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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厉害的郁崽和洞察一切的云葭

以裴郁如今对徐琅的了解,但凡他做出这副模样的时候必定是在偷偷密谋着什么。

还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惹到他了,裴郁本不想管,但想到当初的郑子戾,担心徐琅回头惹祸上身,裴郁还是决定一问究竟,免得他之后没轻没重的又得闹出多余的事。

他并未朝两人走去,而是继续站在门边,直到见两人走近方才开口:“在商量什么?”

徐琅跟赵长幸起初都没发现裴郁,一路勾肩搭背悄声说着话过来,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清越男声传入耳中还让两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徐琅。

他手一抖,差点没直接蹦起来,好歹稳了心神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待瞧见裴郁站在那,脸上神情无波无澜地看向他,徐琅拍着自己的胸口冲裴郁说道:“你吓死我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我还让人去清风斋给你传话了。”

裴郁眼神淡淡地斜睨他一眼,懒得去问他为什么做贼心虚,只接着他的话继续问道:“传什么话?”

“让你先回去啊,我跟长幸今天还有事要去做。”徐琅说完便打算跟裴郁先告辞了,他今天时间赶得厉害,可没时间再跟裴郁继续在这拖延下去了。

“对了,你回头回去的时候跟阿姐说下,就说……”徐琅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跟裴郁说道:“我跟长幸出去玩了,晚膳不用等我了。”

裴郁听到这话,漆黑平直的长眉更是往上轻挑了一下,这样的理由都说出来了,可见他今日是真的要去惹事,看着还非去不可。

眼见徐琅跟赵长幸准备离开了,裴郁上前一步,伸臂阻拦。

两人面露错愕看向裴郁。

“干嘛?”

徐琅奇道,以为裴郁还有事。

裴郁看着二人淡声问道:“你们二人究竟想去做什么?”

徐琅听到这话,神情颇有些不自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如今见裴郁就跟见他姐似的,让他莫名有些胆怯,他小声咕哝:“我们能去做什么啊?”

话落瞥见裴郁仍垂着他那双黑眸看着他。

原先要比他矮上许多的人如今竟然已经长得比他高了,也因此,他身上那股子威严的气势变得更加浓烈了。

这若是换作别人敢这样看他,恐怕徐琅早就要翻脸闹了。

偏偏看他的是裴郁。

他一没法跟裴郁翻脸,二来如今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畏惧裴郁的气势,因此徐琅浓眉紧皱两下,最终还是妥协似的说了一句:“你就放心吧,我们两心里有数,办完事就回来,不会惹事的。”

可裴郁依旧未曾把手收回。

三个人这样站在书院门口,自然惹人注目,这会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他们,赵长幸怕其他人察觉到什么,也怕回头两人吵起来,忙拉着二人退到一旁,而后打起圆场似的先跟裴郁说道:“阿郁,你放心,我们真不是去惹事的,就是……”

他犹豫一番,看着裴郁那张油盐不进的脸,最终还是咬牙跟裴郁透了底:“我跟阿琅就是去教训个人!”

裴郁垂眸看向赵长幸。

他长眉紧皱,显然是在说“这还不算惹事”?

徐琅听到这话不满,面露不满,压着声音在一旁叫道:“我不是让你瞒着他,你怎么说了!”

裴郁重新朝徐琅那边看过去,声音也跟着低沉了一些:“瞒着我什么?”

他并不知晓自己如今身上的气势已变得越发凛然威严了,眼前两个少年,一个与他同岁,甚至月份还要比他大几个月,一个也只是比他小一岁,但此刻皆被裴郁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还生出一种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的感觉。

“我倒是想瞒,瞒得住吗?”赵长幸被自己的发小指责,也跟着不满似的咕哝了一句。

不过话都说了,赵长幸也就不再纠结,把事情缘由全都与人交待了个干净,不然继续这样耽搁下去,今日这事恐怕是别想解决了。

“是罗妈妈那个丈夫。”赵长幸跟裴郁说道。

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徐琅不满的一声补充:“前夫!”

