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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弘察等到了他想见的人。

“林尚书。”他招呼来人落座,“怎么了?”

林华书还谨记着李铁的嘱托,整个人不免有些紧绷:“殿下。”

他将手中一沓文书递了上去:“臣这里有些文书,需要殿下定夺。”

“嗯?”安弘察接过文书,翻开最上面一本,扫了一眼,没见什么异常,“讲讲。”

“户部今日收到大学学子们的文书,臣看见殿下批示了一部分?”

“对。”安弘察已经看完了一本,接着去拿下一本,“南诏学子的是我在审阅。”

“这是对应的实地记录?写得挺好的。”安弘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侵占、拖欠,都是些常见的,按律处理就是。”

安弘察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色,不理解林华书这一句“需要殿下定夺”是因何而生。

“这些状诉的指向有近半是京城附近几座香火鼎盛的庙宇。”林华书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谨慎,“还只是臣户部的一项。”

算上其他的,恐怕还不止一半。

安弘察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微微侧头,带着些反问:“你是想问我,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对佛教下手?”

林华书还是第一次和安弘察打交道,没想到他说话尽是这般直接的风格:“啊——对。”

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应声。

“不瞒林尚书,我去了一趟南诏,手里压着不少佛教的罪端,只是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安弘察合起手头的文书,不打算再看下去了,整个人有些惆怅,“这事父皇和左相都是知晓的。”

“世家大族们大多与佛教纠葛颇深、国库也就今年丰盈了起来,佛教一事若是要动,除非——”

安弘察叹了口气,自己否定自己:“不好。”

别的不说,太子殿下不拿鞭子抽人的时候,真的是比陛下通情达理、勤俭持家多了。林华书一瞬间竟然有些动容。

“除非什么?”

安弘察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文书理了理,递给他:“除非天降横财。”

林华书抱着一沓文书从东宫出去时,脑子里还回荡着太子殿下最后的话:“我的确是非常不喜欢佛教。可若是治国取舍面前,我个人的偏好与否不值一提。”

“我身为大安太子,要说立身不偏不倚,是空谈。但要是不顾现实情况,赤头白脸得就为出自己的气,那就是大不该了。”

他有那么一丝丝觉得是不是李铁有偏见,如此有分寸、知进退的太子殿下,哪有什么牵着鼻子走?

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每个思量都是再三筹谋。

有储君如此,我大安未来四十年不愁了!

他喜滋滋地准备找李铁聊聊,破一破这位老古板的偏见。

“殿下当真是这么说的?”李铁有些狐疑。

他本以为以安弘察的性子,必定会乘胜追击,没想到当真如他的批示一般,要求“按律处置”。

要知道这事危害性极大,加上南诏翻出来的头骨碗,就算是安弘察要借这个口子大杀四方,全朝堂上上下下也说不出来个“不”字。

“当真。”

林华书怕自己转述的有歧义,直接现场给李铁复述了遍当时的原话,接着感慨道:“殿下这份心性当真是难得,不骄不躁。”

完了,这个也鬼迷心窍了。

李铁看着他,仿佛看见不久前的自己。

“也不必如此夸赞。”

林华书有些不乐意:“左相若不信,我可以拿着文书再去请示一遍陛下?”

有比较才有突出,太子殿下这种处处有余地、事事想周全的作风,遇到那不值得哭一个?

“那倒不必了。”

以陛下的性子,要么是按下不表,直接把文书扣下不做任何处理;要么就会直接前去“处置。”

至于罪证什么的,后补就是。

这样相比下来,确实是殿下更温和有礼些——个屁啊!

李铁敢打保证,太子殿下坏心思多着呢!指不定在后面什么时候等着。

“行吧。”他看向林华书的眼神带了些怜悯,都快夸成花了,后面生出事来,就派你去处理。

本官这是在培养接班人,李铁理直气壮。总不能指望六十多岁的老人独自承担痛苦......呸,独挑大梁吧。

有了太子殿下的明确指示,大臣们掌握了行事的度,这些小事处理起来的速度便加快了许多。

京城周围的几座寺庙这些日子着实是夹着尾巴做人,等接到了府衙的传唤,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应上几个案子便能将此事揭过,那可真是赚到,出点血也是应该的。

几所寺庙都痛痛快快地退还了侵占的良田、结清了欠款,这事便算了了。

户部把处置的结果在文书后批示报了上去,太子殿下和皇帝陛下都没什么意见。

但——

有人有意见。

既然他们的案子能被处置,那我们的呢?

京城附近的寺庙都很有来头,香火鼎盛了有百年,香客信徒不计其数。

慈悲怜悯、炉烟缭绕之下,背地里干出的坏事自然也远不止这几件。

可问题是百姓们要去何处伸冤?

乡间里正?

平日里处理事就有失偏颇,百姓们不信。

那……衙门?

倒是可以。只是怎么个告法呢?若是败了,算不算民告官?会不会挨板子?

这些东西,他们心里都没底。

——直到这回。

有人告赢了,还不止一户。

反制成功的消息迅速传荡开来,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既然他能赢,那为什么我不能?

无地者为“流”,无房者为“氓”,无地无房者为“流氓”。

农业时代,土地就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

成百上千的小农、商户们不约而同地联合起来,在几日内涌向了同一个方向。

若是这世间再无光,那便不会叫人心生希望。遮天蔽日的手缝下只要能漏出了一丝光,命运的齿轮将就此被改写。

沙漠里的梭梭,可以忍耐长达一年的高热、干旱,只为等待那天降甘霖。

灰黄色的外衣,细而长的枝干,在沙土碱地中傲立着。

景正八年冬,京兆府被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