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云葭也就没再阻拦他们。
都是青春正好的少年郎,也没必要太拘着他们,仔细着点,别受伤就是。
她没再多言别的,只跟两人说道:“行,那就以此处为终点,谁先到就算谁赢。”眼见两个少年都已经全神贯注严阵以待,云葭的目光在两人紧绷的脸上轻轻滑过,一笑之后又叮嘱道:“比赛第二,安全第一,你们该比赛比赛,但不许为了胜负受伤,若有不对立刻停下。”
最后一句她是跟裴郁说的。
两少年都点了头,裴郁还看着云葭的眼睛轻轻说了声“好”,徐琅则在保证完之后催促起云葭:“阿姐,你快点!”
急得不行。
云葭目光无奈地嗔了他一眼,到底没再多说,而是起身道:“数到三出发。”她说完走过去数起口令:“一、二、三……”三字才落下,两个少年就一同策马往前冲了出去,都是大宛那边的宝驹,纵使追风不似墨云那般有经验,但跟着徐琅这么多年摸爬打滚的,它也绝不是普通马驹能比。
先前又跟自己主人输了一场,它这会也卯着劲呢。
不仅人想赢,马也一样,这会刚冲出去,追风就撒着蹄子往前冲了起来,完全不输墨云。
“姑娘小心!”
和恩拿帕子挡住云葭的脸,怕那边被马蹄溅起的沙尘迷了云葭的眼睛,她自己也跟着偏开头,刚扭头就看见陈集走过来挡在她们面前。
她神色微怔,正好听到身边姑娘说:“好了,没事。”
她也就收回了手里的帕子。
主仆俩回到原处。
陈集等风沙过去又退回到云葭身后。
就这一会功夫,两个少年已经骑出几十丈了,云葭端坐于椅子上看着他们,这样的比赛,不仅是比赛的人热血高涨,围观的人也一样,云葭已经许久不曾看过这样的比赛了,她向来沉稳的心脏此刻在胸腔内不住跳动,目光追随着两人,手也不自觉捏紧。
“姑娘觉得谁会赢?”耳边传来和恩的声音。
云葭笑笑,放在扶手上的手松开一些,不答反问:“你们觉得呢?”
“那自然是少爷!”最先说话的是元宝。
他说着还十分骄傲地挺起胸膛,觉得自家少爷必胜无疑,顺带他还轻哼着给他家少爷找补了一番:“刚刚是二公子趁着少爷没注意先跑了,要不然少爷怎么可能会输?”
和恩笑道:“怎么说二公子也是头一回比赛,少爷让他一些也是应该的。”
元宝不服气,又不敢在姑娘面前多说什么,只能问她:“那姐姐赌谁赢?”
“这个嘛……”和恩笑笑,她一双机灵的眼睛轻溜溜一转后落在身边的云葭身上,讨起巧来:“若是不赌钱的话,我便赌二公子赢,若是赌钱的话,那我也赌小少爷赢。”
元宝起初没听懂,还是云葭先失笑出声,旁边的陈集也跟着闷笑一声。
“你啊——”
云葭伸手虚空指了指和恩。
和恩嘿嘿一笑,问云葭:“那姑娘给不给赌呀?”
家里平日禁赌,这还是徐冲定下的规矩,早年他军营里面有几个将士因赌博而误了差事,差点闹出祸事,之后不仅徐冲管辖的军营不准赌博,就连家里也下了严令。不过这种小打小闹冶人趣味的事倒也没什么,云葭笑笑:“赌吧。”
她说完随手解下腰间的荷包做彩头。
“姑娘押谁?”和恩立刻笑盈盈问。
元宝的目光也落在了云葭那边,等着云葭回答。
云葭看着两人灼灼双目,摇头失笑:“你们都赌阿琅,我便赌阿郁吧。”
两人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
“陈护卫呢?”
和恩又问陈集。
陈集面露犹豫,他虽不是将士,但从小就是以将士的行为标准来严格地要求自己。
云葭知他在犹豫什么,笑着同他说道:“无妨,闹些趣罢了,就算阿爹知晓也不会说什么。”
陈集闻言便也未再犹豫,他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和恩,在和恩的注视下低声说道:“我赌少爷。”
察觉到云葭挑眉望过来的视线,陈集轻咳一声,解释道:“墨云虽然厉害,但二公子毕竟刚与它接触不久,只怕还未磨合好。”
其实谁不知道?