裴郁没想到这事竟还跟罗妈妈牵扯起了关系,看来他不在家的这阵子,家里应该发生了不少事,裴郁神色微沉,听赵长幸在那边无奈应道“好好好,前夫前夫”,他沉声询问:“怎么回事?”

“这个狗东西背着罗妈妈找别的女人!”说话的是徐琅。

他原本不想跟裴郁说,是不想让这种事情耽误影响到他,便想着私下跟长幸一道解决了,反正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混账玩意,也用不着他们三个人出马。

不过现在裴郁都已经知道了,徐琅也就没再纠结,沉着脸跟裴郁说了起来:“我也是昨日才得到的消息,阿姐让罗妈妈跟自己的丈夫和离了,对外说是没感情,但我私下问了惊云,原来这个畜生暗地里一直有个女人,两人已经勾搭一年了。”

“惊云让我别声张,免得坏了罗妈妈的名声,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罗妈妈虽然不是他的乳娘,但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徐琅自然不可能任由她这样被人糟践,所以就想着今日去西河村那边跑一趟,好好教训下这个畜生,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惹了谁!

话已经说完。

徐琅跟裴郁又说了一句:“行了,事情都跟你说清楚了,你可以回家了,别耽误我们教训人去!”

裴郁自知晓此事与罗妈妈有关之后,便没再想过阻止徐琅跟赵长幸去教训林大河。

只不过——

他看着两人一身锦衣华服。

书院并无规定所有学子必须穿书院的衣裳,只不过清风斋的学生们重规矩,所以三人之间也就只有裴郁一人穿了书院的衣裳。

见二人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似乎已经在想象待会究竟要怎么对林大河重拳出击了。

“这事你们不用去了,交给我,我去处理。”裴郁出声。

“什么?”

徐琅愣了一下。

赵长幸此刻脸上的神色也颇有些怔忡,他看着裴郁,见他模样,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愣道:“阿郁,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也轮不到你来做!”

徐琅等反应过来率先沉了脸,他惯来除了对他阿姐之外就不会说好听的话,此刻看着裴郁阴沉着一张脸就没好气道:“你一个马上要参加秋闱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你好好说话!”

赵长幸拍了他一下,等徐琅沉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方才继续转头去看裴郁,说出来的话的意思倒是也跟徐琅一样:“对啊,阿郁,你马上就要秋闱了,没必要参与这事,我跟阿琅就是怕影响你才不跟你说,这就是件小事,用不着你来做。”

裴郁并没有因为徐琅的态度而生气,仍旧神情平静地看着两人:“你们打算怎么做?”不等二人回答,他便径直接着往下说道:“打他一顿,然后呢?”

“你们觉得你们这样过去,他会不知道你们是谁?

“即便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也猜得出跟徐家有关,你们觉得像林大河那样的男人会做什么?”

“他或许如今被人警告,不敢攀扯罗妈妈,但要是狗急跳墙,又或者被乡里其余人瞧见……”

“他背弃罗妈妈原本是他做错了,可你们过去一通揍,你们觉得别人会怎么想?像林大河这样的男人最会破罐子破摔,他根本无所谓脸面如何,云……”下意识想用云葭去称呼她,忽然扫见徐琅看着他,裴郁抿唇,把这个称呼适时地重新吞咽了回去,“惊云不是说不想让别人知道罗妈妈为什么和离吗?”

“若让林大河借机生事,最后丢脸的还是罗妈妈。”

“这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徐、赵二人听他这样说,神色纷纷跟着一变,他们自然不是这么想的……一时无言,赵长幸看了眼徐琅,见他神色难看没再开口,便问裴郁:“那阿郁,你打算怎么做?”

