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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庶人等来等去,没有等到救赎,相反的,憎恨她的人不计其数。

有曾经被她害的落胎失宠的妃子,也有其被虐待的宫人,都变着法子来冷宫“探望”,无所不用其极。

冷宫看守的侍卫压根不在乎甄庶人的死活,因为根本没人为她打点。

而来探望之人却有银子打点,正因如此,甄庶人吃的乎伙食更差,经常吃隔夜的馊馍馍,喝的是施舍来的冷水,养尊处优的娇弱身体再也撑不住。

没过多久,甄庶人饿病了,整个人瘦脱了相,一副皮包骨头,却还在苟延残喘。

有曾经受其“恩惠”的面生小宫女带着半只烧鸡来看望她,不知对甄庶人嘀咕了什么,后者苍白的脸罕见出现兴奋的红晕,饥饿辘辘之下将烧鸡狼吞虎咽,又喝了小宫女掏银子讨来的一碗热茶,恍若回光返照。

当夜,甄庶人死了,死前嘴角含着诡异的微笑,没有人怀疑,也无人在意她。

宫里头就是如此,死了个人不是件稀罕事,何况是沦落为庶人、无人问津的废妃。

看守的侍卫只觉晦气,将事情往上禀告一番,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陛下估计早就忘了冷宫犄角旮旯里的女人,没有任何表示。

负责处理尸体的侍卫没油水可捞,连连叹气,不耐烦地将其卷了破席往乱葬岗一扔,终结了甄氏富贵荣宠却又凄惨的一生。

甄氏一死,哭得最厉害的要数誉王水淙,他痛哭流涕地来往庆铭帝哭,哭诉的内容极有分寸,言语间表示甄庶人死有余辜。

毕竟她触怒了父皇,必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但希望父皇看在多年情分以及甄家的面子,其中涉及到甄老夫人,那是庆铭帝看重的乳母,恳求给甄庶人一个死后哀荣。

庆铭看傻子一般看着水淙,这个便宜儿子的确够心机,颇有表演天赋,懂得揣度人心,见缝插针地拉拢势力。

倘若他真答应,甄氏估计会觉得水淙重情重义,后续会不遗余力地帮他争取皇位。

奈何真正的庆铭帝还在泥坑里蹦跶,渐渐地失去理智,他又不是本尊,怎么可能会顾及多年情分,还有劳什子的乳母老太太。

甄家女在宫里兴风作浪多年,残害不少人命,甄氏一族在江南是最豪横的世家,联合当地富绅,没少欺民霸市、贪污勾结。

他的使命即将结束,自然不会如水淙所愿,令他的野心势力继续膨胀,松垮的老脸微皱,眼皮一掀,带着威慑人心的冷漠。

站在近侧伺候的贾元春低眉敛目,默默地为誉王点蜡,陛下应该快要发作了吧。

元春依稀记得,上次见到陛下如此神态,还是发作贤妃康王之时,眼里没任何温度,贤妃那样的体面,康王那般得宠的幼子,说贬就贬,说骂就骂,毫无转圜余地。

果不其然,庆铭帝扯了扯唇角,习惯性地冷哼一声,直接将手中的杯盏狠狠砸向水淙的头顶,砸得水淙条件反地往后退去,却依然砸中了一点额角,刹那间鲜血直流。

他惊恐万状,跪趴在地,都不敢擦拭伤口血渍,哆哆嗦嗦,“父皇,父皇息怒…”

庆铭帝好整以暇地歪在榻上,呼吸变得浊重,虽然看着病弱,但声量着实不小。

“孽子,你百般算计,竟然算计到朕头上,真当朕老了,不中用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知道吗?甄氏如何突然没了性命,你心里当真没数,现在还假惺惺地来朕面前哭慈悲,想吞下甄氏一族的势力吧!”

