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几日后。
云葭就跟霍七秀进了一趟皇宫。
对于皇宫,云葭自是不会感到陌生,路上便跟霍七秀说了一些规矩和忌讳,见霍七秀肃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听着,难得神情有些紧绷。
知她此刻心中必然紧张万分。
云葭便又握着霍七秀的手柔声安慰她道:“霍姨不必紧张,咱们的皇后娘娘惯是温和好脾气的,何况今日还是陛下发的话,我们也只是走个过场,吃餐饭便回来了。”
霍七秀听她这样说,心里总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抬头见云葭,又不禁有些赧然:“看我,还得让你安慰我,真是不应该。”
云葭笑着说没事。
还跟霍七秀说起自己第一次进皇宫时出的糗。
路程就在说话间慢慢缩短。
因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旨,马车便一路通达至内宫墙外才停下,那边早有宫人等候,瞧见云葭和霍七秀下来,宫人连忙迎上前。
“县主、霍夫人。”其中一个有些年纪的女子领着一众小宫女向云葭和霍七秀请安。
“满姑姑起来吧。”
云葭伸手扶了一把。
这位满姑姑便是王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苏满。
苏满听到这一声称呼,嘴上忙道“不敢”,脸上的神情却又柔和了一些,又同两人问了一声好,便与云葭说道:“娘娘一早就盼着您二位进来了,快随奴婢进来吧。”
云葭笑着应好。
等人在前面领路,她主动挽着霍七秀的手往里走。
苏满自是瞧见了这副画面,心中暗衬看来外面传言果然没错,这位县主和这位诚国公的继室夫人关系的确不错。
一行人到未央宫前。
苏满停步让二人稍等,云葭便也松开了霍七秀的手,等苏满进去的时候,她又看了眼霍七秀。
霍七秀这会其实内心已经平静许多了。
虽然第一次进皇宫,也是第一次面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但她毕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是真没见识的妇人,在最初的忐忑之后,霍七秀便也没有那么紧张不安了。
此刻看到云葭看过来,她还笑着冲她摇了摇头:“没事。”
云葭见她笑容已恢复如常,便也安心了不少。
两人没等多久,苏满就出来了,笑着请她们进去。
云葭又同人道了声谢,这才跟霍七秀一道进去。
王皇后王明灵出自琅琊王氏。
虽然这些年世家落寞,但王家因为早年急流勇退,并未像崔家那般被打压得那么厉害,甚至因为退得及时,留下了贤名,倒让王皇后稳坐未央宫中。
即便有丽妃在一旁虎视眈眈,也无法动摇她的位置。
只可惜。
王皇后一生贤名在外,膝下却并没有一子半女。
她早年两个孩子都先后没了,如今宫里唯一存活且平安长大的也就只有丽妃的儿子,圣上的三皇子李珏。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如今曹嫔怀着龙胎,至于是皇子还是皇女,谁也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王皇后没有子嗣的缘故。
虽然不少人不喜丽妃嚣张跋扈,却也仍旧有许多人跟随她恭维她。
毕竟圣上的子嗣实在凋零,丽妃和三皇子身后还有一个郑家和中山王作为依靠,日后等圣上归去,这朝堂内宫,不还是郑家说了算?
云葭并不知道自己死后的事,也不知道最后这天下这内宫到底是谁说了算。
倒是知道那位曹嫔最后生得是个女儿。
曹嫔受宠之际就连丽妃都得暂避她的锋芒,不过这一份暂避也就到了她生产结束,在看到曹嫔生下的只是个女儿之后,丽妃便又未再把她放在眼里了。
云葭一路这样想着,面上倒是未曾表露出什么。
等进去也未抬头,朝座上女子请了安。
“快起来。”
很快前面就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女声。
王明灵让人扶她们起来又赐了座看了茶,等两人入座,王明灵先是跟云葭笑着打了招呼:“有阵子没见,悦悦瞧着倒是又长开了不少,就是瞧着怎么又瘦了一些?”