裴郁并未隐瞒二人,看着二人说道:“找人去做这件事,我们都不用出面。”

徐琅抬眸问他:“找谁?”

“黑市。”裴郁看着他薄唇轻启,冷冷吐出两字。

这个称呼对徐琅和赵长幸而言都不算陌生,尤其是徐琅,当初他报复裴家的时候还曾经找过黑市上的人,只是没想到裴郁也会知道黑市的存在。

不由多看了裴郁一眼。

裴郁却没看他,见二人没有别的话,就知道他们已然答应了,他径直转身走到小顺子那边,吩咐他先回去。

徐琅不知何时也跟了过去,站在裴郁身后跟他说:“我也要去。”

裴郁转头,皱眉,脸上的神色明显并不赞同。

徐琅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双手环胸,抬着下巴冲裴郁说道:“你既然不想让我跟长幸独自去西河村揍那个林大河,那也别阻碍我们跟你过去,这事,我肯定是要亲眼看着的,要是不看到林大河被打得满地找牙,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裴郁见他态度坚决的模样。

知晓这事无论他答不答应,他都一定会参与其中,只不过是明着还是暗着的差别。

他看着徐琅沉默片刻,没回答他的话,只转身跟小顺子交待道:“你先回家,若她问起,就说我们三有事,晚点回去,不必等我们吃晚膳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裴郁的脸色明显十分不好看。

他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一天,想着终于能跟她一起共进晚膳了,为此着急出来,没想到如今又被其余事耽误,这样想着,裴郁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林大河也更起一丝杀意。

他心里的那些不耐和不满全写在脸上。

小顺子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见少爷这副表情也不敢多言,匆匆点头应了是。

裴郁也就没再搭理他,转身看着徐琅和赵长幸:“走吧。”

他说完径直朝墨云走去。

徐琅和赵长幸瞧见也纷纷跟了过去,二人分别跨上自己的坐骑,跟着裴郁一道朝黑市的方向过去。

……

黑市位于西街最偏僻的一处街巷,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徐琅之前来过,眼见裴郁下马之后把墨云栓在一处地方,他连忙也翻身下马把马匹一栓就跟着裴郁的步子过去了。

赵长幸却是头一回来,他虽从前也知晓有这么一处地方,却从未来过,此刻见自己两位好兄弟都弃马前行,他一边嘴里扬声喊一句“等等我”,一边随手招来旁边铺子的一个伙计,给了一锭银子,让他帮忙照看着他们三匹马。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三人这副打扮,又骑着这样的宝马,一看就知道他们出身不菲,乃是贵人出身,西街上平日少见这样的贵人,他们可不敢冲撞他们这样的贵人,只怕就算他们不把马栓着,都会有人瞧见替他们做了,免得之后这些马丢了,官府的人过来。

不过平白得了一锭银子,小二感受着这沉甸甸的份量,还是耐不住喜笑颜开。

朝赵长幸离开的方向连连作揖,嘴里也直道:“贵人放心贵人放心,小的一定照看好。”

然赵长幸已经跑远了。

“哎呦,你们俩,倒是等我下啊!”

赵长幸好不容易追上,却听到徐琅正皱着眉与裴郁说道,“你认不认识路?黑市找人不是直接去找百三铺子那个姓何的拐子吗?”

他之前就是直接去找那个拐子,把事情托给他的。

裴郁头也不回道:“找他太浪费时间,换个人。”他边走边说,待走到一间蜜饯铺子,方才止步,与身后二人道:“到了。”

徐琅脸上写满了狐疑。

但见裴郁已然进去,他也只好跟着赵长幸一起抬脚进去了,不过等进去看到一个瘦小男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裴郁没有找错了。

这个男人,徐琅不认识,但之前见那何拐子对他毕恭毕敬,显然在这个地方,身份要比何拐子厉害。

只是裴郁是怎么认识他的?

