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回忆,单是一秒,简直都让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陈帝’原来的名字,是‘炼狱魔将炼心’。
追随那位无上的王,在星空中征战,引得无数强者伏诛。
却最终……
还是败在了那阴影之下,‘至高之人’的手掌中。
说到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像那句话,‘连怎么被秒了都不知道’。
只觉上一秒还优势在我,下一刻,就被别人走到身后。
甚至随手采摘下头颅,往空中一抛,便在惊愕中消亡。
“那个混账……”
如果说,炼心的情绪,在那时甚至连生成的可能性也没有。
现在,祂想到的也只是‘报仇’。
不知道是怎么复活的。
那一击下,自己的灵魂都明明碎了,却能如今重新捏造,死而复生。
但这些都不要紧。
抓住了机会,那就一步一步韬光养晦,扬我炼狱一族的威名。
陈帝在复生的第一刻起,就检视了体内的‘湮灭之源’。
这是所有炼狱生物的核心,可以使被杀死的对象成为其同族。
这或许也是祂们,前世之所以能蔓延星空的原因吧。
有了这个,只要还活着一人,就能够无限增加同伴,病毒一般繁衍星空,除非用真正的大神童全部燃灭。
可是,降临这个世界的炼心,或者说‘陈老’,才高兴了一秒就愣住了。
‘生命’,并非是毫无代价的。
那冥冥中的无上存在,在赐予炼心‘灵魂’的同时,也一同附加了‘奴隶印记’。
“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你都是将来的皇帝,我穿越者死冻的奴仆!”
想得美!
炼心在心里怒吼,想要杀掉面前的人类。
眼中却没有透出任何光。
身体虔诚的下跪,犹如拜对前世的王一样。
——不对吧?不对吧!
——岂可如此,岂能如此!
——你这……卑微的人类!!!
再多的怒吼,也无济于事。
奴隶印记血光一闪,足以湮灭一切情感。
祂只像个被困在这具躯体里的空壳,供死冻使唤,猖狂天下整整千年。
可该说炼心毕竟是顶级强者么?或者说是气运使然?
本来已经绝望的祂,在不小心吸收了一次‘虫子’的血脉后,居然惊奇的发现,‘原住民的血’落到奴隶印记上时,居然发出强烈的滋滋之声。
细微感触下,那印记居然消散了亿万分之一。
虽然这些‘创口’很快就修复了,但却给炼心灰败的梦里,出现了一丝光明。
转变的条件已经出现,所剩的,无非是一个‘契机’。
然后,就是……
‘黑种’。
那是一千年前,伴随陈老降生,在天幕终点划过的一颗黑色流星。
祂当然自诞生之初就感受到了。
那股充斥满‘灾厄’与‘禁忌’,虽然浓度已经得到层层消解,但仍让祂感到恐惧。
这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要知道,陈老的本体,炼心可是来自炼狱的生灵!
炼狱的诞生,听说是古往今来无尽冤魂、怨念的聚合体,集结了一个星空的恶意,堪称最为禁忌之地!
可几百年如此,祂依然觉得,那黑色流星的中部,蕴含有一股让祂也恐惧、颤栗不已的力量,就像是一切终幕的本源。
若是以往,祂早抱着朝圣的心去看了。
只可惜,那时,祂刚降生,死冻亦有志于帝位。
为了利益和名誉,炼心就以“陈老”为名,提线木偶般,压抑怒火为死冻摆布。
等到天下太平,自己也稍微得到点自由后,那颗流星之时,反倒被抛在了脑后。
没办法。
谁能让一个千年来无能狂怒,脑中怒意足以压盖一切的人,去记住一颗与自己伴生的流星呢?
然而。
当发现‘原住民的血’的疗效后,炼心慢慢想起了一切。
死冻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对待有意颠覆之人,毫不迟疑。
这也给了炼心足够的自由,以及取之不尽的人血。
百年来,祂尝试过无数次,但很遗憾,就算以此浇灌的血量,能使奴隶印记淡化百分之一,那源自超凡的诡异力量,仍会使伤口迅速恢复,飞速凝血。
炼心尝试过让自己的血流干,抵达空无魔力之地,或吞服毒药的方式降低恢复力。
可那力量似乎来自身体之外,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终止,这让祂一度绝望。
直至,关于那枚彗星的剪影,悄然出现在记忆之中。
还记得,那是天下太平以后的日子吧。
再没有什么强敌敢找上门来,整个死灵帝国之内,甚至都不再有外族史诗境以上的强者。
于是,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死冻也贴心的给陈老开了长假,但真实原因,恐怕是不想让祂的无处不在,干扰皇帝自己的颠鸾倒凤、达旦享乐。
陈老会意,自然也笑着告辞,脱去官装,披着斗笠和布衣就走入江湖。
当然,这种‘休假’是临时性的。
‘奴隶烙印’的干涉依旧存在。
若是需要,哪怕在千里之外,祂也会第一时间被召回,护佑皇帝的性命。
该说是运气太好了么?
整整五十年。死冻都没再‘需要’过祂。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陈老以一介炼狱生灵的心态,品尽了人间喜乐,心态也悄悄发生着变化。
苍生的幸福,虽然寻常,却也在简陋中透露出一种美。
陈老自问,虽然曾为炼狱生物,有过上百万年的时光。
但大部分时间,也不过浑浑噩噩,缺乏智慧且虚度了罢了。
就算后来有了灵智,也迅速赶上了那场轰动宇宙的大战。
就好比是才开始面对生活,就不得不被推入了漩涡,直至迅速的胜利,又迅速在消亡中战死。
说到底,都根本没有怎么体会人生吧。
重新获得一生后,也只是在死冻身边被牢牢控制,成为冰冷的杀人机器。
直至此刻,祂才好像感悟到一点人生,意识到原来除战争与死之外,还有更多鲜活的事物。
“呀!”
一个小女孩的绣球掉到陈老旁边,小女孩也不怕生,匆匆跑过把球捡了起来。
还笑嘻嘻地抬头说:
“谢谢爷爷帮我停住绣球!”
你这该死的人类!
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可是细致感受起来,炼心居然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愤怒,反倒涌上一种怜爱与喜悦。
什么也没做,就看着那个孩子一边招手,一边几步几回头的走回了家。
不知觉间,祂自己的手也招了起来。
脸上平生出现的第一次微笑,让自己意识过来时,也不免错愕。
“我……这是怎么了?”
祂迷茫地质问自己。
莫非是因为寄身在一具皮囊身上,所以也有了生物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