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鸿随龙泽回到邢州城前三日,虞夫子遣散书院学生,特意交代孟伯领着两名书生,来到花间酒庄。
两名是书生,一个名唤归见龙,许有光,才十四五岁,为风长生、林书鸿等四人之外最有天赋弟子,已经修到伏云境上品,可用出玉色剑光。
到了花间酒庄,孟伯对你林大业夫妇道:“这两名书生都没有父母,宗亲虽然宽待,终究有些嫌恶,这次放假不知长短,夫子交代,将这两名学生带来你处,可让他们做工,赚些银两。”
林大业和文娘听是虞夫子安排,不敢违背,孟伯又曾对他亲家有恩,于是便欣然留下两名少年,因他们是书生,便让他们在院做些杂活,不让他们抛头露面。
林书鸿回来之后,师兄弟三人也非常融洽。
到了今日,林书鸿与谢仲在书院遇到韩松,得知了虞夫子的计划,虽然心中不满,却还是老实遵从,他直接去到岳父家里,将岳父一家接到自己家中。
直到城中瘟疫爆发,林书鸿和归见龙,许有光手持长剑,守在家中,保全了全家无事。
等到军队肃清城中大部分尸鬼,开始沿街巡查,清理残余。
林书鸿交代两名师弟:“你们看护我的家人,我去办事。”
一家人都在挽留,妻子李锦绣更是道:“家人都在此处,什么事着急去办?等外面太平了再去吧。”
林书鸿宽慰道:“有两名师弟在此,能保家中平安,此事本是夫子交代,我自当小心。”
一家人听了,才放他离去。
林书鸿出了家门,看着城中一片狼藉,心中惴惴不安,化出灵气往南城门赶去。
到了清风书院附近,就看到赵白驹和赵白禾。
林书鸿纳罕,上前问道:“你们二位怎么在此?闭城封道,白驹兄怎么进城的?”
赵白驹一脸愤慨道:“县城爆发瘟疫,我不放心妹妹,便赶来邢州城,恰遇到有传令兵出入城门,我有碟牌,便进城而来,谁知到了谢宅附近,发现妹妹被尸鬼围困,我救了妹妹,问过后才知,谢知府夫妇感染瘟疫死了,妹夫谢仲被佛门的人抓走了,我便带妹妹来书院找虞夫子做主,谁知道这偌大书院一个人都没有,你家夫子呢?”
林书鸿道:“夫子已经去世。”
“什么?”
赵白驹一脸不可置信。
林书鸿道:“放心吧,清风书院不会倒,仲哥之事后面再说,你们快快回县城吧,我要出南城办事?”
赵白禾道:“仲哥被抓之前也要去城南办事,你们莫不是办的同一件事?”
林书鸿有些惊讶,随后想通,便道:“想来是的。”
赵白禾道:“那我和哥哥同你一起去。”
林书鸿心道,他们二人也都是化龙境,修为不弱,正好可做帮手。
便道:“再好不过。”
说着三人就到了南城门,林书鸿亮出世子府腰牌,官兵放行。
到了城郊,看到外面村镇也有尸鬼横行,城外五千兵士正在肃清,却此起彼伏,颇为难办。
路过长乐坊,有一队士兵,三百来人,由一名千户,三名百户带领,刚刚肃清长乐坊尸鬼,正待转移别处。
林书鸿亮出腰牌,对领队千户道:“我乃世子府属官,你们随我去鬼门贼寇正在施法散播瘟疫,你们随我去诛杀立功。”
千户当即领命:“是!”