徐琅浓眉紧皱,对那瘦弱男人看过去的眼神也充满了打量。

瘦弱男人先是感觉到了一抹不善的眼神,像他们这种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人敏锐度最高,他几乎是立刻朝徐琅看去,待见一个衣饰华贵容貌俊朗的少年,他只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位诚国公府家的小少爷。

之前这小少爷不知道从哪打听到黑市的存在,找到了何拐子要报复裴家。

按理说这种士族豪门的争斗他们从来都是不参与的,只是这小少爷府上的岑风跟他们老大是拜把子的兄弟,加上这小少爷要报复的事顶多就是恶心人,他也就同意何拐子接下这事。未想今日这位小少爷今日又过来了……

孙明心中正疑窦着这位小少爷过来做什么,又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打量他,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金玉之声:“孙明。”

循声看去。

又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孙明惊讶地睁大眼睛。

“裴大夫?!”

他先是面色震惊地失声喊了一声,待见裴郁朝他微微颔首,他连忙放下手里的账本快步朝人走去,还颇为恭敬地与他拱手一礼。

“裴大夫今日怎么过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朝裴郁看去。

这间铺子明面上是卖蜜饯,实则私下却是接各种只能暗地里做的生意,他今日过来就是来给老大查账,顺便交待底下的人几句,万没想到会在这碰见这位裴大夫。

自那日一别,他已经几个月没见到这位裴大夫的踪影了。

当初老大把郑家那些人的踪迹告诉裴大夫,以为裴大夫此去必定凶多吉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裴大夫的踪迹,他们也都以为裴大夫是真的死了。

直到一日,孙明听底下的人说那位写信的裴大夫又回来了,虽然只回来了一天,却传遍了整个西市,他们才得知这位裴大夫并没有死,甚至好像还入赘给了一位贵女。

老大听说这事的时候还挺高兴。

觉得这位裴大夫福大命大,日后必定前程不浅,没想到今日会在这碰见裴大夫,孙明自然感到十分惊讶。

本想与裴郁说几句老大的事。

但见那边那位诚国公府家的小少爷以及一位不知名姓的富贵公子还一脸忌惮地看着他这边,他也只好住嘴,压低声音问裴郁:“裴大夫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要拜托你。”裴郁说。

孙明一听这话,先是看了一眼裴郁,然后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徐琅二人。

裴郁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他们是我朋友,事情也不算大。”

孙明一听这话,心里便有了计较。

“陈四,倒茶。”他交待一句之后,伸手请几人去里间稍坐。

裴郁颔首,正欲跟上,被快步走过来的徐琅一把抓住胳膊,他一边忌惮地看着孙明,一边压着嗓子问裴郁:“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赵长幸虽然未言,但面上也有关切。

裴郁知晓两人在担心什么,便说:“以前给他们老大看过脉。”

这倒是二人从未想到过的。

虽然刚才一直听那个瘦弱的男人喊裴郁“裴大夫”,但两人也没往这方面想过,此刻听裴郁说起,不由都呆愣了一下。

“好了,早点解决早点回去。”他还想着今天能见她一面呢。

他说话的时候,低头扫了一眼徐琅抓着他胳膊的手,意思可以松开了。

徐琅神色讷讷松开手,见裴郁进去,他也连忙拉着赵长幸走了进去。

孙明请他们三人坐下。

茶水很快就送了进来。

既然找到黑市,就代表这事不能让别人知晓,孙明让陈四出去守着,不许别人进来,等他退下也就直接忽略了徐琅二人,径直询问起裴郁:“裴大夫要让我们做什么?”

裴郁开门见山:“请你们去一趟西河村,教训一个叫林大河的男人。”

孙明挑眉。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这位裴大夫要教训人。

只不过这个林大河……

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裴郁见他皱眉,问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想到一事,他忽然让陈四拿进来一张画像,“这人与这林大河是什么关系?”

