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可信国公府,陈氏却还在等裴行昭回来一起用晚膳。
自打昨夜陈氏与裴行昭吵过那一架之后,裴行昭不仅晚上没留宿在她房间,就连今早也没与陈氏在一道吃饭,更过分的是,今夜早过了下衙的时间,裴行昭迟迟未归却也没给陈氏递一个口信。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以前裴行昭若回来的晚,必定会让贾延带个口信过来。
今夜却什么都没有。
陈氏屋子里的人都低着头,别说出声了,就连呼吸都被她们小心翼翼放轻着,生怕重一些惹得陈氏心烦拉出去挨一顿罚去。
“几时了?”
听到陈氏询问,梓兰往外面的滴漏看了一眼后才小声回道:“快戌时了。”
戌时两字方落,陈氏的脸色就变得越发难看起来,她沉着一张脸,刚要发作,身边李妈妈忙出声劝道:“老爷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先前小喜子不是去衙门看过了吗,老爷的马车还在那放着呢。”
这是在安慰陈氏裴行昭这是还在衙门办公,并没有出去鬼混。
“您要是饿了,老奴就让人先给您盛一碗汤送过来,您先垫垫肚子?”
陈氏哪里是饿?她是气!嫁进裴家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裴行昭这样冷待,她又不是外面那些攀附人的菟丝花,做不得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事。
可李妈妈劝她说夫妻俩总得有一个先低头,要不然总这样冷着,回头谁知道会不会被外面那些贱蹄子占了便宜。
毕竟裴行昭要身份有身份,要相貌也有相貌,最得那些贱蹄子喜欢。
这要是真便宜了外头那些贱蹄子,回头再折腾出来一些野种,那可真是既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他敢!”
陈氏当时怒拍桌子,但她心里其实也有些害怕,她跟裴行昭二十多年的夫妻,到现在,要说感情什么,有肯定是有,但也没做姑娘时那么重了,对她而言,夫妻间的感情远不如那些权势地位和荣耀让她满足。
但裴行昭要真的找别的女人还有了孩子,那她以后在燕京城还怎么待下去?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所以纵使再不甘愿,陈氏今夜也还是等着裴行昭,打算跟裴行昭先低个头。
可她没想到裴行昭竟这样甩她的脸。
下衙不归也就算了,还没个口信,她忍着气,也让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从前陈氏每每这样,都有梓兰和李妈妈劝她,然今日李妈妈劝了半晌却未见梓兰开口,正奇怪时,外面忽然传来小丫鬟高高兴兴的声音:“来了来了,老爷回来了,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这一句话犹如天降甘霖一般,总算让原本沉抑的屋子变得舒缓许多。
李妈妈更是长松了口气,她一边急匆匆指使下人去厨房拿菜,一边跟陈氏说:“您先歇息一会,等老爷回来就能吃晚膳了。”等屋中其余下人退下之后,她又特地压低声音多劝了陈氏一句,“您今天可不能再跟老爷吵起来了。”
陈氏一听这话就皱了眉,但也知道李妈妈是为了她好,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不大情愿地说道:“知道了。”
梓兰对此冷眼旁观,一直低着头并未有别的话。
只是过了两刻钟,晚膳都已经在外面的桌子上摆好了,裴行昭却依旧未来。
眼见陈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李妈妈也跟着提心吊胆的,她朝正在给陈氏重新梳妆的梓兰使了个眼色。
梓兰放下手里的珠钗往外面走。
过了一会,梓兰进来,李妈妈刚要问她怎么样,就见梓兰脸色不大好看,她心里一个咯噔,还未开口,陈氏先说了话:“怎么样?”
梓兰垂着头犹豫道:“老爷他……”
她这副模样惹得本就不耐烦极了的陈氏更加烦躁了,她手里握着一支金钗,此时被她重重拍在梳妆台上后转头看着梓兰发作道:“你怎么也学了那些人小家子气,支支吾吾给谁看?说,到底怎么回事?裴行昭死哪里去了!”
梓兰一听这话忙跪了下来,她埋着头,声音都打了颤:“小喜子来报说老爷、老爷有事,不、不来了。”
屋内原本才放松下来的气氛又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李妈妈也跟着眼皮跳了几跳,她还未来得及劝陈氏,就见她忽然沉着脸推翻了一盒子的首饰,各式各样的华贵首饰掉了一地,几支步摇更是倒在地上轻轻颤动着,还有几颗明珠更是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陈氏手放在梳妆台上呼吸急促,胸腔更是因为过度的气愤而不住起伏。
“好啊,好啊!他今夜要不来,这辈子就都别来了!”
满屋子的人都跪着,谁也不敢吱声,只有李妈妈还有些胆量劝着陈氏,过了一会,眼见陈氏劝不好,她只能跟梓兰说:“你去跟老爷说,让老爷务必过来一趟。”
梓兰还未说话,陈氏就先冷着脸道:“去什么去,不准去求他!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敢这样对我!”
“夫人……”
李妈妈愁得皱了眉,她挥退其余人只留下梓兰,这才与陈氏说道:“您和老爷现在都在气头上,要都僵着,关系什么时候才能好?这拖得越迟,夫妻间的感情就越生分,您真想闹出不可挽回的事不成?”见陈氏抿唇,她又哄道,“梓兰是您的人,由她出面跟老爷说几句好听的话,老爷面子有了,自然也就肯过来了。”
陈氏不语,但也没再说阻拦的话。
李妈妈便知道她这是同意了,她忙朝梓兰打了个眼色。
梓兰看了一眼陈氏,这才应声起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