云葭无奈:“娘娘怎么也跟霍姨似的,每次瞧见我都要说我瘦。您那是没见过别人家的贵女,比起她们,我这还算胖了。”
王明灵虽容貌普通。
可她能稳坐这个位置靠得从来不是容貌。
此刻听她回话还要把诚国公那位继室夫人牵扯进来,便也闻弦歌知雅意,笑着嗔道:“本宫与霍夫人都是关心你,你可不许学她们,姑娘家真瘦得弱不禁风哪能好看?”
“霍夫人,你说是不是?”
霍七秀虽然心里还有些紧张,面上却是一片泰然,闻言也是笑着回道:“我也经常这样同她说,不过悦悦倒也没跟她们似的不吃饭,就是天生如此,实在没办法,我也苦恼。”
王明灵听到这话便笑了:“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见,若不然肯定得嫉妒悦悦。”
三言两语聊了会女子间的话题。
王明灵又主动问起霍七秀:“我听说霍夫人自小就经商?”
霍七秀也没避讳,点头应道:“是,我家中本就是商户,因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女儿,我阿爹怕日后归去无人操持家中基业,便自小教我这些。”
王明灵听到这话倒是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你父亲能不拘于男女身份教你这些,也未因为你是女子而拘着你,可见霍夫人家风清正。”
王明灵虽从小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饱读诗书文章,心中自有沟壑。
如今这一份夸赞也是真心实意。
她并不觉得霍七秀这个身份如何,士农工商本就是上位者定下来的规矩,可难道商人就真的低人一等吗?
相反——
她觉得霍七秀能跳脱女子的枷锁跟男子一样经商、行万路看世景,十分引人钦佩。
“本宫听说霍夫人还去过许多地方,可否与本宫讲讲外头都有些什么趣事?”
“这……”
霍七秀事先没想到过这个,不由看了一眼云葭。
见云葭与她颔首,知晓其中并没有什么避讳,便也放了心。
这些话,她从前每次回来也跟云葭说过,倒也应答如流,拣着一些趣事,她一一同人说了。
殿中一时只有霍七秀的声音,偶尔王明灵会问上几句。
听霍七秀说得栩栩如生,王明灵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多变起来,素日温和端庄的脸上偶尔还会露出惊诧的表情。
云葭并未插话,在一旁静静听着。
三人茶盏里的茶都已续了两回,王明灵还听得十分沉迷,最后还是苏满笑着走上前与人说道:“娘娘,该用膳了,霍夫人都快说了大半个时辰了。”
王明灵这才恍然大悟,失笑道:“瞧我,听起来就入迷了。”
她笑着让人传膳,又同霍七秀说:“霍夫人的经历实在精彩,本宫听得如痴如醉,倒是耗你口舌了。”
霍七秀笑着说没事。
她从前谈生意的时候也没少说话,如今这样并不算什么。
何况过往的经历能令她沉淀,让她安心,也让她在面对这位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时,可以慢慢定下心来,真的做到泰然处之。
不必无措、不必惊慌。
“这些经历如今说起来是有趣,但深陷其中之时,却只觉得苦闷无奈,日夜奔袭也是怕误了时间误了买卖,别说四时美景,就连仰头看一眼星空也是奢侈。有时候赶路急了,连吃饭都顾不上,就着热水泡着都发干了的馒头,填个肚子就得继续赶路。”
王明灵听到这话,倒是深表赞同。
任何事,只要深陷其中之时,都是无法觉得有趣的。
她沉默片刻,忽而抬头看向霍七秀赞赏道:“这世间对女子的拘束本就不少,你又是在外经商,想来更是不易。”
她少有钦佩之人。
但听完霍七秀的经历之后却实在很难不对她心生钦佩。
“可也正是因为霍夫人的这些经历,才吸引了诚国公,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本宫和陛下不知劝过他多少回,他都不肯娶……上回陛下说起,别说陛下惊讶,本宫也是惊叹非常,便很想见见霍夫人。”
“看看霍夫人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才能引得国公爷特地跑进宫中要咱们陛下亲赏呢。”
这话当着云葭的面倒是不好多说。
王明灵见霍七秀脸颊微红,便也没再多言,只笑着说了一句:“日后霍夫人有空便经常与悦悦进宫陪本宫说说话,本宫整日一个人在这也挺无聊的,就想着能有个说话的人。”
霍七秀还未反应过来。
云葭便已心下一动,笑着答道:“好啊,只要娘娘不嫌我们烦。”
王明灵笑着嗔她:“你这丫头,本宫何时嫌过你?”
