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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浮光三千里 > 第214章 二百一十四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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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清淼给胥姜安排的院子与溪芷与万盛的院子相邻,唤做停云馆。

院子很大,也十分清幽,为方便照料,万清淼将母亲移来给与胥姜同住,母亲房里院里的丫鬟,也统统放过来,听由单伯和柳眉差遣调配。

单伯对他刮目相看,小伙子虽未脱稚气,还有些纯傻,办事却周全妥帖,因此对他也不再挤兑挑弄,反倒在一些人事往来上有意点拨。

一来二去,两人竟亲睦不少。

因着前几日万盛也病倒了,万清淼一面要照顾父亲,一面还要顶着家中生意买卖,每日早出晚归,便只能早晚来停云馆探望母亲。

眼下得了空,才往院子里来得多了,只是每每看到胥姜,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胥姜看在眼里,却并不过问,全当看不见。

憋了几日万清淼终于憋不住了,便将胥姜请到院子里来单独说话。

胥姜知道其用意,却明知故问,“万公子请我来所为何事?”

“这……”万清淼她看了几眼,又躲躲闪闪地移开目光,又“我”了半晌,也没憋出句完整的话。

“如若无事,我便先回屋了。”她怕溪芷醒了找自己。

“等等。”见她要走,万清淼忙叫住她,扭捏问道:“你、你真是母亲的女儿?”问完觉得这话怎么问,怎么怪,一时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了。

看来万盛将事情都告诉他了。

胥姜便没否认,大方点头,“是,我是在她在和你父亲成亲前,就有的女儿。”

见她如此坦然,万清淼也坦然了,“难怪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似曾相识。”万清淼的目光落回到她脸上,“你和母亲有些相像。”

胥姜微微一笑。

万清淼又道:“笑起来就不太像了。”

“你父亲也这么说。”父子俩长得相像,说话也像。

两人互相打量着彼此,都觉得有些新奇。

“难怪单伯那日要让我叫你阿姐。”万清淼有些不好意思道:“竟真的是阿姐。”

“你想怎么叫都行。”这几日相处下来,胥姜也摸清了万清淼的性子,他虽被娇宠着长大,却并不骄纵,善良热忱,恭敬孝顺,还有些单纯,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想给他多一份包容。

“这……一时还叫不出口。”万清淼抓了抓脸,他还不太习惯。

胥姜眯眼,“好,万公子随意便是。”

‘万公子’心头又别扭了,“既、既然咱们都是亲人,就别叫得这么生疏了,母亲替我取字贞吉,你往后也可以这么叫我。”

道旅坦坦,幽人贞吉。倒是人如其名。

胥姜却笑道:“我一时也叫不出口,还是叫万公子吧。”

万公子一窘。

胥姜‘噗嗤’一笑,“逗你的,贞吉。”

一声‘贞吉’打破二人之间的生疏,顿时亲近不少,万清淼叫不出口的那句‘阿姐’也顺其自然地溜出来了。

“阿姐。”

胥姜心头感叹,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与那几个名义上的‘兄弟’沾上血缘,胥姜只觉得膈应透了,可如今面对万清淼,她虽时常羡慕甚至是嫉妒,却始终讨厌不起来。

归根究底还是看人之品性。即便万清淼与她不是同母异父之姐弟,她也是乐意结交的。

“贞吉,你贵庚?”

“明年就及冠了。”

“几月。”

“四月初二。”万清淼问道:“阿姐呢?”

胥姜笑容淡了些,“不知。”胥渊捡到她那日是六月二十二,可这一天对她而言,已非良辰,而是梦魇。

至于真正的生辰,应当只有溪芷知道,若她还记得的话。

万清淼有些尴尬,便转开话头,另问道:“上次听闻阿姐来年三月要成亲?”

“嗯。”胥姜笑道:“好事都撞到一起了,我婚礼过后,便是你的冠礼”。

万清淼抚手道:“那咱们也算好事成双了。”随后又遗憾道:“可惜你的婚仪在京城举行,而我因祖母孝期,不能操办,也不能去参加你的婚仪。”

按礼制万盛与万清淼都该在家为老夫人守孝,可因其为商户,手底下买卖又大,事情繁杂,便由万家大房、三房守制。而他们只需平日遵制斋戒、歇宴、忌办喜事,并负责大房、三房,三年守孝期间之用度开支便可。

“有这份心便好。”胥姜表示理解。

万清淼好奇道:“姐夫姓甚名谁,是个怎样的人?”

