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三人先去接沈杳他们。
路上徐琅还颇有些不自在,为着昨日的事,怕瞧见沈杳的时候别扭,更怕回头他爹看到沈杳真乱说什么毁他清誉。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后悔了,也不能让沈杳因为他的缘故去不成。
只盼着回头他家老头子能有点分寸,别发神经。
把人都接上。
等云葭一行人到京郊的时候。
霍七秀和徐冲已然先到了,就连场地也已经布置好了。
一应吃喝皆是霍七秀带过来的,甚至还专门带了几个厨子,就是想着回头他们若是吃不惯那些糕点,可以直接做热菜吃。
他们过来的时候。
徐冲和霍七秀正在说话。
身边还有一些人,都是今日在郊外踏青,瞧见徐冲特地过来请安问好的。
这会远远瞧见那边这么大阵仗过来,一行人便适时地先停下了声音,几个原本跟徐冲和霍七秀说话的人也都先行起身告辞离开了,怕打扰他们说话。
今日除了赵长幸、阮裳、沈杳之外,齐竣和充守也在。
远远瞧见徐冲和霍七秀已在那边坐着了,一行人自是连忙上前给他们请安行礼。
徐冲对待他们自是十分和煦。
本就都是相熟的,也就只有阮裳和沈杳第一次见他,有些怕生。
可见这位赫赫有名的诚国公这样好说话,一点都不似传言中那般威严可怖,她们也就松了口气。
忽然——
徐冲看着沈杳问道:“你就是沈君牧的女儿?”
沈杳一怔。
没想到诚国公竟然还知道她的身份。
她刚答了一声“是”,那边徐琅率先反应很大地高声说道:“老头子,比不比赛了,你别是怕输给我,故意在这拖延时间吧?”
徐冲看他在那边急得语无伦次,就差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了。
到底是自己的嫡亲儿子,也不想在外面把人惹得太过,更担心引得旁人对这位女娃娃非议多言,徐冲也就没再盯着沈杳看,而是同他们一众人笑说道:“今日你们放开了好好玩,饿了,还有厨子做吃的,热菜热饭回头都有人送来,你们不必担心。”
都是半大的小子,听到这话自是十分兴奋。
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出来的时候有长辈管他们吃喝,还让他们放开了玩呢。
尤其是充守——
他在外名声彪悍,心里却十分崇拜徐冲。
没跟徐琅做朋友以前,他就已经十分崇拜诚国公的为人了,总觉得这世间大丈夫就该跟诚国公一样,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之后他总是挑衅徐琅,跟他打架。
其实也是想要看看诚国公这样的大英雄教出来的儿子是什么样的。
虽说以前他也经常跟着徐琅回家,但能碰到诚国公的机率却十分少,更不用说能这样近距离地和人说上话了。
此时听完徐冲的话,他一脸兴致勃勃。
“徐伯伯,回头阿琅跟您比完,我能不能也跟您比一场?”这么大块头的人,这会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徐冲,满心期待他能答应。
徐冲一愣。
倒是也没有犹豫,笑着应道:“行啊!”
充守一听这话立刻兴奋地跑到一旁,推着徐琅让他快比,他好接上。
徐琅也恨不得现在立刻把他家臭老头拉走,省得回头这臭老头又要盯着沈杳乱七八糟说什么,不过走前他还是十分担心,回头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云葭。
云葭看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笑。
手按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小声跟徐琅说道:“放心吧,阿爹不会乱说的,他就是逗你玩的,你好好比赛去。”
徐琅向来对云葭的话唯命是从。
听她这样说,总算松了口气,之后倒是也没再纠结了,只不过路过沈杳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总怕她看出点什么。
今日郊外并不只有他们一家人。
这会眼见徐家父子要比赛,更是有不少人过来围观的。
瞧见云葭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与她行礼问好。
云葭也都一一与他们点头应了,碰都相熟认识的,还会笑着与他们聊上几句。
那边父子俩都已经在马上了。
父子俩都生得人高马大,一个正值壮年、高大魁梧,是大燕人人知晓威名赫赫的诚国公;一个虽然年轻稚嫩没什么阅历,可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骄傲耀眼得好似能与头顶的太阳比肩。
这父子俩的比赛自是十分有看头。
这还没开始呢。
这里已经开始有人在讨论谁输谁赢了。
齐竣好玩,甚至还直接当场开起了赌局,问他们赌谁赢。
“我自然是赌诚国公赢的。”
充守说得一点犹豫都没有。
赵长幸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你小心阿琅回来直接揍你。”他嘴里这样说着,却也拿出钱袋给齐竣,在众人的注视下,毫不惭愧地说道:“我也赌诚国公!”
