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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浮光三千里 > 第257章 二百五十七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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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姜开了半扇门,见汪掌柜手里端着一只瓮,装着半瓮酱,酱里趴着几只青壳螃蟹,笑问:“何时做的这糖蟹?费了嫂子不少功夫吧。”

糖蟹腌制复杂,耗时又久,没个把月成不了菜。

“去乡里收谷时别人送的,个个又肥又大,一时吃不完,扔了又可惜,你嫂子照着你给她那食谱上的法子来腌制了。今日闻着香,便启了瓮,尝了好吃,就说给你送几个来,让你评评味儿。”

“嫂嫂有心了。”胥姜接过来闻了闻,只有酱香,一点腥气也无,“腌得真好。”

“好吧?你过会儿尝尝,味道也不错。”说完,汪掌柜又吸了吸鼻子,问道:“我方才就闻到香味儿了,烙的葱饼?”

“嗯,正好有多的,兄长带些回去吃吧。”说完,胥姜转身回去将桌上的那碟饼子端给汪掌柜。

汪掌柜本搓手乐呵呵等着,可打眼一瞧,那桌上摆着两副碗筷,顿时明了了,却也不戳破,只问:“这糖蟹够吃么?不够我再给你拿些来。”

“够了,够了。”胥姜一边应道一边将碟子递过去,“饼够吗?不够厨房里还有。”

“我也够了,家里还有别的菜呢。”汪掌柜接过烙饼,又朝肆里看了几眼,“那你慢慢吃,家里你嫂子和孩子也等着呢,我就不打扰了。”

“哎,好。”

“走了阿。”

汪掌柜走出不远,回头看着合上的肆门,摇头笑了笑,哼着小曲儿进了自家房门。

胥姜把糖蟹摆上,又重新去厨房捡了几只烙饼,吃蟹哪能不配酒?随即又沽了一壶黄酒。

两人落座,胥姜给各自斟了一杯酒,随后对举杯邀道:“共此良辰,当饮一杯。”

楼云春心甘情愿地作陪,“愿年年乐于斯,岁岁共良时。”

一杯酒,暖到心肠发烫。

楼云春夹起一块柳条子递到胥姜嘴边,“尝一尝。”

“有没有沾芥酱?”胥姜煞风景地问。

“没有。”见她怀疑,楼云春将鱼往自己嘴里塞。

胥姜拦下来,将鱼叼了过去,一边嚼一边点头,“嗯,还是这么香。”

见她意犹未尽,楼云春又给她夹了两条。

胥姜也给他盛饧粥,然后又去拆糖蟹,糖蟹膏肥黄满,经朝暮窖藏,变得红艳晶润,令人食指大动。

“尝尝。”胥姜连腿带黄的掰下一块,喂给楼云春,“螃蟹性寒,吃完再饮一杯酒。”

楼云春就着她的手,飨一餐岁月,醉一尺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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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亲过后的章程便是按部就班,媒人隔天正式送来定礼,定礼中有两截红线,其中一截由媒人替胥姜系在了脚上,另一截随回礼带回去,给楼云春。

过后便是交换了八字、庚帖,由各自请人占卜、合和,此为问名。

再敬告天地祖宗纳吉、纳征、请期,送聘书、礼书,待一切落定之后,已是秋尽冬临。

“啊切!”胥姜盯着门前秃得没剩几片叶的树杈子,狠狠打了个喷嚏,她搓了搓手臂,嘟囔道:“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可不是,马上就该立冬了。”一人接话道。

胥姜转头,惊喜道:“温先生,稀客,您怎么来了?”

“家里人来这边买办,我也就顺道来坐坐。”温惠问道:“我那兰谱制得如何了?”

“正在刻板。外头风凉,请肆里喝口热茶。”胥姜一边将人请进屋,一边说道:“前些日子事忙,耽搁了进度,如今得空,定紧给您赶制出来。”

“我听说了。”温惠朝胥姜拱手道:“胥掌柜,恭贺大喜啊,届时可别忘了给咱们几个老东西下请帖,也好让咱们来讨杯喜酒喝。”

“多谢先生。”胥姜先谢过,随后又打趣道:“那可说好了,届时您若不来,我可要亲自去请的。”

温惠就受用她这大方坦荡的性子,接茬道:“那可得使八抬大轿才请得动。”

胥姜道:“先生说笑了,那是我要坐的。”

温惠大笑不止。

胥姜随后请他入坐,询问道:“有自充州带来的蓬江珠兰,先生可要尝尝?”