随后一行人到了城南荒村,正是去年萧玉郎遇到风灵儿的那个地方。
不停地有五彩灵气从村子里飞向天空,散去各处。
进了村庄,众人脚步放缓,悄悄包围五彩灵气的源头,祠堂。
随后林书鸿和赵白驹,赵白禾跃上屋顶,见到祠堂屋中,竟有百余名衣衫褴褛的少年、儿童,坐在地上,低头口诵鬼门经文。
角落里有两只公羊尸体,硕大的鬼王塑像身上,被画上一个莲花十字图案。
不听地有五彩灵气从莲花十字中生出。
林书鸿对赵白驹和赵白禾传音道:“白驹兄,你和我下去击毁塑像,仲嫂,你在屋顶策应。”
二人点头同意。
林书鸿和赵白驹破顶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长剑,化出青芒,焚毁莲花十字,斩碎鬼王像。
堂中鬼门众人大惊失色,连忙从身旁捡起兵刃,喧哗叫嚣。
林书鸿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投降!”
这时鬼门中有一人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们。”
林书鸿和赵白驹一看,说话之人眼熟,正是在沙丘宫中快饿死时,负责盯着他们那些书生的少年。
这名少年给林书鸿递过水,教林书鸿刻木像,还给林书鸿讲过他自己的身世。
林书鸿有些不忍心,既可怜他忍饥挨饿的苦楚,也心疼他醉心邪道的痴傻。
于是便道:“你们本是可怜人,为何在此散播瘟疫,你们知道自己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吗?”
少年道:“世人皆有大罪,皆有大苦,唯有鬼王可以净化污浊,拯救苍生,你们白白受了鬼王的感化,却执迷不悟,实在愚昧。”
赵白驹大怒道:“你们这些狗贼,看我不杀了你们!”
说着挥舞长剑,砍杀起来。
林书鸿吗忙道:“白驹兄,且慢!”
赵白驹哪里肯听,沙丘宫中之事还历历在目,今日瘟疫爆发,遍地尸鬼,又有无数人惨死,其中就包括妹夫的父母,刚才妹妹也被尸鬼围攻,新仇旧恨,化作无数剑光,无情地砍向这些始作俑者。
林书鸿此时有些纠结。
他本是商人之子,见惯市侩钻营,懂得人间乐事,偏偏做了读书人。
若在以前,遇到这种事,谢仲杀伐决断,不会犹豫,长生虽然年龄最小,到了眼前也不会迟疑、韩松看似低调,实则狠心。
三位同伴如此,他林书鸿自然可以跟在后面不管不顾,只杀个痛快,心中毫无负担。
如今他是清风书院最大辈分的弟子,夫子交代,让他保住师门。
同伴们都离开书院了。
他像是扛起一座大山,有关师门,也有关儒门。
于是他的一言一行,优先考虑是否符合圣人之道。
如此便有了犹豫,这些鬼门弟子都是贫苦孤儿,被鬼门蛊惑才做下恶事,诛杀不如感化,可是见他们如此执迷,又难以说服。
正在这时,赵白禾大喝一声:“贼人猖狂,官兵可进来剿杀。”
说着她也从屋顶跃下,与赵白驹并肩杀人。
林书鸿立在鬼王塑像的碎块之上,眼睁睁地看着官兵道门带着霸王灵的灵气铠甲,破门而入,砍瓜切菜一般,对着鬼门中人大肆砍杀。
上百少年、儿童,实力不强,却个个视死如归,无人自杀,无人投降。
很快,他们都被屠杀殆尽。
一切尘埃落定。
官兵们开始清理场地,清点尸首,登记上册,巡查附近等等。
赵白驹与千户讲述刚才上了屋顶之后的所见所闻,和动手的始末,好让千户回军中报告上司。
赵白禾一日之间,夫家便家破人亡,此时尤不解恨,眼神中有些悲伤,有些怨愤。
林书鸿悻悻地出了祠堂。
村子早就没了人烟,十分荒芜。
曾经这里也有百姓生活,有炊烟升起,有儿童跑过,后来成了孤儿乞丐的落脚之地。
今日,这里是罪恶的发生之地。
不止是那莲花十字,不止是那尸鬼,不止是那屠杀。
还有一名儒生的无可奈何。