“你小子还有脸说我!”
充守一脸无语,要不是看赵长幸的未婚妻还在,保管是要拿手肘狠狠怼他一下的。
齐竣也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显然早就看透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拿着刚得的钱袋走过去问裴郁:“你呢?赌谁?”
“既然都压徐叔,那我就压徐琅吧。”裴郁说着也拿出钱袋。
赵长幸一听这话,失笑道:“古有佛祖以身饲鹰,现有咱们阿郁为了好兄弟不畏输赢,大气大气!”
他说着大气,却朝裴郁挤眉弄眼。
仿佛已经看出他这是故意在讨好未来的小舅子。
裴郁懒得理他。
仍旧站在云葭身边,倒也不忌讳被赵长幸这样看着。
旁人未曾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
充守拿着钱袋继续问:“还有谁赌的?”
“我就不来了,一个是我阿爹,一个是我弟弟,压谁都不好。”云葭笑道,“不过无论谁输谁赢,回头我都请大家来家里吃饭,可好?”
她这一番提议最中充守下怀,他当即高声应好。
其余人也没意见。
云葭笑笑,又见那边阮裳站在沈杳身边,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一副想玩又不好意思说,便主动开口说道:“阿裳、阿杳,你们要是想玩也随便拿点东西压着,不必多,讨个彩头就是。”
有她开口。
阮裳双眼蓦地一亮。
赵长幸注意到自己的未婚妻也想玩,便笑着过去问她:“带钱没?没带我给你。”
有长辈在,虽然没人起哄。
但阮裳还是能够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当即羞得脸都红了。
她低着头小声道:“才不要你的钱,我自己有。”她解下腰间的荷包,“我赌诚国公。”说着就要把荷包递过去给齐竣。
齐竣瞧见这只荷包,长眉一挑,先看了眼赵长幸,并未立刻伸手去接。
赵长幸面露无奈,压着声音跟阮裳先说了句:“女孩子的荷包不能随意给出去。”他说着拿过荷包,把里面的钱给了齐竣,又把荷包还给了阮裳。
“拿好。”
“……哦。”阮裳的脸更红了。
她重新把荷包系上,悄悄打量赵长幸,倒是觉得他也不是她以前所以为的那么孟浪。
还挺有数的。
齐竣拿了钱,数了数,扫了一圈,见还有沈杳没压,便问她:“你赌不赌?”
沈杳原本并不想参与这样的赌博。
但见众人都玩了,也就无所谓道:“赌吧,现在什么情况?”
“我、充守、赵长幸、阮姑娘压诚国公,裴郁压徐琅,徐姐姐不来。”充守说着以为沈杳肯定也压诚国公,便道:“正好,我瞧裴郁这钱袋钱不少,回头我们几个直接平分算了。”
话音刚落。
对面就递过来一张银票,也有百两。
“压徐琅。”
齐竣原本瞧见这个数,刚想说一声大气,听到这话倒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压谁?”
他抬着眼睛问沈杳。
沈杳看着他说:“徐琅。”
说完看着他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她挑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
齐竣难得结巴了一下。
旁边阮裳更是瞪大眼睛,压着声音小声道:“表姐,你疯了啊。”
沈杳瞥她:“输就输了,玩个乐子罢了。”
旁人听她这么说,倒是笑了:“说得对,玩个乐子。”
都是年轻人。
本来也就是玩闹的彩头,谁输谁赢原本就没那么重要。
“快开始了。”
云葭忽然说了这么一声。
众人忙往前看过去。
霍七秀带来的护卫充当发号员,以射出去的箭为令。
这会众人眼见那个护卫已经摆好架势,准备射箭了,一时也不由心情紧张起来。
弓弦已被拉到极致。
原本说话的父子俩也全神贯注起来。
耳朵先听到弓弦绷紧后的颤声。
等众人瞧见那支箭被射出去的时候,父子俩早已同时骑着马往前冲出去了。
两人并驾齐驱,一时间竟分不出个先后。
“开始了开始了!”
阮裳还是第一次看人这样比赛,不由十分兴奋。
沈杳虽然不似阮裳这样兴奋,但看着前方冲出去的两个人,仿佛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凛冽气势,她心里也不由闪过一阵羡慕。
倘若她是男子,是否就不会被勒令,是否也能像这样无所顾忌地策马奔腾?
