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要超过裴有卿!
他要有朝一日名正言顺地站在她的身边!
雄心壮志化作熊熊烈火在他心中燃烧,即便再不舍,裴郁还是看着云葭咬唇说道:“等秋闱结束吧,等秋闱结束,我就回家。”
嘴里说着坚定的话,可看着云葭的眼睛却有着藏不住的痴缠和不舍,让云葭看着便忍不住心下一软。
云葭其实没想到裴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看着他眼中的执着和拼搏,她既为他毫不保留的那番话而脸红心热,也为他此刻坚定的眼神而感到心软。
“……好。”
她犹豫一番,终是也没坚持,左右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知道裴郁不喜欢大张旗鼓,也不喜欢身边有很多人伺候,云葭也没提议给他送人送吃的过来,但还是看着他格外叮嘱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吃饭,不许吃冷菜冷饭,也不许为了填肚子就随便糊弄,一日三餐都得准时吃。”
“你若是不听,我就……”
云葭一时想不到好的威胁法子,索性看着他说道:“亲自过来给你送饭。”
裴郁听到这话,眼睛却是倏地一亮,就像夜里突然爆起的小灯花,把漆黑的夜都照得通明起来,心里也不禁闪过一个念头——
还有这样的好事?
那他岂不是以后日日都能见到她了?
心里的欢喜不住滋生蔓延,但裴郁还是及时勒令住了自己这个念头,这么热的天,真要让她每天来送饭,他舍不得。
“知道了。”
裴郁牵着云葭的手,轻声与她保证道。
云葭见他答应也就没再替这事,只看了一眼他明显露短了的衣裳,忽然拍了拍他的胳膊站起身。
“怎么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裴郁还是跟着云葭站了起来。
“你衣裳短了,等你这次休沐还有好阵子呢,我先替你把尺寸量了让人交给庄娘子去,等你下次回来就有新衣服穿了。”云葭说着环顾四周问裴郁,“有尺子吗?”
裴郁自己都没怎么发觉。
此刻低头一看,还真是有些短了,恐怕是这几个月突然长高的缘故。
不过这个问题不大,本身也没短多少,书院又都是男子,本就不太会注意这些,即便他这样穿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他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裴郁下意识不想给云葭添麻烦,便轻声拒绝了:“不用了,这些衣裳还能穿,我……”
后面的话在云葭的注视之下咽了回去。
她虽然不言不语,但裴郁能感觉出来她不爱听,原本要说出来的那些话忽然就咽了回去,他小声回答起她的另一个问题:“……没尺子。”说完还把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他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会用这样的小动作来表示自己知道错了,希望她别生气。
好在云葭能看出来。
看他低着头,跟个讨好的小狗似的,云葭没忍住,翘起唇角笑了下,压抑住想摸摸他耳朵的冲动,她轻咳一声说道:“那有线吗?”
这个倒是有的。
虽然这里就他跟小顺子两个男人,但偶尔还是用得着这些东西的。
裴郁点点头:“有,我去拿。”要过去拿东西就得先松开她的手,但裴郁舍不得,等惊云他们回来,他就又没法这样与她十指相扣了。
他那点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云葭很容易就能猜出他的心思,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黏人的恋人。
她跟裴有卿都是持重守礼之人,裴有卿有他自己的事,她也做不出这些伏小做低的模样,两人相处的时候更像一盏温水。
静水流深、相敬如宾。
无波无澜。
可裴郁呢?
他寡言却又热烈。
他就像一盏酷暑夏日里的梅子汤,让她只是单单待在他的身边就心生安宁和熨帖;他也像冬日里的一盏蜜茶,她只是浅尝一口就觉得嘴里心里都变得甜滋滋。
“走吧。”
云葭看着裴郁,轻轻晃了下两人相扣的手。
她眼里的笑意被烛火照得分明。
裴郁看得却呆住了,他似是没反应过来云葭的意思,直到听到云葭说:“不要一起去?那我可就松手了。”
云葭说着,还当真作势要把手松开了。
可手指才动了一下就被裴郁重新握住握紧了,清癯俊美的少年郎看着云葭,脸色都变了,生怕她真的松手,几乎是迫不及待与她说道:“要、要一起!”
