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这样啊！”
李铁顿时如同被打蔫的鸡，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兴奋：“我还以为殿下是真的要放我走呢，谁想到太子太傅这玩意有朝一日也会不是虚职。”
那位白发老头也看见了他，虽多年未见，可还是将他认了出来，中气十足地喊道：“李铁，你过来！”
李铁垂头丧气得走了过去：“乔老，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刮来京城了？怎么也不和小子说一声。”
叱咤风云的当朝左相，在大名鼎鼎的乔相面前也得自称一句“小子”。
“告诉你做什么？”乔相理直气壮，“告诉你了，好叫你扰得我不得安生。再说，不叫你知道，你不也送上门了？”
李铁瘪嘴：“乔老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茬，在大学里等着看小子的笑话呢。”
“这叫什么笑话！”乔老拿手敲李铁的头，“古往今来，为相者数不胜数，你李铁能排第几。”
可要是新制度出来，你李铁便是当之无愧的古往今来第一人。自此之后，凡提及新政之处，必定会有你李铁的大名挂着。
为官者，借势顺风做到这种程度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瘪嘴。
“要不是老夫年纪着实大了，这种好事还能轮得到你？”乔相吹胡子瞪眼。
李铁摸了摸被敲疼的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还得鞠躬尽瘁干上好些年，他也确实是心中苦闷啊。不免嘴硬起来：“乔老这么喜欢，那也来分摊分摊小子的担子，小子是实打实的愿意乔老的名字在小子前。”
乔老被他逗乐了：“我可没空管你那点悲秋伤怀的破事，改制就算再改，活也是那些活。”
闲聊了有一会儿，屋外也有些冷，他抛下李铁就往屋内走：“老夫干了一辈子的杂活，也该干干名留青史、惊天动地的大活，才不枉此生了。”
陛下可是定了老夫做主事人呢，乔老得意。
名留青史、惊天动地的大活？
李铁寻思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来这名留青史、惊天动地的大活到底是指向何方。
大活本人正在看李辉上的奏本。
这位也算是朝中老臣了，面上不显，扎根颇深，又是齐鲁世家，还得了太子殿下亲封的特使。
就算比起得了太子殿下私心的顾勉，一人有特使之名、一人有先斩后奏之特允，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一碗水端平，就算叫大伙知晓了，也没人说得了太子殿下半句不是。
安弘察又往下看了几页，跳过碎碎叨叨的溢美之词，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十万两黄金。
嗯嗯嗯——
挺贪心的啊。
安弘察心中已经给此人判了死刑。
顶风作案也要上。本太子在朝会上举的例也又不是没听见，十万两银子翻年就变成十万两黄金，按大安律算起来，妥妥的高利。
“大牢是逃不过了。”安弘察喃喃自语，“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啊。”
朝廷出两万五千两黄金，地方便要出上这剩余的七万五千两黄金。
黄金和白银不可同日而论，这完全不是笔小钱。
又过了几日，安弘察才知道这位李辉李特使的底气由何而来。
他本家正是漕运齐鲁段的重要利益方。.
无语，左右倒右手，走过场啊。
也太贪心了些，自己挣着就罢了，还要从国库往回捞。
“儿臣能不能不钓鱼，直接把这人剁了。”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被撒出去挥霍，安弘察当场杀人的心都有了。
本太子的琉璃砖，一块才一两银子！这得多少琉璃砖才能攒得出来！
更何况这还不是琉璃砖挣的钱，这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太子殿下真想骂人。
“太子殿下。”
皇帝正悠闲自在地看着闲书：“气性不要这么大，钓鱼要有耐心。”
安弘察心头如百爪挠心：“都是儿臣省吃俭用的钱呜呜呜。”
如果不需要钓鱼，那火器营、出海的大船、和过年刚收到的高炉风箱都可以安排上了，哪里还需要排队啊！
钱到用时方恨少！
“不是。”皇帝被安弘察这鬼哭狼嚎地也失了看闲书的心思，他合上书，“你一餐只用四菜、从来不买什么新奇玩意、也不爱到处闲逛，是在给朕省这玩意？”
皇帝一琢磨，感觉还真是这个情况。
就拿小崽子回京城后来讲，花在他私人头上最大的一笔开销——
是托人给朕买了一箱湖笔？
他又去打量安弘察的穿着，也不是新衣服，常规的布料，腰间一点装饰也没有。
莫要说小娘子了，世家朝臣们的小郎君都没有这么朴素的。
他又看见安弘察写过的纸，随手抽了两张出来，乱七八糟看不懂写了些什么玩意，但居然写完一面、又换了写反面。
安弘察听着他爹一点点数落他，眨巴着眼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节省在哪，振振有词。
他扯着自己的衣服：“年前才做的，穿了才几回！”
又提了提自己的腰封：“若不是为了雅观，儿臣是连这玩意都不想要，繁杂精致是真，可是它咯腰啊！”
“若是再配上玉佩。”安弘察一副父皇您老饶了我吧的表情，“那就是又咯又重，儿臣恐怕会忍不住当场发疯，将它剪成十八段。”
“至于这个。”安弘察指了指皇帝手里的草稿，“它离得近顺手啊！”
一伸手的事情，抓到什么就写什么，还得去考虑这张写过不能再写了不成？
皇帝算是看出来了，小崽子全身上下，就嘴皮子最能厉害，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