她远远看着两人策马狂奔,眼睛里面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云葭瞧见之后,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沈杳的胳膊:“回头你若想玩,也跟他们玩闹去,我估计今天他们有的玩呢。”
说罢看着沈杳望过来的目光。
云葭笑道:“没事,沈夫人那边,我会说的,这里也有多的马匹,你想玩就让人去牵过来。”
沈杳听到这话,自是十分高兴。
她眼睛都亮了,充斥着藏不住的笑意同人说道:“多谢姐姐!”
云葭笑着说没事。
两人说话间,那边霍七秀也过来了。
看到他们一窝蜂的还站着,不由笑道:“怎么还在这站着?他们还得有一会才能过来呢,你们去棚下等着,今天太阳还挺大的。”
在场就她一个长辈。
众人自是听她的话,就连充守、齐竣这样不服家里管的,这会也都同霍七秀客客气气应了声好。
一群人往早就搭好的棚下走。
那边早有小厮、丫鬟候着,见他们过来便纷纷恭敬地奉上茶水。
裴郁一直在云葭身边,边走边同她说道:“等阿琅结束,我们就去骑马。”
这是昨晚上云葭就答应了他的,自是不会反悔。
何况今早她还从荣科那边知道了那么一件事,就更想对裴郁好些了。
“好。”
她没有犹豫地同裴郁笑道。
裴郁见她答应自是十分高兴。
这里一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话,等待比赛的结果。
而另一边父子俩的比赛也十分胶着激烈。
真的开始比赛了。
徐琅就收起了玩心,变得认真起来。
他虽然嘴上总挑衅他爹,但心里其实还是有数的,他跟他老子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不过徐琅最不怕的就是输。
有差距,他就去拉小这其中的差距,去年拉一点,今年拉一点,明年再拉一点……总有一天能赢过他老子!
此刻看着他爹比他已经超出半匹马的距离。
徐琅反而没有平时遇到事时的急躁,仍旧全神贯注认认真真比着赛,一点都不焦躁。
徐琅这副模样,徐冲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有些惊讶他们今年的距离竟然又缩短了不少。
在这种事情上。
徐冲从来不会让着徐琅。
当然,徐琅十岁以前,他还有点慈父的心态,偶尔也会让他赢个一下,省得他被他打压得太过,没了信心。
但十岁之后,徐冲就再也没有这样过了。
既然要跟他比赛,就要做好被他虐的准备。
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只能接受得了胜利却不能承担失败。
徐冲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以认真的态度跟徐琅比赛的时候,他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次数多了。
臭小子跟他生过气、红过眼,甚至还跟他冷战过。
没想到短短数年,他无论是本事还是心境都成长了不少。
术有专攻,人有专长,这句话的确没有说错。
他的儿子并不比任何人差。
徐冲心里快慰,却扭头跟徐琅说道:“臭小子,这么慢,没吃饱饭?”他说着又甩起马鞭,驾一声,加快速度往前。
徐琅倒是没被他气到,只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便追了上去。
最后自然毫无疑问是徐冲赢了。
意料之内的结果,也没人觉得稀奇,倘若徐琅今日真的赢了诚国公才让人惊讶呢。
等徐琅赶到的时候。
徐冲早翻身下马抚着自己的爱驹等着他了。
看他过来,徐冲笑着冲他说道:“不错,比以前有进步。”
“要你说?”
徐琅大概是真的被徐冲打压惯了,这会输了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还挺高兴这其中的时间缩短了。他随手擦掉额头上的汗,一边撑着马背行云流水跳下马,一边甩着高马尾冲着徐冲说道:“你等着,明年我就能赢过你了。”
徐冲笑:“行啊,我等着。”
父子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走近之后,发现齐竣正满脸笑容地在分钱。
徐冲自是不会参与到孩子们的事情里去。
自顾自走到霍七秀那边,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徐琅则奇道:“你们干嘛呢?”
齐竣咳一声,不敢说,含糊道:“没什么啊。”
赵长幸最擅长拆台,毫不犹豫卖起朋友:“你刚走没多久,齐竣就开了局,要压你和徐伯伯谁输谁赢呢。”
齐竣最喜欢折腾这些事,徐琅一早就知道,听赵长幸解释便也没多想。
哦了一声。
要过去坐下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
“靠,你们都赌我输了?”他说着扫过众人,见齐竣、充守、赵长幸还有阮裳手里都拿着钱,见他看过去纷纷往身后藏,他气急败坏:“你们是人吗!”