话说到这。
那边宫人也已经摆好膳了,王明灵便带着她们过去吃饭。
席间倒是并未说什么。
待吃完,又坐下喝了会茶。
云葭知道王皇后素来有歇午觉的习惯,刚提出告辞,外头便有人传话说是曹嫔携着其妹来了。
苏满一听这话便皱了眉。
只觉得这曹嫔是越发不懂规矩了,她难道不知道午后娘娘都要歇息吗?非要这个点过来!
王明灵倒是神色如常,闻言也只是说:“让她们进来吧。”又与云葭二人说道,“正巧来了,你们也就见见。”
云葭和霍七秀自是不好反对,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王明灵问云葭:“悦悦可见过咱们这位曹嫔娘娘?”
云葭前世是见过的。
这辈子却是没见过,便如实答道:“未曾。”
王明灵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很快,曹嫔就与其妹曹丽娘进来了,二人并不知道殿中还有其余人,是行完礼起来的时候才瞧见云葭和霍七秀的身影。
“这位是明成县主和霍夫人。”王明灵与二人介绍。
曹嫔有位份,又有身孕,自是不必向云葭行礼,不过她与云葭平级,云葭也无需向她行礼,二人便也只是互相点了头。
至于霍七秀。
她不日就要嫁给徐冲了,来日便是国公夫人,若说位份,却是比起曹嫔还要高一些。
曹嫔自然也没让她行礼,也只是与人互相点了头。
最后行礼的只有曹丽娘。
曹丽娘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徐云葭,原本满心欢喜羞涩而来,就希望能如愿以偿,可此刻瞧见云葭坐在那,她也不知怎得就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还是被曹嫔轻轻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朝云葭的方向行了礼。
“明成县主。”
云葭点头淡言:“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与曹丽娘上回见面还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个时候她仗着自己是曹嫔的妹妹,非要给她下帖子,让她进宫参加曹嫔举办的宴会,还同她说了那样一番话,让她知道她对裴有卿的那点心思。
只如今瞧见。
云葭看着她倒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情。
反倒是那位曹嫔——
前世她虽为世子夫人,却不得宠,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不得婆母喜欢,家里又落败了,即便是参加宴会也多是坐在末流,并无什么人与她往来。
那个时候云葭虽然参加的是曹嫔举办的宴会,却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
只不过随着人拜见过,就连具体模样都未怎么看清。
如今总算是看清了。
对于这位天子盛宠的嫔妃,云葭还是有些好奇的。
云葭听说这位曹嫔娘娘是陛下当初出宫之时一眼看中的,但云葭也听说过这位曹嫔的容貌并不出众,也因此她会得宠,十分引人好奇。
甚至还有人私下议论说这位曹嫔娘娘会巫术,给陛下下了咒呢。
如今观她小腹已经高高隆起,身形却还纤瘦,衣着华贵清丽,容貌虽然不算多出众,但也十分清丽,尤其是一双眉眼似乎还未被俗世沾染,又像是被人保护得极好,带着几分不同于旁人的天真。
可云葭也不知怎得,看着这一双眼睛,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你有孕在身,坐吧。”
上头王明灵发了话,云葭也顺势收回了思绪,未再继续盯着人看了。
那边曹嫔带着曹丽娘又与王皇后道了一声谢方才坐下。
她本是为了曹丽娘的婚事而来,却没想到这儿还有别人,一时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尤其她要说的那个人还是那位明成县主的前未婚夫。
曹嫔这还没开口,就已觉得尴尬至极,心里也不止一次后悔自己真不该答应曹丽娘的。
她跟曹丽娘的感情本就不深。