胥姜轻咳两声,“他姓楼,名云春,是个很好的人。”

“那他家里是做什么的?”万清淼问完,忽然想起早前说过那家是当官的,又改问道:“我是说他在朝中任什么职位?”

“他任职于大理寺,大理寺少卿。”

“主刑狱公案的?”万清淼皱眉,“那岂不是很凶?”

胥姜想起第一次见楼云春时‘凶神恶煞’的模样,笑着点头道:“瞧着是挺凶的。”私底下却是和顺体贴。

万清淼眉头皱得更紧了,自认委婉道:“郎君还是得找父亲这般品性的人,懂得疼人,太凶的只会打疼人。”

胥姜失笑,随后又不禁腹诽,你父亲倒是真懂得疼人,将人疼得痴痴傻傻。

“他只是表面看着凶,内里却是个纯直之人,对我很好。”

“父亲说看人不能看一时之好,得看长久。”

“这倒是。”胥姜点头赞同,“只是若朝夕都不得,又何来长久?”

随后豁达道:“若真有情淡人疏那日,便顺之自然,人世春秋不过百,何须自困?”

万清淼望着胥姜,顿时觉得自己操心错了对象,他这个冒着热气儿的新鲜阿姐,其心胸之豁达,境界之高妙,非常人可及。

想着随她而来的老管家还有侍女、护卫,万清淼窥见了两分楼家人对胥姜的用心,顿时也对这个未曾蒙面的姐夫,生出几分好感。

不过他又隐约觉得,这楼家人将她阿姐看得有些紧,心道,难道还怕他阿姐一来就不走了?这么一想,心头又有些不高兴了。

人世春秋不过百,何须自困?正往这头来的万盛拾得此一句,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怔忡良久。

胥姜见他来,忙收了笑,朝他行礼道:“万老爷来看夫人?”

“嗯。”万盛回神,朝二人走过来。

万清淼转身,上前迎道:“父亲,你回来了?”

“你母亲可好?”心头最挂念的还是她。

“一切安好。”万清淼点头,“只是还睡着,像是要将这些年的觉都补回来似的,都没醒过。”

万盛眼底露出一抹暖色,随后又问:“戴神医怎么说?”

胥姜答道:“戴神医说夫人脉象沉稳,肝气、肺热都有所疏散,为好转之征兆,可先暂停用药,待夫人醒后,再行会诊。”

万清淼一边点头附和,一边替胥姜表功,“戴神医还说,多亏阿姐和柳娘子照料得好,所以母亲才好转得这么快。”

阿姐?万盛瞧着傻儿子的狗腿样,觉得有些碍眼,便打发道:“布庄的账收回来了,账房正等着你去核对,别耽误了。”

“回来了?”提到买卖上的事,万清淼立马正经不少,“我这就去。”随后又转头对胥姜道:“母亲便有劳阿姐照看了。”

说完也不等胥姜接话,便急匆匆朝院外走去。

胥姜盯着他的背影道:“我还以为您会瞒着他。”

“是他自己来问的,他是个爱追根究底的性子,瞒不住。”况且眼下这般情景,还有何可隐瞒的?

万盛微微叹气,“他行事直莽,若有无心冒犯之处,还请包涵。”

“说是直莽,不若说是赤诚。”

“那还请不要因为我,而辜负他一片赤诚之心。”万清淼虽有堂兄弟姊妹,却并无一母所出之血亲,如今突然冒出个胥姜,便没心眼的凑上前,巴巴儿的掏出自己一颗心,也不管人喜欢不喜欢。

而自客栈第一次会面,他提出那几个要求后,便知胥姜对自己并不待见,再加之过后发生之事,她与自己始终心存芥蒂。

他不在意胥姜怎么想他,怎么对他,可却不想看到傻儿子被泼冷水、坐冷板凳。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胥姜失笑,随后坦然道:“我承认,我对他有嫉妒、有羡慕,可这皆出于常理常情。我并非冷心冷肺之人,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贞吉待我有礼有义,我自不会辜负他一番情谊。”

她行事这般坦荡磊落,倒显得他狭隘了。

胥姜又道:“况且,我对您的一些行事章法虽不敢苟同,却仍然很感激您。”

他一愣,“感激我什么?”