“有劳,有劳。”温惠也没客气,“说起这去处,还是你这书肆好,稀罕物多。”

胥姜分来一套兰盏,“有先生这话,晚辈这书肆便不算白开。”

“温先生好。”梁墨采买回来,卸货进屋,见到温惠连忙打了个招呼。

“好,好。”温惠朝梁墨一笑,“小伙子越来越有模样了。”

胥姜接道:“可不是,你旁边那堆板就是他刻的,您审审,看能不能入您法眼。”

梁墨被夸得脸红,埋头搬东西,进出间却不时留意温惠的动静。

胥姜量茶入盏,滚水冲泡,云雾仙香腾架开来,使人身心幽畅。

“这茶香。”温惠赞了一句,随后拿起一块没刻完的兰草小品欣赏起来,“版刻得不错,大有长进。”

梁墨就怕他不满意,此刻得了认可,立即露出笑容,“先生谬赞。”

温惠对胥姜道:“胥掌柜,后生可畏啊。”

“我倒是巴不得他超过我。”胥姜将茶送到温惠面前,随后又拿出一套排定好的兰谱文本给温惠,“您看看,若有要改动的,我可以重新排版。”

温惠接过后仔细翻看起来,半晌后点头道:“到底胥掌柜是行家,这间距布局无一处不妥帖。”

胥姜微微一笑,随后举茶敬他。

两人喝了一回,胥姜说起另一回事来,“前些日子,我见一位相熟的婶婶蒸米糕。以两个大小相同模子,拆刻模型,着不同的颜色,将图案套印在糕点之上。所制成的糕点鲜艳可爱,栩栩如生,瞧着就跟真的似的。 ”

“哦?”温惠问道:“听着有趣,是哪家?我也去买点儿。”

胥姜被茶呛住,咳了两声笑道:“您若想吃糕点那还不简单,届时我做些来送您就是。我的意思是,想借用此法来套印您这兰谱, 如此不仅能成书,还能成画,将这兰草之形貌更真切的呈现于人前,您以为如何?”

“法子倒是好。”温惠先是一喜,随后又忧虑道:“可听起来不是件易事。”

三百多种兰草,套色刷印,不止刻板,便是刷印这一项活计,便得好几个月。且稍有不慎,便容易乱序、不齐,或是漏色,其间所耗费之精力、时工,又不知几何了。

“虽不是易事,可却是件好事。若此法可行,那往后不止是兰谱,还有别的画谱、画本,甚至是名典批注、经文,皆可用此法套印,所成之书卷会更加精美精确。”

胥姜继续道:“如此一来,既开拓了新路子,成书后还能卖个好价钱,岂非一举两得。”

温惠叹道:“合该你吃这碗饭。”随后点头答应了,“只要胥掌柜不怕麻烦,便按你的意思行事,左右我是那个占便宜的,届时出书成,别同我叫亏便是。”

“亏不了。”胥姜笑道:“只要这套兰谱上架,届时我这书肆门槛怕都要被人给踏破了。”

“那也是你的本事。”温惠不禁期待起来,“也不知这兰谱出了,会是怎般模样。”

“以银花五色纸总兰芳之序,着胡煦之丹青,套幽山之颜色,所成之书,定为难得一见之精品。”胥姜跃跃欲试,“先生且等着瞧吧,定不会让您失望。”

温惠被她越说越心切,可如今才开始刻板,要成书还不知得等多少时日,可偏又催不得,他只好一个劲儿的灌茶,压下催促之语。

“等成书后,我在兰园设品兰会,届时你和梁墨还有竹春,便是上宾。”

“好。”胥姜没忘替宋樆和胡煦邀功,“届时您可别忘了还有竹春和宋娘子,没有他俩,这书恐怕难成。”

“这是自然。”温惠随即又同胥姜喝了一回,喝完只觉这茶滋味好,便朝胥姜讨道:“这茶我喝着好,不知胥掌柜这茶可有多余,能否割爱匀个一二两出来?”

“有的。”胥姜招呼梁墨给温惠包了半斤茶叶,随后又对温惠道:“您要是爱喝这茶,待年后我回充州,再给您捎些回来。”

“那怎么好?”

“届时我正好回去探亲,也是顺手的事……”

待茶水收尽,温惠揣着新得的茶,乐悠悠告辞了。

胥姜回肆收拾,却见温惠那坐垫上躺着几两碎银,她拿着银子追出去,哪里还有温惠的影子?