他走过去一只胳膊抻住齐竣的脖子,一只胳膊去够赵长幸没够到,只能拽着身边的充守死死压着他。
两人被他压得死死的。
赵长幸躲开之后就在一旁看热闹,怕徐琅真生气,嘴里倒是又说了一句:“也不是都赌你输了,阿郁就赌你赢了。”
徐琅一听这话,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
还算有个良心的。
“哦,对了,沈姑娘也赌你赢了。”赵长幸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说着还特地补充道,“她还压了一百两呢!沈姑娘大气!”
徐琅听到这话一愣,不敢置信地扭过头,恰好跟沈杳望过来的视线对上。
相比于他的惊讶。
沈杳倒是神色如常,手里还握着一盏果茶,见他双目闪烁着震惊的光芒,她也只是挑眉问道:“干嘛?”
徐琅哪里说得出什么话?
张口想问你怎么赌我赢了,又觉得这问题怪怪的,只能含糊道:“……没什么。”
沈杳瞥他一眼,没理会,继续喝起手中的果茶。
徐姐姐这特调的果茶味道还挺好喝的,她打算回头问下,以后给母亲他们做着试试看。
徐冲坐在一旁。
虽然没参与其中,看热闹倒是看得兴起,尤其是看到自家那个小子跟沈家那个女娃娃说话时的模样,更是止不住地闷笑,还压着嗓音跟身旁的霍七秀说道:“头一次见他在外面吃瘪呢,还是个女娃娃面前。”
霍七秀面露无奈:“别笑了,阿琅回头瞧见,又得跟你生气。”
徐冲嘴里嗯嗯应着,脸上的笑却仍旧藏不住。
云葭也瞧见了这一幕,同样,她还看见了阿爹和霍姨说话时的模样,见他们眉眼都挂着笑,头挨着头轻声说着话,云葭的心里也十分高兴。
阿爹身边终于有人陪了。
真好。
回头看。
裴郁就在她身边,给她剥着橘子,见她看过去,便抬头问她:“怎么了?”
云葭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她身边也有人陪了。
裴郁也没多问,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
云葭接过之后,却分了一半给他。
裴郁笑着接过,没推辞。
各处有各处的欢闹,待闹了一阵又歇息了一阵,徐冲便陪着充守比试去了,徐琅也被赵长幸和齐竣拉着去比赛……云葭便跟霍七秀说:“霍姨,我跟阿郁去旁边骑会马。”
霍七秀自是不会阻拦,只是同两人嘱咐一声:“小心些。”
云葭与裴郁点头应好。
走前。
云葭又跟沈杳和阮裳说了一声,还特地把惊云留下方便她们使唤,免得她们人生地不熟觉得不好意思。
阮裳一听徐姐姐要去骑马,当即也有兴趣,正想说一起去,却被沈杳一把拉住胳膊。
这一停顿。
阮裳那句话就没能说出口,她疑惑回头问沈杳:“表姐,怎么了?”
“没什么。”
沈杳说,又道:“陪我坐会。”
对阮裳而言,骑马自然是没有表姐重要的,她也没多想,轻轻哦了一声,也就歇了要跟徐姐姐一起去骑马的心思。
裴郁跟云葭往一旁人少的地方走。
墨云和瑞雪早就有人牵过来了,这会它们正悠闲地在那待着,旁边还有专人看守。
见他们过来,几个侍从忙与两人行礼:“县主、二公子。”
瑞雪则亲昵地朝云葭靠近,还拿头拱云葭的手心。
云葭笑着去摸它的头,又同几个侍从说:“你们先下去吧。”
自不会有人反对。
侍从们应声拱手告退。
云葭跟瑞雪亲近了一会,才笑着转过头跟裴郁说:“裴先生,可以教了。”
再次被云葭这样称呼。
裴郁的耳朵尖没忍住又红了一下,面上倒是坦然,还真有几分先生的样子,跟云葭说道:“你先上马。”
跟裴郁不同。
裴郁当初第一次骑马,那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被云葭指点之后才知道怎么做。
可云葭是武将之女,当初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这些基础动作,她自是会的,只是多年不曾骑过马,有些生疏了。
她笑着应了一声好。
拍了拍瑞雪的头,手握着马鞍,刚想踩着马镫上马,却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生疏了,也没从前上马时的轻松劲了。
虽然瑞雪乖巧地一动不动,但云葭还是靠裴郁扶着才能上去坐稳。
“还真是生疏了。”云葭失笑一声。
倒也不觉得尴尬,她高坐马背之后便往四周看了起来。
坐在马上看风景,和站着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视野更为开阔,吹在脸上的风好似也要比先前更为凛冽一些。
云葭的碎发都被吹乱了。
她伸手把碎发绕到耳后,也不知怎得,突然有些心潮澎湃,她低头看向一直在她旁边看着怕她出事的裴郁:“走,我们比一场。”
裴郁倒没说不,只是说:“要不要先熟悉一下。”
