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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燕京春事 > 第208章 心疼和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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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裴郁的视角能够很清晰的看到云葭脸上的神情变化,那张皎洁如明月般的脸上,先前还只是迟疑,此刻却彻底因为他的那番话而沉了下去。

“我当时……”

裴郁垂眸,用浓密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的眸光,他原意不过是想遮掩自己眼中的情绪,怕被云葭看破,也实在不愿此刻与她对视,却不知这样更能凸显出他的羸弱可怜,“其实也不敢确定。”

“那阵子厨房给我准备的饭菜忽然变好了许多,还给我准备了笔墨纸砚,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高中,他们因此欢喜而勉励我的,我还很高兴,所以我耗费了更多的时间去准备秋闱,想着要是能高中,或许他们就不会这样讨厌我了,或许有一天,我也会有人喜欢有人疼爱。”

裴郁说到这忽然停顿了一瞬。

他微微抬眸,透过浓密的眼睫能够看到云葭脸上的关切和心疼。

他想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不希望她因为他的事而烦恼,可看到她因他而产生的关切担忧紧张,他竟又十分激动,只要想到此刻她所有的情绪只为他而产生,想到她会因为他而更加厌恶裴家、厌恶裴有卿……

他的内心就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阵又一阵的悸动。

裹藏着心里那些疯狂的情绪,他继续低着头垂着眼眸轻声说道:“去准备参加秋闱的那天,我起初并没有什么感受,我还高高兴兴换了一身新衣裳,把要带的东西也都检查了一遍,可就在我吃完厨房送过来的早膳之后就感觉到了一阵不舒服,全身发冷还想呕吐,我尝试着想出去赴考,但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在床上躺了半日,等我身体稍好一些再想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云葭这一下午,想过他当时会面临的处境,但真的从裴郁的口中听到这些话,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揪紧了。

她张口想问。

但那满肚子的话竟没有一句能在此时说出口的,问什么呢?问他为何不去质问陈氏?问他为何不给裴爷爷递信?

有什么用呢?

无凭无据的事情,谁会相信?

即便真的有人相信裴郁出事,陈氏大可把一切罪过都推到厨房那边,随便拎出一个人出来领罚就是,对她而言,照旧是不伤筋不动骨。

可就是因为她太清楚太知道了,所以才会更加心疼眼前这个少年当年所承受的一切。

三年前……

那时他才十三岁啊。

明明他是那么渴望,那么激动地想去做好一件事,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的家人能够更喜欢他一些,可结果呢?

云葭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难受了。

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着,她几度想张口,却实在说不出话,目光落于少年的脸上,看着立于漫天繁星之下的少年,她卷睫微颤,最后也只是看着裴郁用极轻的气音轻声问了一句:“疼吗?”

“什么?”

云葭的声音实在太轻了,裴郁听不清楚。他自发地朝人走了一步,才走近,还未等他询问她先前说了什么,就又听到一句:“疼吗?”

这下裴郁终于听清了。

刹那间,他的神情微震,裴郁万万没想到她听完之后竟是这样的反应。

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心疼怜惜,裴郁的心脏忽然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在这一具皮肉之下的胸腔内不住跳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咚声。

“我……”

他开口,声音不知是何缘故竟也变得艰涩起来:“……不疼。”他目光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甚至开始有些后悔刚才与她说的那些话了。

何必呢?

都过去的事了,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疼,怎么会难受?

那时的他早就对裴家人没有感情了,又怎么会因为他们对他做了什么而感到疼痛难受?他真要难受,也不过是难受自己的实力不够,没办法跟他们硬碰硬,若不然那一碗所谓滋补的汤水,他又何必当着他们的面吃下去?

他跟老头学了那么多年的医术,本就精通医毒两道,即便那时年岁尚小,他还没有那么精通,但也不至于分不清那些拙劣的毒药。

早在准备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里面加了东西,更不用说那日厨房过来送东西的人还非要看着他吃完,嘴里说着关切讨喜的话,祈愿他高中,可脸上那不可抑制的紧张是他那拙劣的演技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住的。

他本就不相信裴家人,平日他们送来的东西,他都会仔细检查过。

又岂会在紧要关头出了差错?