他也是突然想起前两日岑风派人送过来的画像还有交待他们的几句话。

裴郁看了一眼,不认识。

徐琅倒是凑过来看了一眼,指着那张画像说道:“这是林大河的儿子,叫林东!”他说完不由看着孙明奇道,“他做什么了,怎么你这还有他的画像?”

孙明笑道:“不仅我这,城中大小赌坊,任何明处暗处前两日都收到了一条消息。”

“明成县主有令,谁敢让这人赌或是敢借他钱,就是跟她、跟诚国公府作对。”话说到这,孙明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前几个月西市传得沸沸扬扬的一桩事。

他们说裴大夫那夜身边有个头戴帷帽气质十分华贵的女子,如今又见他与这位徐小爷在一起,难不成……

让裴大夫入赘的就是那位明成县主?可也没听城中有传道这个消息啊……

孙明心里思绪万千,忽见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抬头看,便见那位裴大夫正双目淡淡看着他。

孙明心下顿时一凛。

再不敢多想,他问裴郁:“不知裴大夫打算怎么教训,是要见白还是见红?”

这是黑市的黑话。

见白就是不闹出人命,见红就是生死不论。

裴郁淡声:“简单教训一番,让他以后再不能攀扯别人即可。”

孙明略作沉吟。

听出这就是见白和见红之间的一种。

既然这事是裴大夫过来要他们做的,又跟诚国公府有关,无论是卖裴大夫的脸面还是想讨诚国公府的好,孙明都不可能拒绝。

他点了点头:“裴大夫想什么时候处置他?”

裴郁看他一眼:“现在。”

孙明惊道:“现在?”

裴郁颔首:“如果不是着急,我也不会来找你。”

孙明虽然吃惊,但也没有过多犹豫,很快便道:“行,我现在就去喊人。”

他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

几乎没过一刻钟,孙明就把人手都找好了,顺道还编造出了一套理由。

“这事好办,正好林东那小子,我们有兄弟认识,之前欠过一屁股债,虽说还清了,但旁人谁知晓?我们只需借这个理由去毒打林大河一顿。”

孙明说完又看了裴郁三人一眼:“不会有人知晓也不会有人往国公府那边猜。”

裴郁颔首。

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他特地过来找孙明,为得就是要洗脱跟徐家有关的嫌疑,即便孙明不说,他也是这么想的。

自然。

其中还有一个缘由。

由孙明派人出面,知晓林大河是欠钱被打,他们同乡的人只会避之如虎,估计日后林家一家在乡里的名声都得臭了。

“就这样吧。”裴郁说。

孙明见他同意便也放了心,交待几个兄弟一声,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站在一旁的徐琅和赵长幸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这事竟然能解决得如此便利,虽然还没看到结果,但显然,肯定要比他们直接莽着过去揍人一顿要好。

两人不由自主地朝裴郁看去。

落日余晖落在他的身上,他脸上的表情还是跟从前一样,平静、冷淡,但此刻无论是徐琅还是赵长幸都情不自禁地对他心生佩服。

读书好的人都这么厉害的吗?

裴郁并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余光看过来,瞥见二人目瞪口呆、神色讷讷看着他,也只是浅浅挑了下眉,语气淡淡发话:“还不走?”

他说完径直往外出去。

徐琅和赵长幸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这才回过神,嘴里喊着一句“来了”,他们纷纷朝裴郁追赶而去。

……

而此时。

诚国公府。

云葭正从小顺子的口中知晓裴郁和阿琅要迟些回来不吃晚膳的消息。

原本因为裴郁今晚要回来,云葭还特地让厨房准备了一大桌他喜欢吃的菜,未想他又有事,甚至就连阿琅也有事。

若是没跟裴郁说清楚之前,她知晓裴郁今晚又不能回来吃饭,恐怕又得魂不守舍、胡思乱想了。

然如今——

看着跪在底下埋着头的小顺子,云葭于上座挑眉闲问:“你说他们去哪了?”