之前听说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父亲罚禁闭了,她还看了一阵笑话。
之后这对母女俩便时不时的给她写家信,想进宫探望她,可她素来不喜这对母女,岂会相见?这次肯见,还是因为父亲给她写了信。
孝道为大。
她可以不理会曹丽娘母女,却无法不理会父亲。
若不然传出去,必定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虽说陛下宠爱她,不会听信那些谗言,但曹玉珍也不希望无故惹起什么事端给陛下添麻烦……
所以曹玉珍再不喜欢,也还是在今日接见了曹丽娘。
记忆中嚣张跋扈又盛气凌人的妹妹变得“乖巧”了许多,满嘴的花言巧语,还在她面前伏小做低,这样的身份转换,要说曹玉珍的心中一点都不快慰自是不可能的。
她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让骄傲的曹丽娘跟她低头。
知道曹丽娘如此做必定是有所求。
曹玉珍本想着她若所求不难,她帮她一把也不是不行,可曹玉珍没想到她竟然妄想当信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当时听到曹丽娘说这个的时候,她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至极。
差点就想直接告诉她别痴人说梦了。
世子夫人——
她也真敢想!
可至于曹玉珍为什么最后还是答应,甚至还带着她往未央宫走,还是因为曹丽娘的后一句话——
“姐姐如今有孕在身,我亦知晓姐姐得陛下宠爱。”
“假若姐姐肚子里的是个皇子,来日这宫里是个什么情况,谁又知道呢?”
这话曹嫔其实听得还是十分满意的。
这阵子她的肚子越来越大,陛下对她的赏赐也是越来越多,冯公公私下还跟她透露等她这一胎生下,陛下就要直接晋她为妃了。
届时她与丽妃也就是平起平坐了。
三皇子素来蠢笨,一点都没遗传到陛下的英明神武,倘若她生的是儿子,到时……
东宫之主到底是谁的儿子坐,谁又说得准呢?
陛下可是最喜欢她的孩子了。
“可姐姐忘了一件事,丽妃有郑家,咱们家可什么都没有。女子娘家有多重要,这一点,想必我不说,姐姐也是知道的……靠咱们的爹是没用了,可姐姐今日若帮我达成心愿,来日我能成为信国公府的女主人,到时裴家就是姐姐最大的臂膀和依靠。”
“姐姐觉得裴家比起郑家如何?”
曹玉珍最后还是被说动了,所以才有了这一趟。
只是此时坐于殿中,感受着身边众人的目光,她又变得紧张起来。
她其实一直都不是擅长言辞之人。
甚至还不算聪明。
苏满本就不满她这个时候过来,此刻眼见娘娘眼中疲态愈浓,曹嫔却跟个鹌鹑似的坐在那边一言不发,她也就沉声开了口:“曹嫔娘娘,您这今日是为何而来?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我……”
曹嫔被她这么一催促,心里便愈加紧张了。
曹丽娘在一旁看得简直恨铁不成钢。
早知自己这位姐姐没用,却也没想到这般不成器,进宫都几年了还是这副扶不起的模样。
她倒是有心想说。
但一来,如今没她说话的份。
二来,她也不知怎得,明明私下总拿自己跟徐云葭比较,可如今真看到她,她又有些不敢看她,也有些不敢当着她的面说那番话。
王明灵算是看出来了。
这两姐妹应是有事要相求,却苦于还有人在。
她心中不耐,却还是先与云葭二人说了话:“你们先回去吧,让苏满亲自送你们出去。”她温和说完,又同霍七秀温声说了一句,“等下回,你跟诚国公进宫,本宫再好好宴请夫人。”
霍七秀自是无有不遵从的。
二人便先行告退,苏满送她们出去,等她们走后,王明灵看着曹嫔淡声发话:“好了,现在就我们了,你有话就说吧。”
曹玉珍看到她们离开的确松了口气。
只是想起后话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直到袖子被曹丽娘悄悄攥了下,她这才用力捏了下拳头抬头跟王明灵说道:“想请娘娘帮忙赐个婚。”
原是为了这事。
王明灵看了一眼曹丽娘,长得倒是比曹玉珍好看,不过在这满宫的红花之中,也只能称得上一个中人之姿罢了。
此刻见她羞涩埋头。
王明灵也只是淡淡一笑:“女大当嫁男大当婚,实乃天常,曹姑娘不必害羞,只是不知道曹姑娘中意哪家的公子?”
