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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吴清窗托梁墨带来的回信,证实了胥姜的猜测——继圣书局果然要出笺谱。

联想起那日楼云春告知她,木府与户部、吏部之关系,胥姜便推测出笺谱是如何流入了继圣书局手中。

木兰景与木兰荷上元节那日,都在她这里买过笺谱。

想起那两姐妹,胥姜不由得叹息,小女儿本无坏心,可恨被有心之人利用,污了一片干净赤诚。

事已成定局,胥姜压下心头那股不平之气,思考应对之法。

既然这套笺谱已无前景,不如将其送给入京后结识的诸位先生、客人,补做立春节礼。

如此一来,既可巩固人情,又可在继圣书局将效仿之举粉饰成独创时,揭其真容,反其悖言。

胥姜一拍手,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胥姜也不耽搁。她整理名册,写礼帖,又费时一日,做了些精巧的梅花糕,将其分装后与笺谱一起。然后叫来几个跑腿,分送至客人府上,并嘱咐他们莫要张扬,若有人问起只说是补立春的节礼,不作他说。

说来时机也凑巧,她刚交办完此事,木夫人便携木兰景与木兰荷来了。

昨日楼云春才去了木府,今日木家人便登她的门,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

胥姜暗自留了个心眼,面上仍是一派和气的将人迎进书肆。

木夫人先让木兰景与胥姜行礼道谢,随后又奉上一份厚重的谢礼。胥姜没有推辞,礼一受,谢礼一收,此事便抹平,互不相欠。

有说来者是客,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来都来了,便不好给脸色,甩脸子。

出于东道之礼,胥姜请三人坐下叙话,又奉上茶水、点心作招待。茶是她自己蒸的桑茶,这两日正吃得了,味道很是不错,点心则是送礼后剩下的梅花糕,她特地拿来的,想试试木夫人的反应。

木夫人见梅花糕,神色寻常。反倒是木兰景与木兰荷一见梅花糕,便喜爱不已,木兰荷夸道:“这糕点好生精致。”

木兰景也跟着点头,满脸欢欣。

胥姜看了木夫人一眼,笑道:“若是喜欢,过会儿再包两份回去,佐茶、下酒,都是适宜。”

木夫人忙道:“这怎么好,本是来道谢的,又吃又拿,多不像话。”

“不要紧,自己做来解馋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能得姑娘们喜欢,也算不枉费功夫了。”

瞧着两个丫头高兴的模样,木夫人也不推辞了,“那便谢过胥娘子了。”

“夫人不必客气。”

木兰景将盘子里的梅花摆成花枝形状,拉了拉木兰荷的衣袖,木兰荷看了一眼,喜道:“这糕点跟真梅花似的,恰好前几日烟烟送来一坛梅花酒,又有胥姐姐的梅花笺谱,倒可凑一堂梅花诗会。”

胥姜笑了笑,“这主意怕是随了烟烟那小妮子。”

木兰荷伸出两个手指头比道:“自那上元节过后,咱们已经聚了两回了,都是烟烟凑的局。”

胥姜直叹,“她这下可找到伴儿了。”

木夫人赞道:“那梅花笺谱,当真是风雅精致,莫说是这些小丫头喜欢,就是我看了也爱不释手。连我家老爷见了,也连连夸赞,好心思,好手艺。”

胥姜心头暗道:这木夫人提起笺谱神色坦然,倒像不知继圣书局仿制笺谱一事似的。不过从她言语里听来,那木大人果然知道这笺谱一事,就是不知是不是他给继圣书局出的主意。

“多谢夸奖。”胥姜暗自观察木夫人的神色,说道:“此套笺谱本肆只出了一百套,所用梅花纸又是头一批,买到也算逢了因缘。小姐们幸好买得早,若是往后自别处见了来找我要,那可真的没有了。”

木夫人惊讶道:“竟这般奇巧?”随后又忙问道:“那这笺谱可还有剩?有的话,我向胥娘子买两本,一本自留,一本赠给好友。”

“有。”胥姜起身取来笺谱,递给木夫人。

木夫人刚接过,立马被木兰景拿了一本过去,姐妹俩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木夫人也拿起笺谱翻了翻,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胥姜仔细端详她的表情,不似作假。

“这两本我要了,多少钱。”

“一千钱一册。”

木夫人付了钱,又与胥姜说笑一阵,才领着木兰景与木兰荷告辞走了。

胥姜捏着手里的两块碎银把玩一阵,有些摸不清楚这木夫人的路数。她是惯会做戏,还是真对笺谱一事毫不知情?