云葭笑:“你可别小看我,小时候,阿琅可比不过我。”她说着忽然双腿轻夹马肚,驾一声,就擎僵策马往前冲了出去。
裴郁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惊住了。
见云葭笑着回头看他,冲他喊“快点”,他亦笑了起来,没有犹豫,他当即也牵过墨云,助跑两下之后,他行云流水翻身上马,握着马缰就去追裴郁了。
京郊的风景实在好。
春夏全是绿茵茵的树木,秋日却又在其中添了一份火红,漫山遍野的红枫树用于点缀天地,让人看着便心胸开阔。
裴郁如今的马术自然不是云葭能比的。
很快。
她就被裴郁追上了。
可两个说着比赛的人,却并没有什么比赛的竞争心,并驾齐驱之后,都相应地放慢了动作。
裴郁更是牢牢守着,生怕云葭出事。
风在耳旁呼呼吹着。
“好久没有这样骑过马了,感觉天地都变得开阔了不少。”云葭笑着与裴郁说。
裴郁看着她说:“你若喜欢,以后我经常陪你来骑马。”
云葭回头,看着他脸上的认真神情,笑着应道:“好啊。”
这处小径并无什么人。
他们都在更为开阔的大路上比着赛,倒是方便他们在这单独相处了。
两人就在这慢慢骑着马,说着话。
山风在身边轻轻流淌,远处有鸟叫的声音。
“刚才看见阿爹过来,我下意识就想给他递帕子,却见霍姨递了过去。”
云葭忽然这样说。
裴郁还以为她是不适应身份的变化,正想安慰她一句,却听她继续笑着往后说道:“我那时恍然了一下,很快却又高兴起来。”
“我以前总担心他没人照顾。”
“他跟阿琅都一样,什么都可以什么都随便,我不得不多为他们操心一些,也总怕我以后不在他们身边,没人照顾他们。”
“现在好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云葭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心中的担忧散去,还是山林间的空气实在清新,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变得舒畅了不少。
“你可以继续为他们操心。”
耳边传来裴郁的声音,云葭回过头看。
裴郁就在她身边,两人离得很近,半臂不到的距离,若今日他们穿得是宽袍大袖,恐怕此刻袖子都会牵绊在一起。
“我知道你舍不得徐叔和阿琅,我也舍不得,所以你不必担心以后我们会分开,你可以继续待在家里。”裴郁看着云葭说。
“当然,我希望你更多的是为自己考虑,他们身边都会有人。”
云葭一愣。
等反应过来裴郁说的意思:“你是说以后我们还住在家里?”
她没想过这个事。
许是下意识觉得女子出嫁就得离开娘家了。
虽然她跟阿郁不可能回裴家,但哪有婚后还住在娘家的道理。
裴郁点头:“只要你喜欢。”
云葭自是高兴。
能不跟家人分开,她岂会不高兴?只是这对裴郁而言是否太让他委屈了?
他日后入仕为官,所行所为不知道多少人看着,若让他们知晓他婚后住在妻子家,不知有多少人会议论他。
虽然这不至于影响他的功名,但到底惹人非议。
她不想他因为她这样。
裴郁见她面露为难和担忧。
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他忽然伸手去握云葭的手:“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们不是为别人的言论和想法活的,只要我们自己高兴,不就好了?”
“何况我这么做也不全然是因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很喜欢在徐家的日子,我喜欢徐叔喜欢徐琅喜欢你,我也喜欢这种一回来家里就热热闹闹的样子,不用担心孤零零的。”
云葭听他温声说着。
虽知他是哄她,但心里的那点犹豫也的确消散了不少。
是啊。
人活一世,何必在乎旁人的言论?
倘若事事都要在乎,只怕这辈子做什么都不痛快,都得事事小心、时时担心。
不如从心。
“好。”她笑着回握住裴郁的手,说着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这样的话,阿爹和阿琅肯定最高兴。”
裴郁也笑了,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希望徐叔和徐琅看在这个份上,以后揍我的时候能轻一些。”
他少有这样不正经的时候。
云葭听得不由失笑出声,她正想说话,忽然扫见身边裴郁的神情忽然变了,目光也未再看她,而是看向了前方。
“怎么了?”
云葭一边说一边顺着裴郁的视线往前看,便扫见前面路上也有一人一骑,竟还是个熟人。
——裴有卿。
此刻他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