曹丽娘羞臊不敢言。
曹玉珍则是难以启齿,她总觉得这实在是太高攀了,也觉得曹丽娘实在不配那位世子爷——
可想到曹丽娘的话,她还是硬撑着头皮说道:“……是信国公府家的世子爷。”
听到这话。
即便是王明灵也不禁神色微顿,就连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心里倒是也终于明白先前这两姐妹为何不敢言了。
——裴有卿。
明成的前任未婚夫。
只是不知道这是两人都有意,还是……
“曹姑娘这是和裴世子私下暗许了?”她问曹丽娘。
曹丽娘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还是曹玉珍低声回道:“……丽娘见过世子几回。”
这便是没有了。
王明灵听到这话,简直觉得可笑至极!
这两姐妹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什么人都敢想了!还是做姐姐的攀上了圣上,做妹妹的也觉得自己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金元宝,谁都会喜欢她了。
王明灵心中嗤笑不已。
面上倒是未表露什么,仍旧含笑看着曹玉珍,温声问她:“妹妹怎么不去跟陛下说呢?”
“以陛下对妹妹的宠爱,若妹妹与他开口,陛下必定是不会拒绝的。”
曹丽娘最开始就是这么跟她提议的。
可曹玉珍岂会拿这样的事去麻烦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已经够辛苦了,她可不想跟丽妃一样不懂事,何况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亲事到底有多门不当户不对。
此刻被王皇后询问,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两片嘴唇动了好几下,她也只能低着头嗫嚅着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嫔妾想着这样的事还是找娘娘更好一些。”
王明灵心如明镜。
岂会不知她的那点心思,心中嗤笑不已,但王明灵还是看着曹玉珍温声道:“好了,这事我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我便与陛下提一声,至于成不成……”
她说到这忽然拿起茶盏,看着姐妹俩一笑:“那本宫也没法保证了。”
她端起茶盏送客。
曹丽娘原本还以为今日这一来十拿九稳,没想到只是落得一句“没法保证”,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也知晓这会没有她说话的地,只能自己在心里干着急。
曹玉珍听到这话倒是松了口气。
能得这样一句保证,她已经十分高兴了,也不敢再叨扰,她起来同人道完谢便拉着曹丽娘告辞了。
王明灵点了点头,也没拦她们。
曹玉珍带着曹丽娘出去。
刚出去,曹丽娘便对着曹玉珍皱着眉道:“姐姐刚刚怎么不多说些?”
曹玉珍听到这话,脸色难看至极。
若不是被曹丽娘的话吸引,她何必跑这一趟?辛辛苦苦过来赔着小心,还落得一声埋怨,她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仙不成?
说一句喜欢,便能让别人娶她了。
她如今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曹玉珍了,当下也没好气道:“你若真有这个本事,不如自己去与裴世子说,到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自是会多给你出些嫁妆!”
曹丽娘听到这话,脸色便是一白。
她心有不满,却也知晓自己如今还有求于人,只得换了语调:“是我错了,姐姐别生我的气。”
曹玉珍实在懒得理她,但还是冷着脸说了一句:“这事我自会记着,日后若有合适的机会,便与陛下提一句。”
又是提一句……
曹丽娘岂会满意这个答案?