也知道姑娘是为了他们而特意押给二公子的。
“好哎,那要是少爷赢了,姑娘这荷包我们三个人一起平分。”和恩在一旁笑着说道,她一脸藏不住的笑容,仿佛手中荷包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云葭轻笑:“比赛还没结束呢,怎么就断定一定是你们赢?保不准是我赢呢。”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重新落在场中。
两个少年还在不断角逐着,从云葭的角度望过去,两人竟然未差分毫。
和恩等人虽然不相信裴郁能赢,但看着场上形式也不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们收紧呼吸,直到看到拐弯处,徐琅骑着追风一路顺畅地往前,丝毫不曾停顿,而裴郁骑着墨云则在拐弯处慢了下来,而后便稍稍滞留于徐琅的后面了。
可这一点滞留足以让徐琅赢了这场比赛。
人还没到终点呢,元宝率先发出欢呼声,和恩也笑着绽开眉眼,云葭待底下的奴仆向来亲和,她此刻便大胆地跟云葭说道:“姑娘输了,钱袋归我们了。”
云葭笑笑,对这个结果也没说什么,她看着场上的两个少年,而后越过前面俊朗的那一个,落在后面那个俊美又单薄的少年郎身上。
她并不觉得他输了,能迈出这一步,他就已经赢了。
想到前世他被众人讥嘲不会骑马的情形,再看他如今高坐于马背纵马疾驰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云葭笑着扬起唇角,风亦吹过她的发,她髻上绢花微微颤动,云葭伸手把迷人眼的头发绕到耳后,目光始终落在场上。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欺辱他了。
云葭目光柔和。
“吁——”
徐琅毫无意外地率先到了,他笑着勒住追风,然后扭头看向身后。
裴郁比他慢了三息。
刚纵驰一场,两人这会都喘得有点严重,尤其是裴郁,红晕覆盖了整张脸,心跳也仿佛快得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怎么样?”徐琅扬眉问他。
裴郁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回答他:“你赢了。”
“嘿!”
徐琅高兴地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反而觉得裴郁还真的挺不错的,很少有人能只比他差一点,当然,这其中有墨云的功劳,不过除此之外,裴郁的勇气也已经比过许多人了。
假以时日,等他跟墨云彻底磨合好,只怕他想赢他就真的不容易了。
“之前有句话我说的不对。”他突然看着裴郁认真说道。
“嗯?”
裴郁没听懂他的话。
徐琅看着他说:“你一点都不娘们,你很爷们。”
裴郁:“……”
不想说话。
他扭过头,视线却正好与云葭对上。
此刻元宝已经冲过来围在徐琅身边溜须拍马起来,而云葭也在和恩与陈集的陪伴下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看到云葭,裴郁的心情忽然又变得懊恼起来。
他并不为自己输给徐琅而觉得丢脸,却不想在她面前输给任何人,他在她那双温柔笑目的注视下垂下眼眸。
听到身边徐琅笑着翻身下马冲云葭跑过去,兴冲冲与她说道:“阿姐,我赢了!”
裴郁抿唇,他亦翻身下马,却未走过去,而是留在原地站在墨云的身边,手指在缰绳处不住剐蹭着。
云葭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徐琅,失笑:“怎么,还要我给你奖赏不成?”
徐琅挠了挠头:“嘿嘿,那倒不用。”他就是想在他姐这边证明自己比裴郁厉害!
云葭拍了拍徐琅的胳膊让他去休息一会。
徐琅跑了这么久也的确累了,答应着在元宝的陪伴下回到他姐的椅子上休息喝茶。
云葭则继续往前走,和恩在她身边撑着伞。
等走到离裴郁还有两、三步的距离,云葭方才停下步子,眼见少年低着头站在墨云旁边,薄唇微抿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芥蒂自己输了。
都是年轻的少年郎,要面子,自是把输赢看得很重。
云葭没有立刻安慰他,而是把目光先落在他受过伤的肩膀上,问他:“肩膀还疼吗?刚骑马的时候有没有拉到?”
和恩一听这话,哎呀一声:“差点忘记二公子还受伤着。”
她也问裴郁有没有事。
裴郁没想到云葭还记着,他心里一暖,摇了摇头:“不疼了。”
徐家给他准备的那些药都是名贵的药中圣品,他的确已经不觉得难受了。
可被云葭这样关怀着,他就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了,身高比不过徐琅,骑马也比不过他,裴郁轻轻抿唇。
云葭瞧见了,笑着安慰他:“你第一次骑马,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厉害了。”
裴郁看她一眼,并没有被安慰到,他依旧抿着唇,为自己在她面前输而不高兴,直到听到耳边传来和恩的笑声:“二公子不知道,刚才我们姑娘赌您赢呢。”
她声音悄悄的,只够站在这块的人听到,这是怕回头让他家小少爷听到,又醋上了。
裴郁却微怔。
他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看向云葭。
见她笑着与他点头,裴郁心里的那点小情绪忽然就一扫而光,跟拔云见日似的,他原本低垂的眼睛重新变得明亮起来,嘴角更是控制不住想向上扬起,见她瞧见,他下意识想把唇角往下压,却丝毫压不住,渐渐地,裴郁在她那双含笑眼眸的注视下,一点点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