。
文艺就更不用说了,她就在李乐身边,正好也看着外面的雪景,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此时早已沉醉在诗中那种天地之中唯我孤独的意境之中,不争气的眼泪流了一脸,脑袋也不自觉的已经靠在李乐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