但也无法。
只能强撑着一张笑脸说:“多谢姐姐,让姐姐费心了。”
之后姐妹俩没有别话,往外走去,迎面碰到送完人回来的苏满。
“曹嫔、曹姑娘。”苏满与二人行礼。
曹嫔客气地与她点了点头,没多言,拉着曹丽娘走了。
苏满看了她们姐妹一眼,收回视线进去了。
殿中王明灵已经放下茶盏,脸上却挂着似是而非的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苏满一看她这个表情,不由稀奇道:“曹嫔说了什么?”
她说着伸手去扶王明灵。
王明灵起身往内殿走,边走,边语气平淡地把刚才曹玉珍说的话同人说了一遍。
苏满一听这话就瞪大一双眼睛震惊道:“她疯了?!”
王明灵淡声:“这事倒不能怪她,想来是她那个妹妹的主意。”
苏满听她这样说,脸色更为不好看:“她想得倒是挺美的,也不瞧瞧那位世子爷之前的未婚妻是谁,她一个末流官员的女儿,也想攀比明成县主,也不瞧自己配不配。”
“不过曹嫔也真是的。”
她仍有怨怼:“那位曹姑娘不懂事,她难道也不懂事,竟还真的有脸来同您说这样的事。”
王明灵此时已到了内殿,伸展手臂让苏满给她脱衣,闻言也只是嗤笑道:“她哪里是不懂事,是如今胃口被养大了,什么都想要了。”
苏满明白她的意思,手下动作一顿。
她抬头:“您的意思是……”
王明灵并未回答,而是问:“曹嫔这胎还有几个月?”
苏满算了下日子,答道:“算日子,今年年底就能生了。”
王明灵沉默片刻,忽然道:“找个机会,把这事传到丽妃耳中去,让她也知道知道咱们这位曹嫔娘娘的野心。”
“可她那个肚子……”
苏满一边琢磨一边给人穿衣:“您之前不是还想收养那个孩子吗?”
“孩子自然是得留着。”
王明灵换上舒服的寝服已经上床了,珠钗首饰都已摘掉,此刻她一身轻松半坐在床上,又接过苏满递来的热帕子轻轻按着疲惫酸软的眼睛。
热气熏得她原本的那股难受劲总算退去一些。
王明灵整个人都变得放松下来,她靠着舒服的引枕,就连声音都变得慵懒了许多:“找个人护好她,在没出生以前别让她出事。”
苏满听出言外之意。
等生出了,是死是活,他们就不管了。
到时最好一网打尽。
“是,奴婢省得了。”
她在一旁等待热帕子,等过了一会,王明灵摘掉热帕递给她,忽而感慨一般说了一句:“可惜了,陛下的孩子还是太少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想着曹氏这一胎。”
“是男是女还不知,也不知日后是个什么光景。”
她说着长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满知道她这是心中还芥蒂着当初两位皇子被丽妃所害,对于他们娘娘而言,无论谁登基都好,只要不是丽妃的孩子。
她把帕子放到一旁,走上前,弯腰替人掖了掖被子:“您必定能如愿以偿的。”
如愿以偿……
王明灵笑笑,她若能如愿以偿,又岂会让郑妩那个贱人嚣张活了这么多年?
却也没说。
她显然已经困极,很快便入睡了。
苏满又在旁边侍候了一会,听她呼吸逐渐变得匀称便悄然退了出去。
……
霍七秀被王皇后请进宫吃饭一事很快就在城中传开了。
民间自是不知道,但贵人圈中却是传得沸沸扬扬,都知道这位还未进门的诚国公夫人十分受王皇后的青睐,当下便有不少人给霍七秀递起帖子。
这厢霍七秀忽然变得有多忙自是不必说。
九月下旬的时候。
在监考结束的前一天,燕京城中忽然又闹起了一桩大事。
那位素有雅正之名的袁御史袁大人竟早早地在外有了私生子,那私生子的年纪竟是比他如今那两个孩子加在一起的年纪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