其实就算当时真的吃下去,也没事,他自然有法子解毒,他若想出去赴考,谁也困不住他。只是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明白,他还远没有拥有与陈氏等人对抗的能力,即便参加了秋闱,那春闱呢……若是他真的比裴有卿早些高中,陈氏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派人杀了他?

十三岁的他会医术能解毒有一些拳脚功夫,但他怎么可能敌得过别人真的对他下狠手?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只要不是待在裴家,陈氏想要派人拿他的命简直轻而易举。

所以裴郁看着那碗甜汤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当着那个人吃完了。

后面自然就如陈氏所想的那样,他没法再去参加秋闱,青山寺的那位也没再搭理过他,一切都如陈氏所预料的那般没有发生改变,裴有卿依旧是裴家、是那个所谓的信国公府最受世人瞩目的世子爷。

这些年他过得越发小心。

如果没有云葭,他其实也已经打算在秋闱之前搬出去了。

过往那些记忆如走马观灯一般在他脑中瞬时而过,先前回想当年屈辱都没有什么改变的裴郁,在看到云葭脸上的悲戚时是真的着急且后悔了:“我、我真的不疼,都已经过去了,我都已经忘了。”

他心里一万个懊悔,懊悔自己为了那点私心而让她难过至此。

倘若能够重来,他绝对不会再说那些话,可为时已晚,他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云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姑娘、二公子,你们没事吧?”远处传来惊云的声音,她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此刻正目光担忧地看着他们这边。

云葭听到她的声音方才收敛了一些心里的情绪。

“没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脸上的神情还是收敛了许多,没再像刚刚似的那么流露出自己心里的那股子难受了。

惊云听完之后犹豫一番。

最终因为没有云葭的吩咐,还是没有过来。

云葭则依旧看着面前的少年,她自然不会相信他此刻说的话,什么不疼,怎么可能不疼?就算身体不疼,心里又岂会好受?但如今再去追究这个,且不说无凭无据根本追究不到,就说即便真的追究了,又有什么用?

他还是因为陈氏当年的利欲熏心而损失了原本属于他的机会。

想到前世裴郁于秋闱之中被人污蔑作弊,她那时就觉得裴郁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但也从来没往陈氏那边猜测过,可如今看来,恐怕前世裴郁被人污蔑作弊也跟陈氏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简直毫无人性!

云葭只觉得自己胸腔内的怒火烧得她袖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了,她极力稳住,未敢让人发现,只是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还有裴家那些人,但凡他们这些年对他多关心一些,又岂会让他面临这样的境况?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长大的?云葭知他这些年过得不好,但也没想到他过得竟这般不好,不仅要自食其力,还得随时担心生命危险……

陈氏、简直罪该万死!

云葭脸色难看,沉默半日,最终还是暂时把心里的那阵怒火按捺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后跟裴郁交待道:“你好好在书院上学,别的事,你不必管。”

说完,云葭又特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这辈子有她看着,绝对不会再让陈氏有可乘之机。

她不知道前世陈氏到底是怎么算计裴郁的,但这辈子,无论她想怎么算计,她都会好好护着裴郁,不会让他再走前世的老路。

“先回去吧。”

云葭未把这些事与裴郁说。

裴郁却不肯走,他仍旧担心地看着她,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云葭听他这样询问,扫见他脸上的关切,一时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她看着眼前这个全神贯注看着她,满心满眼皆是她的少年,一时心软得不行,手够过去放在他的头顶,看着他微怔的眸光,云葭未曾收回,而是就这样放在他的头顶,看着他轻声说道,“以后别再委屈自己了,知不知道?”

“你现在已经不是在裴家了,这里不会有人害你,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说,不用再一个人担着了,知道了吗?”

裴郁看着云葭眸光微动,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在她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地答应道:“我知道了。”

云葭见他答应也就未再多言。

她收回手与裴郁作别,走之前还嘱咐裴郁夜里早些睡。

裴郁点头答应了。

目送云葭离开的方向,云葭已经走远了,甚至都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可裴郁还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未曾离开,心跳还是有些快,却不知是何缘故,裴郁的手放在怦怦跳动的心口处,垂眸,为那不知明由的缘故而轻轻蹙起了眉尖。

而另一边。

惊云陪着云葭离开。

扫见月色之下姑娘难看的脸色,想到刚才隐隐听到的那几句话,虽不清晰,但也听了个大概,她轻声询问:“裴家以前对二公子还做了很过分的事吗?”