话落。
瞥见云葭眼中愈发浓烈的笑意还有那明显已经压不住的唇角。
裴郁看出来她是故意在逗他,可即便看出来了,他心里却还是没有一点生气被人捉弄的念头,只有无尽的欢喜。
他的唇角也不可控制地轻轻上扬起来。
牢牢牵着云葭的手,带着她往书桌后面的柜子走去。
书院的房间自然是比不过他在徐家住的屋子,除了平日洗漱出恭的净室之外,其余都是一览无遗的,东西也少,除了吃饭的桌子、睡觉用的床,就只有一张书桌和一个柜子。
柜子里面放着裴郁平日穿的衣裳,还有一些杂物。
云葭看着这个柜子,忽然想起那只黑木盒子。
自那日在家里分开之后,云葭就没再去过裴郁的房间,自然也不知道那只黑木盒子现在去了哪里,但以她对裴郁的了解,他不可能在知道这件东西会影响她的声誉之后还继续堂而皇之的把它留在家里,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东西都去了哪里。
是扔了还是损毁了?
她忍不住问:“那只黑木盒子,你放到哪里去了?”
裴郁正在找针线,一只手翻找东西自然是不便的,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团红线了,裴郁正想跟云葭说找到了,就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
原本脸上的血色像是顷刻之间就褪了个干净,身形都在这一刹那僵硬住了。
他忽然有些不敢回头。
握着那团红线,他背对着云葭,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扔了。”
倒也算是意料之中。
云葭想了想,又问:“那里面的东西呢?”
这一次裴郁迟迟未曾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又从柜子里面翻找出来一件东西,那东西被压在最底下,外面还包着一块青色帕子,显然是他极其珍贵宝贝之物。
裴郁似是犹豫挣扎了许久才拿着这件东西转过身。
他低着头,就跟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声音都不知不觉变得沙哑起来:“对不起,我……我把它留下来了。”
那些花笺还有那个香囊,在回到书院的时候就被裴郁销毁了。
可这块帕子……
他本想着还给她,又觉得她应该是不会再要了,几次想放进火盆之中,最终还是舍不得,于是他再次偷偷珍藏起来。
他知道这样不该。
所以才会在此刻如此羞愧,生怕她因为这些原因觉得他恶心。
“我会把它销毁的,你别生气好不好?”裴郁忽然抬头,看着云葭哑声祈求道,相比他的不舍,她的心情和喜好显然于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云葭看着他面上的紧张和忐忑,心下一酸,她忽然又用力扣紧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
“留着吧。”她跟裴郁说。
看着他忽然睁大的眼睛,像是不敢置信,目光呆滞地看着她。
云葭却笑了起来。
想到那个梦中,与他相伴的只有这一方帕子,一方她早就不记得却被他仔细珍藏了数十年的帕子,如今它换了一种形式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的生命中。
她走上前。
轻轻环抱住他的腰身,阖眸掩藏住眼中闪烁的泪光,压抑着声音中的哽咽与他说道:“你想留就留,以后想要什么就跟我说,你不用再偷偷珍藏这些,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裴郁愣住了。
他神色呆滞地低下头,只能看见她黑亮茂密的长发,以及髻上轻轻颤动的步摇。
这里没有点烛火,只有窗外照进来的一片月光泻下一地银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心跳像是停止了,呼吸也仿佛消失了。
这样的美好,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是不是他一直都没醒,又或许上苍怜他,给了他一个幻境,让他在环境中得以全一片自己的贪念和私心。
可裴郁又觉得不可能。
即便是梦是环境,他都不敢设想出这样美好的场景。
感受到怀中人传递过来的温度,也终于让他僵硬的四肢百骸重新得以变得舒展起来,他仍低着头看着她,怀中人的温度是那么的真实,不是做梦。
心脏仿佛又重新得以跳动。
扑通、扑通……
震得耳朵都有些发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才过去几天,就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不在意。
只要是她。
怎么样都好。
裴郁伸手,想如同之前做过的那些梦境一般,轻轻把她环抱住,却又因为此刻的真实而害怕她会不喜欢,于是他只敢悄悄握紧他们相扣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偷偷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处。
这就是他敢做的最大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