小顺子本就不擅长说谎,此刻听到这话更是变得战战兢兢起来,他心里紧张得不行,嘴里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少、少爷他们……”

惊云站在一旁,看他这结结巴巴的样子就忍不住皱眉:“县主面前,还不捋直舌头说话?!”

小顺子听她厉声低叱,吓得身子都跟着一抖,心里叫苦不迭,却仍不敢背叛少爷……

“倒是个守忠的。”云葭看着小顺子感叹一句,虽清楚以裴郁的脾性必不可能去做坏事,至于阿琅,有裴郁看着,也生不了什么事,但云葭还是十分好奇。

到底是什么事把他牵绊住了,竟连回家吃饭也顾不上了?

“你对他的忠诚令我十分欣慰,但——”

云葭姣美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的,“我想知道的事是一定要知道的。”

“你说,我回头与他说我不喜欢你,他会如何?”

刚刚还低着头心里打着鼓的小顺子听到这话猛地抬起脑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上座的县主,见县主面上笑盈盈的,一时也不清楚她是在开玩笑还是……

“县主,您、您不会这么做的对吧?”他睁大眼睛小心翼翼问道,显然不敢相信这样温柔的县主竟然会威胁他!

云葭看着他笑:“你大可试试。”

小顺子哪里敢尝试?他太清楚他家少爷了,无论县主说什么,少爷都一定会答应的,别说赶他走了,只怕就是县主让少爷撞墙去,少爷也会头也不回往墙上撞——

小顺子心里叫苦不迭,只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但心里藏着的话到底是不敢再隐瞒了:“其实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听徐公子和少爷说话的时候提到了什么西河村还有林大河……”他说到这,略有些犹豫地看了云葭一眼,才又悄声补充完:“徐公子和赵公子好像本来打算自己去的,少爷知道后,担心他们出事,就准备跟他们一起去。”

他把能说的已然都说了,说完便可怜巴巴看着坐在椅子上失神的云葭:“县主,我真的只知道这些,您千万别让少爷赶我走!”

云葭没出声。

而是朝惊云看去,见她小脸发白,便知晓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惊云显然也没想到小少爷和二公子不回来吃饭竟是去西河村了,她小脸发白,被云葭一看,更是想也没想就直接跪了下来。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跟小少爷多嘴了!”

“昨儿小少爷问奴婢罗妈妈为何与林大河和离,逼着奴婢说实话,奴婢……”惊云简直急得想哭,她边说边磕头,“奴婢罪该万死!”

她没留力。

砰砰两下,额头就红了一片。

云葭无奈,叫她起来:“好了,起来吧,阿琅那个脾气,他想要弄清楚的事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惊云不敢起来,仍跪在地上红着眼睛问云葭:“姑娘,要不要让季年他们跑一趟西河村。”

她怕小少爷他们出事。

云葭听到这话却未立刻说话,而是沉默半息,方才看着窗外的落日摇了摇头:“罢了,随他们去吧。”

“有阿郁在,不会有事的。”

不知何时起,她已然变得十分相信他,相信只要他在,她和她的家人就一定不会有事。

既然已经知晓他们的行踪,怕霍姨一个人在前堂久侯,云葭便也没有耽搁起来了,路过惊云的时候,她让她起来,见她额头通红又留下一句:“你留下歇息,我带和恩走。”说完,又一扫她的额头,叮嘱一句,“去上点药。”

惊云也知晓自己这会不好露面,感激涕零点头答应下来。

“县主——”

小顺子还跪着,看到云葭过来,又想求饶,只是还未出声便听云葭说道:“好了,你也起来吧。”

扫见他脸上的紧张和不安,云葭失笑:“不会让你家少爷赶你走的,放心吧。”

小顺子听到这话,那颗高悬的心总算是彻底挂落下来了,他长舒了口气,看着县主离开的身影,心有余悸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里却不禁想道:怎么感觉县主如今也爱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