她笑着叹了口气,然后将银子装进钱匣子,随后对五千钱喊道:“梁墨,咱们往后可有得忙咯。”

梁墨默默撸起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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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惠自书肆出来后,想起宋樆住在隔壁坊,便想去寻访寻访。

宋家父女二人都是寻兰、植兰高手,又往京城各府送卖兰花,家中定有不少珍品。

打定主意,等马车来接时,他便吩咐马夫往宋樆家去了。

宋樆今日去山里给父亲送衣物,顺道劝他回城。

自霜降过后,天气越来越冷,她每每入山便劝,可宋父却像是脚底下长了根似的,扎在那深山老林中,无论她如何劝,都劝不回城。

说是怕他走了,他那些兰草没人照顾。

可日子越来越迟,再有两月大雪就该封山了,到时候他便是想出来都出来不成了。

如今她领了兰园的差事,又不能陪他留在山中,他若不回去,父女俩怕是年也没法儿过了。

宋樆脑海里想着如何劝服父亲,不觉间已至宋父在山中的住处。

一座篱笆小院。

忽地,她嗅到一阵饭香,随后又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她走到院门前一瞧,却见屋檐下,父亲正同一名妇人围桌吃饭。

两人吃得酣畅,一时没留意门口来了人。

那妇人一个劲儿的给宋父夹菜,嘴里还不住唠叨,让他多吃些。

宋父挡了几次,却对她的热切难以招架,便由着她招待,只当自己是客她是主了。

“爹?”宋樆一声轻唤,却跟锤子似的敲在桌上,将二人都惊了一跳。

宋父先是被饭给噎住,被妇人在背上捶了两拳后,又呛咳起来。宋樆见状赶紧去炉子上,给他倒了一碗水。

水是热的。

宋父喝下水后,总算好受了些,随后对宋樆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冬衣。”宋樆朝那妇人投去目光,“这位是?”

“这……”

宋父正要回答,却被妇人抢了先,“你就是老宋常挂在嘴边的阿樆吧,我姓华,是这山中农户,你叫我华婶便好。”

“华婶。”宋樆叫了一声,看向桌上的饭菜。

华婶见状问道:“哎,吃了吗?没吃就一起,正热着呢。”说着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拉她入座,又去给她拿碗筷装饭。

瞧她熟悉利落的模样,想必来这儿不止一次两次了。

宋樆以询问地看向父亲,宋父却抓了抓脑袋,别开了脸。

“山里头不比城里吃得精细,你不要见怪。”华婶从锅里盛了一碗焖饭,压得紧紧实实的递给宋樆,又道:“只是粗茶淡饭也有粗茶淡饭的好,吃了扛饿还养人。”

宋樆看着面前满满的一碗饭,吞了吞口水。

“愣着做什么,快吃呀。”华婶又朝宋父说道:“老宋你也吃。”

说完,她自己也端碗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同父女二人拉家常,拉着拉着,这话头就拐了个弯儿。

“按我说,这老宋一个人住在这山里也不是个经,一门儿心思扑在那兰花儿上,连自个儿都顾不得了,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看看这都快晌午了,若不是我来,这会儿还捞不着一口吃的,饿得跟那山上的瘦猴儿也没差多少。”

这话戳到了宋樆心坎儿上,便借机对宋父劝道:“我正要跟爹商量,眼看要入冬,您还是跟我回城里吧,待再过些时日雪落下来,这山里进出就不那么便利了。”

宋父却摆头,“我不回去,我回去了,这些花怎么办?”

宋樆道:“它们长在山中也没见离了人就死的。”

“不一样,好几种是新育的,娇贵得很,离不得人。”

“将它们带回城里养就是。”

“城里气候不适应。”

“可您一个人在山里我不放心。”

想起女儿如今领了差事,不能再如同往年一般和他住在山里,宋父为难得接不上话。

他倒不是怕自己怎样,就怕女儿一个人在城里孤独。

华婶放碗说道:“你们爷俩倒不必争,我有个主意。”

父女二人齐齐望向她。

她压下一丝不自在,继续道:“我家就在观音道旁,年节祭祀城里都要差人来清雪,上山下山很便利,离这儿也不远,就是下雪过来也好走……老宋可以去我家里暂住,这样既有个照应,你们父女见面也方便。”

“这……”宋樆犹豫道:“怕是不大好吧。”

“怕什么不好?我男人早死,又没留下个一儿半女,没得嘴说道。家中虽有一对老公婆,却都是和善的,好说话,又好客。加上人越老,越喜欢热闹,巴不得家里多个人说话,多双筷子吃饭哩。”说着华婶又夹了一筷菜放进老宋碗里。

父女俩盯着那菜看了半晌,抬头时眼神撞在了一块儿。

宋樆问道:“爹……您觉得呢?”

宋父看向华婶。

华婶却不躲不闪,神色很是坦荡,摆明了就是打他这老头儿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