她望向长街,不知今日楼云春来不来,也不知他昨日去木府赴宴又是怎么个景况。

木夫人回府后,往书房去寻丈夫,来到门外听他同赵秀正在说话,便先等着。

赵秀道:“昨日老师不该请楼云春来,他为人警觉,若被他寻到些蛛丝马迹,便会坏了大事。”随后顿了顿,怀疑道:“莫不是老师故意请他来,想做些什么吧?”

木大人淡淡道:“你多虑了,我请他来,不过是为了答谢他对兰景的相助之恩罢了。”

赵秀松了口气,点头,“此事倒真该谢他。”随后又提醒道:“只是往后莫再同他来往,恐尚书大人生疑。”

木淙也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头叹息。

这两年,他眼睁睁看着这个曾经踌躇满志的士子,被权势财富所蒙了心、迷了眼,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作为他的老师,见他误入歧途却无能为力,既心痛又悲哀。

“你真决定要那么做?”

赵秀微怔,随后说道:“老师,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既然应下,便退不得了,否则咱们两头都不落好。”

木淙也沉默片刻,“可你的前程可就彻底毁了。”

“我的前程早就毁了。”赵秀声音猛的一扬,随后带着几丝痛苦和不甘说道:“老师,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最清楚不过了。”

木淙也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无曾无数次想爬到顶峰,可每当成功触手可及,却被他们轻而易举的踹下来。老师……我累了。”

木淙也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

“我赵秀并非不求上进的废物,也并非文墨不通的草包,我勤奋、上进,十年寒窗,几千个日夜,从未有一日落下,可临到头却抵不过他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赵秀讽笑一声,继续说道:“老师,你知道对人最大的报复是什么吗?不是折断他的手脚,不是让他身败名裂,而是让他永远得不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他后悔得罪了那些人。

赵秀苦笑一声,“老师,我的骨头早已被摔碎,站不起来了。”

木淙也倒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口像被人捅了一刀。

赵秀对上他失望又心痛的眼神,沉默良久,缓道:“瞧着时辰,兰景和师母应当回来了,我去看看。”

“等等。”木淙也却叫住他,闭了闭眼,说道:“今后你莫要再去见兰景了。”

赵秀身子一震,猛地回头,“为何?”

木淙看着他,沉声道:“兰景性子单纯,又对你极为信任,你不该利用她。”

赵秀辩解道:“不过是一本笺谱,谈何利用。”

木淙也对他越来越失望,“那胥娘子是她的恩人,你拿那笺谱去讨好周善才,使她背负忘恩负义的罪名,若被她知晓后让她如何自处?”

赵秀微怔,“只要不告诉她……”

木淙也咬牙道:“给木家留个干净的人吧。”

赵秀脸色一白,半晌才道:“我知道了。”随后仓皇离去。

木淙也后退两步,颓然坐到木椅上。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见是自家夫人,便整了整衣衫,挤出一个笑容,“你回来了?”

木夫人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笺谱递给他。

木淙也一愣,苦笑道:“你方才听见了?”

方才在门外木夫人听得迷糊,“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扯到这笺谱上了?”

木淙也道:“赵秀将这笺谱卖给了周善才仿制。”

“什么?”木夫人一惊,随后又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是前两日偶然碰到周善才,听他说起的。”回想起周善才的冷嘲热讽,木淙也比被人当街扇了两个耳光还觉难堪。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木夫人只觉羞愤,她今日竟还有脸上门?

木淙也道:“即便你知道了,仍是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不知道为好。”

那胥姜知道此事吗?若是知道,她是怎么看待她的?若是不知道,那该不该告诉她?木夫人只觉得一颗心犹如被放进油锅煎炸,一张脸皮也快被刮下来了。

最后,盯着那两册笺谱喃喃道:“她今日还送了两个丫头糕点。”

木淙也握着两本笺谱,只觉得烫手。

相较于夫妇二人的煎熬,胥姜倒是十分平静。

那些笺谱送出去后,这两日她陆续收到好些回礼,并带了话,皆是赞她心灵手巧,谢她礼重意深的。

瞧着反响不错。

对此她已尽人事,过后便交给天命,不用再管了。

就像纸坊坊主说那般,只要做买卖,难免遭遇这般龌龊事,今后还有得磨呢,与其沉溺纠结,倒不如朝前走看开些。

况且她手里事还很多,眼下梁墨已将第二版刷印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着手装帧。若整日想这些闲宗,耽误了正事儿,岂不更得不偿失?