云葭冷嘲:“他们这些年对他做得过分的事还少吗?”

话虽这样说,但到底也未把裴郁当年所受到的伤害与惊云说,她只是沉默的,而脸色依旧难看。

然这副模样落于惊云的眼中却让她暗暗心惊,她总觉得姑娘待二公子有些太过关注了,即便那时被裴家退婚,她都未曾这样生气过,如今却因为二公子对裴家……

是因为把二公子当成了小少爷吗?

还是……

未及细想,惊云便被自己吓得连连摇了头。

云葭余光瞥见,奇怪:“怎么了?”

惊云自不敢说,忙压抑着震颤不止的心跳垂眸道:“没事。”

云葭也就没再问。

惊云见她收回目光方才悄悄松了口气,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糊涂,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敢想了,姑娘显然就是心疼可怜二公子的遭遇,把二公子当做弟弟一般看待,岂会有别的想法?

……

之后两日倒是无甚大事。

裴郁和徐琅照旧去书院上学,云葭则继续待在家里。

这天是越发热了,这两日云葭在家里闲来无事便着人把家里的一应物什全都换了一遍,锦帘换成纱帘,或是竹帘、卷帘,家里的器具也换成了更为清雅的物件……

她自己的屋子也好生收拾了一顿。

刚醒来时,事务繁忙,她也无心无力去理会这些,如今事事皆安,她也终于有这个闲情雅致了。

又想着阿爹在大营多日,已经许久未曾吃过家里的菜了,午间的时候,她又特地着人送去一些清凉的衣裳和便饭、肉干一类,用来给人解馋。

就这样。

三日过去,终于到当日陈氏应允交还嫁妆的时间。

有常山在,云葭倒是不担心陈氏敢拖延时间,但会不会缺斤短两,谁又晓得呢?毕竟其中许多物件,都已经被她变卖出去了,如今再想找回来,耗费金钱不说,劳心劳力也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要想把那些东西收敛回来,自然不可能瞒过常山的眼睛。

陈氏可没这个胆子让青山寺那位知道。

她倒是想看看陈氏这次又打算怎么瞒天过海。

这天一大早,云葭就在家里等着了,原本裴郁也打算留下来,陪她一起处理这些,最终还是被云葭打发去书院了。

云葭觉得这些都是琐事。

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正是他读书的要紧时候,岂能因为这些琐事耽误?

裴郁没敢违抗她的话,只能跟徐琅走了。

不过走之前他倒是跟云葭提了一件事,他在裴家要了个人过来,如无问题,今日应是会与嫁妆一道过来。

对此,云葭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甚至很是乐见其成,她之前就一直觉得裴郁身边伺候的人实在太少了,从前是怕他不自在,方才只送过去一个二虎,可二虎虽然机灵,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孩,没法跟着他跑来跑去。

以前倒是没什么事。

可裴郁如今在书院读书,日后免不了要跟着他们参加应酬,他也不能一直一个人,若是阿琅在,元宝和吉祥倒是也能跟着帮衬一些,但总有他们都看顾不上的时候。

云葭原本还想着等嫁妆这事解决之后,她跟裴郁好好聊聊,再从家里或是找个人牙子过来好好给人挑上几个。

如今他既有人选,云葭自然高兴。

此间倒是不再赘述。

送走裴郁和阿琅,云葭也没回自己屋子,在院子里散了会步消了会食又见了几个管事,外面就有动静了,和恩过来给她回话:“姑娘,裴家来人了。”

自追月走后,和恩便被云葭抬成大丫鬟了,处事倒也稳重了许多。

云葭正在堂屋见今日最后一个管事,闻言,她没有立刻动身,只说一声“知道了”,而后便继续与面前的管事说话,待把事情一应吩咐完,她方才让人退下。

等人应声退下。

云葭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动手抚了下裙面,起身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