野心够大,胆量也足,奈何走的不是正道,过于凉薄了,庆铭帝无语地哼哼。

水淙吓得不轻,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走一般,后背生出凉意,细密的汗黏在背部肌肤上,瞬间变得凉透的寒冰, 附在身上,宛若无数条蜿蜒小蛇,伺机啃咬般难受恐怖。

他自认为,私下做的事很隐秘。

甄庶人死后,掩藏的暗线也及时处理了,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父皇怎么会得知,这也太诡异了,难道…父皇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

恐惧和惊惶犹如决堤的潮水一般奔涌而来,水淙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即使跪着也避免不了身体的摇摇欲坠。

他很想就此晕厥过去,避免这尴尬无解的凝视,奈何脑子太清醒,清醒感受着来自庆铭帝的死亡凝视,魔鬼一般的冷冽眼神。

水淙想要解释的话来不及吐出,重新吞咽下去,唇角紧紧抿住,心虚地低下头去。

如今的父皇虽然年迈虚弱,却犀利如铁,眼线密布,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塌了。

“回去闭门思过吧,朕不喜逆子。”

庆铭帝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飘飘的,好似羽毛一般,却犹如千斤般落在水淙的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脑子轰隆隆地无法正常思考。

水淙一脸菜色,失魂落魄地出了宫,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昔日的精气神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父皇看透了他。

谁也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素来温润如玉、遇事淡定从容的誉王进宫一趟,出宫便意外病了,待在府里开始闭门谢客。

耿王看到平日里装模作样、虚伪至极的弟弟彻底安静下来,心里乐得厉害,高兴之下,又纳一个美妾。

据说是这名美妾来历不简单,是甄家献上来的女子,貌美如花,虽然比睿王妃那样的仙女差的太多,但也是千里挑一佳丽。

跟随耿王的一众谋士很不赞同,如今甄贵妃被废身死,陛下态度颇为冷淡,甄氏一族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事。

康王誉王都被陛下骂病,闭门谢客,甄家又开始重新下注,将待价而沽的甄家姑娘以礼物的形式献上来,伴随着好几箱子的金银珠宝,投诚之意显而易见。

谋士们觉得,王爷的心也太大了,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低调,王爷也太胆大了。

甄家的姑娘和重金接下了就是烫手山芋,没看见睿王低调的都准备种田开荒,除了日常侍疾和公事,从来不和官员热络交往,反而带着王妃农庄小住,公然秀恩爱。

谋士们简直操碎了心,各种谏言其中利弊,奈何耿王沉浸温柔乡,根本听不进去。

甄家送来的姑娘乃嫡出姑娘,甄家千娇百宠的千金,真正的明珠,按照父母的期待,以及她的高要求,将来谈婚论嫁,该是门户相对的高门子弟,而不是给人当侍妾。

不是所谓的侧妃,而是主动献上来的美妾,毫无体面可言。

她死活不愿意,甚至以死相逼,耿王比她大十来岁,府里妻妾那么多,根本不是她期待的如意郎君。

就算要嫁给王爷,最低也该是侧妃之位,从偏门悄无声息抬进去的妾侍,到底算什么玩意啊!

甄夫人虽然心疼女儿,却哭啼啼地解释,说什么都是为了家族,宫里的贵妃已经没了,皇上丝毫不顾及老祖母对他的喂养之恩,一点死后哀荣都不给贵妃娘娘,对甄家亦是冷漠以待的态度,清算是迟早的。

局势所迫,甄二姑娘无可奈何之下进了耿王府,使出母亲教给她的手段,以美色为诱,以温柔为饵,娇缠得耿王独宠她一人。

甄氏一族如今把宝转押在耿王身上,不仅献上嫡出的漂亮女儿,还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诚意满满,姿态也极低。

只要耿王能顺利登基,甄二姑娘便能成为第二个甄贵妃,乃至更加显赫的位置。

至于渐露峥嵘、和耿王旗鼓相当的睿王,甄家人压根没考虑过。

上次水胤带人来江南巡调查贪污案,差点把甄家的大半生意都摧毁干净,那张冷血无情、不会周转的冰山脸,甄老爷记忆深刻,恨得牙根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