她拍拍手,长舒一口气,心头豁然开朗,随后接着裁纸。

忙到傍晚,送走梁墨,一道身影自街口转进来,正是几日不见的楼云春。

两人对望,相思乍起,如风如露,如电如雷。

楼云春疾驰而至,跳下马背后,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平复呼吸,将马牵去后院。胥姜抚了抚胸口,转身将门前的书架收进肆里。

东风袅袅,香雾空蒙,星子掩在云后,透出若有似无的光。

屋檐下,胥姜困在一个怀抱里,只觉得脖子发酸。她拍了拍楼云春的肩膀,却被他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半晌才松嘴。

两人气息皆有些紊乱,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手牵手的往厨房走。

来到厨房,楼云春问道:“吃什么?”

胥姜盯着他红肿的嘴唇,面无表情道:“野菜粥,下火。”

楼云春一哽,无言与她对视,片刻后,二人皆‘噗嗤’笑出声来。

喝完野菜粥,楼云春与胥姜一起分理印纸,方便过后装帧,两人配合默契,按序递叠。

“这么多,要多久才能装帧完?”

“紧赶慢赶,少说也得半个月。”

楼云春手一顿,抬头嘱咐道:“莫要太劳累。”

胥姜朝他一笑,“放心吧,我有分寸。”随后反问道:“这几日在忙什么?”

“万年县呈上来一件棘手案子,查办有些费功夫。”

“查清了么?”

“快了。”那便是没有。

公务这般繁忙,还往她这里来,来了不说,还要帮她干活儿。

胥姜停手,说道:“别弄了,放着吧。”

楼云春疑惑地望着她,她拿掉他手里的纸,“我累了,明日再弄。”

两人来到炉边拥坐吃茶。

胥姜忽地想起他去木府赴宴之事,便问道:“你去木府可有发现?”

“也不算发现,只是证实了一些事。”

“什么事?”

“赵秀确实是木淙也的门生,我探问过,木淙也没有隐瞒,且听他说来,二人关系似乎有些不睦。”

“怪事。”他们既然要以赵秀谋事,为何又会对楼云春透露这般内情?“可还有别的?”

楼云春沉声道:“走的时候木淙也曾对我提起江孤。”

“他说了什么?”

“多谢。”

“什么?”

楼云春将木淙也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说‘江孤之事,多谢了’。”

胥姜猛地直起身,“他知道江孤是你送走的?难道他知道有那份名录?他既然知道,那其他人岂不是都知道了?”

“稍安勿躁。”楼云春将她拉回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以如今的局势来看,他们应当不知道有这份名录的存在,若是知道,早该有动作了。至于江孤之事,应当是江孤临走前,在送给他的书信里提及过。”

这个江孤!

胥姜此时只想将千里之外的江孤抓过来打一顿,也不知他在给这些人的信里都胡写了些什么。

此时远在芙蓉城、正被红粉簇拥的江孤,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谁在想他?

这厢,胥姜转念又一想,江孤不是个蠢人,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然他早就将冯杪送进牢子,也早就将名单交给楼云春了。由此可知,他也不会将于他有恩的楼云春和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那他同木淙也提起此事,便只有一个可能——他信任木淙也。

并且是非同寻常的信任,才会将此事告诉木淙也。

“这木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胥姜眉头皱成一团,脑子也有些发胀。

“别费思量了。”楼云春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如今暂未明朗,咱们静观其变。”

胥姜的烦躁被抚平些许,又想起笺谱一事。思忖着此事或对楼云春有所启发,便将与周槐的冲突、继圣书局要仿制笺谱,和笺谱由木家流入继圣书局手中等来龙去脉,理给楼云春听。

这下换楼云春愁眉难解了。

胥姜见状,也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不用担心,此事已过去了。”

楼云春却没有展眉,而是将胥姜从怀里扶坐起来,目光沉沉地盯着她,问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为何从未对我说起?”

胥姜一哽,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楼云春抬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不许她闪躲,然后低声问道:“阿姜,事到如今,我依旧不值得你托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