“感激您当年解救她于水火,感激您这么多年宽待她,给予她优渥的生活,也感激您没有阻止我见她。”

他听得发怔,“你不恨我当年明明可以成全她和你父亲,却还是强娶了她?”

“往事已矣。”胥姜遥望苍穹,几朵闲云悠然漂浮,“他已得自在,咱们也该放过自己。”

她淡淡一笑,看向他道:“朝前看吧。”

朝前看。

万盛心头荒草连天,他自嘲地想,他的前方还会有她么?

“胥娘子。”一个丫鬟急匆匆找来,见万盛也在,连忙朝他行礼,随后对二人说道:“胥娘子,老爷,夫人醒了。”

二人闻言,赶紧快步朝屋里走去。

万盛进屋,见溪芷正被柳眉和一个丫头扶着在房内走动,一时立住,竟不敢向前。

胥姜跟进来,没刹住脚,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

他一个踉跄,朝前走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胥姜忙道:“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没留神。”随即上前询问,“您没事吧?”

柳眉见此情景,差点没忍住笑。

“没事。”万盛站定,老脸险些挂不住,随后上前对溪芷道:“夫人,可有吓着你?”

溪芷眼神茫然,没有回应。

柳眉与丫头扶着溪芷走到软塌上坐下,随后对丫头们招了招手,丫头们便会意,退到了屋外廊下听差。

胥姜上前坐到溪芷身旁,轻唤了两声‘夫人’,溪芷眨了眨眼,仍旧没回应。

万盛说道:“应是药效还未过,她还没完全清醒。”

胥姜握住溪芷的手,溪芷的手动了动,随后将她反握住了,她松了口气。

万盛对胥姜道:“今夜我看着她,你歇会儿吧。”

这些日子胥姜不眠不休地照看溪芷,人熬得犹如一根瘦柳,叫人看得惊心。

胥姜本想说她不累,还守得住,可一旁的柳眉却咳嗽了两声,她只好应道:“那夫人就交给您了。”随后又想起他身子也刚好些,便嘱咐道:“您也多注意身子。”

万盛点点头。

胥姜小心抽出手,随后起身依依不舍地走向门外,柳眉朝万盛一礼,也跟了出去。

屋内只留下万盛与溪芷两人。

“夫人。”万盛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已不是折云,或者说他从来不是折云,那些披着折云这个身份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如今回想起来来却是那样不堪。

胥姜说向前看,可他的前方却是一片茫茫。

伫立良久,他走到溪芷面前缓缓蹲下,用仅有的那只手覆上她的手背,然后卑微的将脸贴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被他那只手隔开,不敢沾到她身上。

忽地,自他头顶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长俟?”

他身子狠狠一震,随后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清如秋水的眸子。

溪芷见他满面湿泪,也是一怔,好半晌才迟缓地抬起手,一点一点地替他擦去泪水。

“怎么……哭了。”她说话含混吃力,可语气却是久违的熟悉。

她在对他说话。

不是胥渊,也不是折云。

他在这一刻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万盛,万长俟。

“没事。”他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是……太想你了。”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溪芷脑子里塞满杂芜的记忆,一时理不清自己做过什么事,使他哭得这般伤心,只赔礼道:“对不起。”

万盛摇头,随后起身擦了擦脸,关切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溪芷想伸手揉一揉额头,却没个准头,摸到了自己的脸。

“我是不是又犯病了?”她此刻记忆停留在上次清醒之时,那已是很久之前了。

万盛微顿,说道:“戴神医说你已有所好转。”

“多亏了你……”她脑子里忽地闪出一道身影,随后额头开始剧烈抽痛。

她按住脑袋,脑海里那道人影越走越近。她逐渐看清那人的脸,还有那双悲戚的眼睛。

“夫人?”万盛见情形不对,忙坐到她身旁扶住她的肩膀。

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声音也微微发颤。

“她……是谁?”她死死抓住万盛,又急切问:“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